中国股市经过十几年的摸索,看来已经要走完一个阶段,走到了是否要重建股市功能的十字路口。2000年以来围绕股市上暴露出来的越来越严重的违规、违法现象,对究竟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中国股市形成了两种观点:一种认为它还是个小孩子,主张要像爱护婴儿一样给予更多的关爱;一种则认为股市上的问题已很严重,不能讳疾忌医,是该彻底整治的时候了。几番争吵之后,看起来管理层逐渐采纳了第二种意见,加之其他因素的影响,于是有了2001年的市场表现。事实上,中国的事情从来不能就事论事,孤立评价。在整个经济转轨过程中,任何一项改革措施的出台与实施都有着多目标性,而且往往自身目标还要首先服从和服务于总体目标,加之改革处于过程中,目标间的冲突是必然的,因此总要在一个阶段完成后,才会出现自身目标为主和政策决策上更大的独立性,这种情况在财政、银行等改革过程中都出现过,股市的情况也难例外。试想如果股市的发展一开始不是为了救国有企业、筹集资金,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也许到现在仍在试点中,上市的企业也十分有限,股市也就不可能招来这么多的关注,但是于经济转轨而言,其价值又有几何?当然,这样讲并不是要掩盖股市发展过程中的各种失误与不当,更不是要股市包打天下、包治百病,只是说在中国评价某项改革应该有一个方法论的改进,要看到改革运动的系统性和非平衡性。
在市场化改革中,重建某一市场功能是否紧迫必须要取决于三点:一是原有市场功能定位下的任务是否完成,是否还继续需要?二是市场在原有功能定位下出现的矛盾累积是否到了极限,已失去进一步承受的能力?三是新的市场功能在渐进成长中是否成形并逐渐成为主流?应该说,中国股市在前一阶段对于经济转轨的贡献要大于股市本身的建设,股市因此积累的问题也不少,这些问题不仅是手段上的,根源在于功能定位。因此健全市场的前提首先是重新定位市场的功能,否则目标和手段会发生冲突,反使管理层陷入尴尬的境地。现在股市功能就要到需要考虑重建的时候了,即从筹集资金救国企为主转向作为上市公司合理配置资源的手段为主,股市的运作与发展将逐渐回归其应有的规律,具有相对的独立性,这种功能重建带来的将是发行方式、上市标准、信息披露、市场干预、市场退出等全面的调整,是标准的重建,更是理念的重塑。关于重建股市功能,我以为有以下几点需要深刻认识:
第一,多目标兼顾的问题。重建股市功能并不等于市场单一目标的马上确立,而是主次的调整,这就涉及到目标的重新组合,比如国有股减持的问题、少数国有企业的困难、基于入世而对国有企业进行资本化重组等,都还需要借助于股市,但借助的方式可以有所调整,更加符合市场化原则。
第二,重建过程中对市场的影响问题。有不少人测算目前加强监管、挤出泡沫的财富负效应很小、坏账损失金融系统完全能够承受、2001年1~7月固定资产投资构成中股市融资所占仅0.5%,因此不用考虑付出的成本。这种看法有失偏颇,挤出泡沫的成本还要考虑对消费者、投资者信心的影响和对总体改革协调能力的影响。比如,股市融资虽然所占比重不大,但这块资金来源的可替代性很小,而且对于需要重点救助的企业来讲,其融资金额又并不小,如果突然斩断,今后这种事情由谁来做?又如对证券公司、私募基金贷款,虽然发生坏账对金融系统影响不大,但对股市本身影响不可谓不大。因此,重建将是一个过程,不能一蹴而就。
第三,消化累积矛盾、化解市场风险的问题。10年来股市累积了不少矛盾,特别是一些素质较差的企业上市后形成的大量不良资产,估计在加强监管以后,会有一个集中暴露的过程,因此证券市场也需要考虑设立类似于银行的资产管理公司进行集中清理,如三板、四板市场等。
第四,关于市场下跌与功能重建的关系问题。股市功能重建是目标的调整,会相应带来手段的变革,从这一点来看,股市下跌有其合理性,但不能因此将股市下跌完全用功能调整来解释,更不能将二者等同起来,新的功能定位不是跌出来的,就像小孩的教育不是打出来的一样。
金鼓齐鸣,但愿只是一次实事求是的超强纠错行动,没有其他目的,更不会将责任归咎于国有股减持而掩盖了市场本身的问题。本周的情况使市场持股结构得到了一定调整,增大了政策回旋的余地,下一步该干什么还应该干什么。
(发表于2001年10月27日)
(发表时标题为《遭遇金鼓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