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术是一种极为重要的用人权谋,也是用人者不可或缺的生存艺术。在矛盾无时无处不在、关系错综复杂的权力场中,没有人总能控制一切;更多的时候需要站在统筹的高度,以平衡牵制的手段利用矛盾,以达到保存自我并控揽全局的目的。
管理的本质就是一种动态平衡
管理是人类社会的一种活动,这种活动能使人和组织更为有效地开展活动和工作,而通常我们所说的管理主要是指组织的管理。管理的本质是一种平衡,即在组织发展中各种关系的平衡,这种平衡不是简单的静态平衡而是一种动态平衡,随着时间、空间、用人者和被用人者的不同,这种平衡也将有所不同。正是因为这种动态性,使管理充满着灵活性和创造性,所以,人们喜欢把管理学称为一门艺术。因为在人类生活中,艺术的最大特征就是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创造性。
平衡的思想,最早源于老子的朴素辩证法思想。他认为:“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仰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指之,不足者补之。”他还说:“曲则全,枉则直,清则盈,敞则新,少则得,多则惑……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里都是说“平”者生存,“不平”者淘汰。自然界中力学的公理也表示两力平衡,才能稳定。水不平则流,人不平则鸣,懂得这个道理的,就能在两强的夹缝中生存下去,并求得发展;也能有效地控制两弱,使之均臣服于我。
用人者的关系网络不是单极而是多极的,在你和他人存在关系的时候,别人之间也会发生关系。因此,以自己为轴心平衡各方面的关系,使其更好地为自己服务,是用人者不能不做的事。春秋战国时代,华夏列国相争,齐、楚、韩、赵、魏、燕、秦等七强并立,而在大国夹缝中生存的有名无实的东周、西周,虽然握有象征着天子的九鼎等宝物,却无自卫的力量。于是,为了生存的利益,他们执行了一条均衡外交路线,即对各个强国在保持等距离的情况下,用比较灵活的外交手段,利用各国之间的利害冲突,竭力调整大国之间的力量平衡,从而维持相对稳定的战略格局,以求得自己的生存和发展。
有一年,齐国的大将田婴率领齐国的军队去帮助韩、魏两国攻打楚国;打败楚国后,又打算联合韩、魏两国去攻打秦国。因常年战争,力量消耗很大,田婴就派使者去向西周借兵借粮。西周天子犯难了:不借兵粮给齐国,就会得罪了齐、韩、魏三国;如借兵粮给他们,势必又会得罪强大的秦国。在这两难之际,谋士韩庆自告奋勇地前去说服田婴不向西周借粮。
韩庆到了田婴的帅营,拜见了田婴,对他说:“将军您率领强大的齐军,用了五年的时间,替韩、魏两国攻下楚宛、叶以北的地区,而使这两个国家的国力得到了加强;现在如果再攻占了秦国的一些地区的话,那只会使韩、魏两国的力量更加强盛。这样一来,韩、魏两国南面没有楚国的忧患,西面不必担忧秦国的攻击。它们的国土扩大了,国家也会日益受到尊重;而齐国不仅劳民伤财,没有得到一点实惠,反而会受到它们的轻视。末梢盛过了根干,本末倒置,这就不合乎常情了,窃私下为将军感到不安。”
田婴听了,认为韩庆说得有道理,便问道:“照先生的说法,我应该怎样做才是呢?”
韩庆献计道:“依在下愚见,将军您不如让您的国家暗中与秦国合好而不去攻打秦国,这样您也就不必去向西周借兵借粮了。您可以兵临函谷关而不去进攻秦国,然后派您的使者去对秦王说:‘薛公(田婴封地在薛,故又称薛公)一定要出兵破秦而使韩、魏两国强大,原因就是想要让楚国把东周(楚国的地名)割让给齐国啊。’秦王如果能放回楚王(此时楚怀王被扣留在秦国),而使秦、楚两国合好,您就可以使您的国家有惠于秦国,而使秦国感到能够完好无损,正是由于楚国割让了东周,才使得自己免遭进攻,秦国必定愿意这样做。楚王被放回了楚国,也必定会感谢齐国。齐国得到了东周而更加强盛,将军您的封地薛城也就可以世世代代没有什么忧患了。秦国没有受到大的削弱,处在韩、魏、赵三国的西部,这样,秦对这三个国家是个不大不小的威胁,这三个国家自然也不敢轻慢齐国了。”
田婴说:“说得好,就照您的意思办!”
于是,他派韩庆作为自己的使者去游说秦王,还说服了韩、魏、赵三国不再去进攻秦国。这样,齐国最后自然也就不必向西周借兵借粮了。
聪明的韩庆不仅善于就各方的具体矛盾来思考问题,而且还设身处地地为齐国及薛公本身的利益着想。他的设想对齐来说,又是一个均衡外交的战略,这是大国强国的等距离外交,即既不弱秦强韩、魏;又不弱韩、魏而强秦,使得这三者或五者(秦、韩、魏、赵、楚)均有求于齐。这种战略布局自然为田婴欣然接受。齐、秦弭兵,齐向西周借兵借粮这件事自然也就不用提及了。韩庆此举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跳出了形式逻辑中的两难推理的狭隘局限,求得了一个全新的解决办法,从而挽救了僵局,走活了全盘。这个以平衡之法解决问题的聪明方法,很值得用人者们深思。
平衡各方势力可实现对全局的控制
在用人过程中,有时会遇到这种情况:你的下属分为不同的派别,每一个派别都拥有自己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还没有实力将他们一一掌控,平衡各方势力以达到对全局的管理和控制就成了首要之选了。
晋愍帝在长安向匈奴刘聪投降后,西晋政权灭亡了。一年之后,安东将军司马睿在建康建立东晋,力主其事的便是一代名相王导。
在当时的情况下,复兴晋室只是内聚北方士人的公关手段,在王导的内心,能安定东晋已是极为不易的了。所以,主战派多次提出“北战收复失地”的主张,均未得到王导的支持。对于北伐名将祖逖等人,东晋王朝的态度也是消极的,因为从稳定的角度考虑,以北伐为国策并不符合南方望族的意愿,而且一旦大肆北伐,新形成的北方势力也可能危及东晋王朝。既团结北方士族又协调朝廷的关系,就此而论,王导的策略是成功的。
有一次,叛军攻打建康,将军温峤擅自将皇帝巡幸必往的朱雀桥烧掉了。皇上知道后暴跳如雷,但是温峤并不在意,连道歉的意思也没有。王导知道此事可能会造成的后果(或者它本来就是一种信号),于是匆忙赶来为温峤说情:“皇威之下,温峤不敢说话,请皇上面察。”这既保住了皇上的面子,也给了温峤一个台阶下。温峤也就就势道歉,化解了一场可能产生的内乱。
平时,对于各地的叛乱,王导尽可能大而化小。如此做法自然令人不满,但是王导也有其苦衷。对于一个虚弱的王朝来说,不顾一切,硬拼可能远不如忍耐一时,等待变化更为明智。当然,王导对军队力量也并不是毫无节制的。譬如,他极力强化贵族的威势。有时候,判军甚至已经占领了都城,并想当皇帝,至少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是,一掂量,感到军队的威势还远远不够,结果,还是得将王导抬出来,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对于东晋朝廷,王导的策略是极力推崇它的皇威,以此号召天下;同时限制皇族势力的发展,使政局不致失衡。在公开的场合,王导是诚惶诚恐,礼数周到;当他独自面对君王时,又敢于犯颜直谏,甚至直言无忌。一次,晋明帝问温峤,自己的司马氏祖先是如何统治天下的,温峤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王导道:“温将军时值壮年,不熟悉这段历史,就由微臣代他回答吧!”于是,王导从司马懿如何清除异己开始,一直到司马昭是如何杀害魏王曹髦,诸般险事一一道来,毫无隐瞒。明帝听了不禁为之叹服,说:“如此看来,朝廷的命运也是在天之数了。”
当然,王导之所以能这样做,除了高超的平衡策略,还在于王氏家族有着巨大的力量。当时谚语曰:“王与马,共天下。”但是王导也知道,对王姓家族的势力若不加以限制,也会破坏脆弱的平衡关系。
东晋的建立,王导与其堂兄王敦出力最大。后王导任宰相,而王敦任大将军,领重兵在外。如此局面,又使得皇帝有傀儡之感,便有意削弱二王之权。王导不动声色,颇令士大夫同情;王敦则木然,他本来就有野心,干脆借口除奸而率兵杀向建康。
以当时的客观力量而言,朝廷远不及王敦;而且宫中也有议论,认为王敦造反有理。但是王导心里丝毫不愿与王敦合谋,他认为唯有司马氏才是安定的象征。王氏家族在安定的情况下,不必因此而失衡,否则王氏家族同样遭到迫害;何况以王敦的个性,一旦大权在握必定酿成大祸。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有趣的一幕:一面是王敦的造反;一面王导却率领以四个族弟为首的20余位族人,每日清晨去中书省自请裁定。当时,朝廷虽然也有人上书要灭王门九族,王导也清楚,晋元帝不敢那么做。但是他仍通过各种渠道疏通关系,终于重新获得了元帝的信任。元帝赐其“大义灭亲,一代忠臣”的诏书,将国家大事重新委托给了王导。趁着王敦的叛乱,王导在朝廷中的地位反而变得更加稳固。两年以后,王导发兵灭了王敦,消除了危及平衡的大障碍。本来,王敦叛乱,王氏家族理应受罚,但是皇帝却做了非常处理:“王导大义灭亲,应恕其罪至百代之后。”王氏家族从而得以延续。
公元339年,64岁的王导去世。他先后担任三代宰相,自身没有任何积蓄,然而却以其独特的平衡权谋术,团结了各种社会力量,在风雨飘摇之中维持了东晋王朝的存在和社会的安定。在那样一个战乱时代,这一奇迹的发生,可以说与王导的平衡策略有直接的关系。对此,现代用人者不可不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隔离牵制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如同医学上“防病重于治病”一说一样,平衡各方关系,不使局势失控的根本途径,不在于费尽心思地去处理问题,而在于防患于未然。因此,用人者需要用一些权谋防止上下“失衡”的出现。历史上留给今天的“隔离、牵制”的权谋术便是解决问题的很好选择。
(1)迁徙豪富和贵族。
周公征讨武庚叛乱之时,将殷朝“顽民”迁到洛阳去,是让有反抗情绪的原京都殷民远离周朝京都。离政治中心越远,其危害政权的势力越小。
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将12万户天下豪富迁往咸阳,他错误地认为豪富威胁他的江山。其中有一户姓卓的豪富,是冶炼铁的专家。他们原是赵国人,被秦朝迁往四川,沿路遭受官吏勒索,最后到流放地时只剩夫妻二人推了一辆小车。但他们到了四川临邛(即今四川邛崃),见有铁矿,便组织民工开矿炼铁,又成为大富。其享乐程度,据史书记载,不亚于君王。后来爱上了司马相如的那个卓文君,就是这一家卓氏富商的后代。
汉高祖刘邦,在打下江山之后,害怕原六国贵族兴风作浪,便下令将他们迁往关中,让他们离开他们的基地。这些人脱离了有熟人关系的乡土,就很难组织起大的反抗力量,确保了汉朝的稳定。
(2)频繁调动军事将领。
朱熹说过:“兵权所在,则随之以兴;兵权所去,则随之以亡。”
历代君主对于兵权,常采用各种隔离和牵制权术,以防止军队发生哗变。
中唐以后,在军事上设置枢密使,掌管全国军队的招募、训练、供给和调动,但枢密使没有用兵权,不能统率军队出征;而统率军队出征的将领无权招募和调动军队,这就有效避免了将领擅自调军造反。
五代各朝还实行将兵与家属分离的办法,以此制约兵将造反。因为家属在皇帝的势力控制之中,相当于变相的人质。
五代时,帝王还用频繁调动节镇统帅的手段,不让一个将帅在一地一军中呆得太久,以防其培植党羽,形成朋党。你到某地某军中刚刚培植起一批党羽,皇上又将你调往另一地另一军,而且不准随带多个部下,这样你就很难形成反对势力。例如,后唐的张温,在庄宗、明宗两朝,曾做过几个地区的刺史、节度使。
而久任,是形成将相私人势力的重要条件。因此,北宋时,规定各级地方官由朝廷派遣文臣出任,原则上3年一任,到期就要更换。
许多封建王朝还规定了地方官的“回避制度”,即地方官不能用当地人担任,中央任命的地方官不能在本籍当官,以防止他们在本乡本土中形成私人势力。
袁世凯组建北洋新军,培养将士对他的感情,让将士只知有袁大人,而不知有大清朝;然而他对自己属下的统制(师长)却经常调来调去,以防止部下形成下一级的朋党系统。例如,号称“北洋三杰”之一的段祺瑞,虽然号称是袁世凯的心腹大将,但也被袁世凯调来调去,先后担任过第三、四、六等镇的统制。
实际上,时代虽有不同,权力领域也各有其特点,其道理却是相通的。在现实生活中,你可以使用各种理由将下属,尤其是能力出众,有可能形成权力网的部下在各个岗位上进行调动。你可以将其平级调动到各个部门,也可使用明升暗降的措施,以防不平衡隐患;你还可以将管理、财务等工作分开,使权力分散,彼此监督、牵制,这样局面失控的几率就会大大减少。
实行官职分离与制衡的制度
权力掌握在一个下属手中是危险的,所以要将其分散;将其分散也只解决了权力集中的问题,并不能保证权力的有效实施,还需要互相制衡和有效的监督,以互相约束。
用“杯酒释兵权”的办法解除了高级将领的职务后,赵匡胤开始对禁军和中央及地方官僚体制进行了一番改革。
对禁军,赵匡胤乘着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等禁军统领职务被免除之机,进行了改革,将原禁军两司之一的侍卫司一分为二,即分为侍卫亲军马军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司,与殿前司合称“三衙”;撤销了殿前都点检、副都点检;任命了一批资历较浅的军官为“三衙使”,地位都比较低。“三衙”将领各不相隶属,直接听命于皇帝;又规定“三衙”只有领兵打仗的指挥权,军政号令由枢密院颁发;后勤保障则又由三司负责,从而形成三足鼎立、互相牵制的军事指挥系统。这样,皇帝掌握了军政大权,将领们手中只有小权。从五代以来,禁军飞扬跋扈的风气被扫除,禁军只有乖乖地听从皇帝的指挥。赵匡胤在世时的统一战争进行了15年,其间没有一个将领起兵反宋,这主要应该归功于“官职分离与制衡”的整军权谋。
在中央,赵匡胤首先降低宰相的威望,不但使宰相不敢和皇帝闹对立,还得服服帖帖,一切听从于皇帝。在赵匡胤当皇帝的第二天,宰相范质、王溥登殿奏事。如按汉唐以来的老规矩,宰相奏事都是坐在殿上,同皇帝面对面地在一起商议国家大事。宰相位高望重,皇帝也要客客气气,尊重他们几分。
这一次,宋太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故意要煞煞宰相的威风。他威严地扫视了群臣一眼,然后斜望着别处,对范质、王溥慢条斯理地说:“朕的眼睛有些昏花,请你们把奏疏送到前面来吧。”
范质、王溥两位宰相不敢怠慢,奉命走近太祖御榻前将奏疏呈上。宫廷侍从看着太祖眼色,立即把两位宰相的座椅搬走了。两位宰相只得站着,眼睛盯着皇帝,随问随答。打这以后,宋朝宰相再到皇帝面前奏事,都要毕恭毕敬地站着,成了定制。这就更加突出了皇帝高高在上的特权,宰相的地位大大下降了。
不仅如此,公元964年,范质等几位宰相退职后,赵匡胤又增设了“参知政事”一职。这参知政事就是副宰相,其目的是防止宰相专权。
五代时,枢密院掌管朝政,枢密使的权力很大,成了宰相之外的又一个宰相。宋太祖认为这样弊病太大,就明确规定枢密使专管军事,同掌管行政的宰相文武并列,中书省与枢密院号称“二府’(政府与枢府)。两府的大事分别奏明皇帝,彼此不相干预。
宋以前,“三司使”总管四方贡赋和国家财政,地位仅次于宰相,称“计相”。三司通领三部:盐铁掌管工商收入及兵器制造等事;度支掌管财政收支和粮食漕运等事;户部掌管户口赋税和榷酒等事。全国财政支出,都出自三司,权力甚大。宋太祖沿用了这些制度,但把三司的最后裁决权抓在了自己手里。
宋太祖还对御史台和谏院进行了改革。御史台是专管纠察官吏的机构,分为三院:台院、殿院、察院,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最高官员。谏院设知院官,对朝政得失和大臣百官的过错,都可以提出谏言。宋太祖规定,凡是御史台和谏院的官员,都要由皇帝亲自选定,宰相和大臣们不得干预。从此,御史台和谏院的官员就成了独立于政府,顺从皇帝意向的监督工具。历来以向皇帝进谏为职,带有皇权性质的谏官,到了宋代一下子变为弹劾大臣,专门向皇帝负责的监督官员们的工具。
对于中央和地方行政官吏的任命,宋太祖采取了“差遣”的办法,也就是从中央六部二十四司、寺、监,到地方州县长官的实际职务,要由皇帝或中书省差遣。差遣,就是三年一任,或者两年一任,具有临时性质。由于名义不正,做官的人缺乏长远打算,这就能防止官员们在任职的地方扎下根来。地方上的州县长官,统统由文官担任,不许武将插手。长官之外,另设“通判”,使他们互相牵制。这样一来,要实行反叛,实非易事。
唐朝灭亡之后,战乱不断,出现了五代十国,其主要原因就是君弱臣强。宋太祖对军队、中央和地方官僚体制进行了改革,实行了“官职分离与制衡”的办法,尽管有一定的弊病,但有助于赵匡胤的统一战争,而且对赵家王朝的长治久安起了重要的作用。北宋立国168年,南宋尚存153年,宋王朝前后相加共历时321年。其时间之长,是自秦朝以来在基本统一中国的王朝中,仅次于汉王朝的第二个封建王朝,这当然离不开大宋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对官僚体制的改革。
扶植新的权力中心以实现平衡
在中国古代,帝王对于权臣除用分隔手段削弱其权势外,还扶植新的权力中心,以削减、抵消原有权力的中心。这是“以臣驭臣”的平衡办法。
在封建社会,宰相是帝王的副手。秦汉时期,丞相权力很大,用一语概括:丞相辅佐天子,助理万机,上至天时,下至人事,无所不包,无所不管;丞相不但为国家最高官吏,还是辅佐皇帝补其缺失的唯一人臣。秦汉时期,君主若有差失,只有丞相能够谏阻,良相皆以此为己任。丞相对皇帝诏令如有不同意见,可以面折廷争,甚至拒绝执行。对此,皇帝很不放心。因此自西汉武帝以后,首先用尚书一职以分丞相拆读奏章的权力,继而提高太尉、御史大夫的地位,使之与丞相平级,并将此三职先后更名为大司徒(丞相)、大司马(太尉)与大司空,号称“三公”,从而改变丞相无所不统的局面,将一相变成三相。至东汉,原先由丞相执掌的政务,全归属尚书台,三公徒拥虚名。
三国宰相,有公官及省官。公官又有上公、三公、从公三类。太傅、太保、大将军,西汉已为上公,三国设置,难有更革,唯大体不改;至于相国或丞相及大司马为上公,则自三国首创,这点与汉有所不同。
南北朝的开头阶段,宰执虽有省官,为数甚少。见于史者,尚有尚书令一种,且只有蜀国有之。曹魏设有尚书台,但其权为中书监所攫夺。中书监是皇帝的亲近机构,负责草拟诏书,平议尚书奏事,参与政事,权力较大,拟于宰辅。由此宰相之权落于尚书台,尚书台权力又落于中书监之手。以此宰相权柄一再受制而逐渐减替。晋、南北朝以三省长官为宰相者,除尚书令,仍有中书监、中书令、侍中及尚书仆射等,共同参与平议尚书奏事。此类官员负责管理皇帝门庭之下诸事,故又设立门下省。至隋代,另立殿内省,包揽管理皇帝内务职掌,门下省成为一个参与政事的封驳机关,尚书台权力又一次受到制约。
唐代,承上启下,在前朝官制基础上,正式设立“三省制”。即由中书省掌制令决策,起草诏令;门下省掌封驳审议,对中书省所制定诏令如有不同意见,有权批改复奏,然后下达尚书省;尚书省负责执行,其下分设六部(吏、礼、户、兵、刑、工)分管各部政务。三省长官都可参与国计,均为事实上的宰相。同时,皇帝还可以让级别较低的官员,带上“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头衔,参与三省长官联合办公,这些官员亦可视为宰相。这样,秦汉时一个丞相所承担的政务,已由三个机关与十数名官员分别担任,以期达到相互制约的目的。
到了明代,太祖朱元璋采取种种措施,既加强了中央集权,又使臣属不敢越轨。
洪武初年,地方政权基本沿袭元朝的制度,即设行中书省,统管一省的军政、民政、财政等大权,地位重要,权力很大。一个行中书省实际上就是一个独立王国。朱元璋本人就兼做小明王的行中书省丞相。作为行中书省的丞相,他拥有一方政权,压根儿就没把小明王放在眼里,故而对行中书省设置的弊端有透彻的体察。
随着明朝统治的渐趋稳定,君权与相权、皇权与臣权、中央集权与地方权力发生了一系列纠葛与矛盾。特别是洪武六年胡惟庸进升中书省丞相后,相权与皇权矛盾激化。洪武九年(公元1376年)朱元璋改行中书省为布政使司,地方的控制指挥权皆集中到中书省。胡惟庸控制中书省,专权用事,淮籍的军事宿将大多集其门下,形成一个淮人官僚集团,使朱元璋感到芒刺在身,觉得大权旁落。于是,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以胡惟庸谋反为名,毫不留情地将其抄家灭族。
接着,朱元璋采取了一系列削弱地方政权、巩固皇权的措施:成立布政使司后,即设左右布政使各一人,掌管民政财政;同时,设提刑按察司,设按察使一人,统管刑法;设都指挥使司,掌管军事,与布、按并称三司。这三司互不相属,各自直隶中央。有重大政事,需都、布、按三司共同会议,上报中央。布政司下的地方政权是府(直隶州)、县。同时,在省与府之间划分若干道,作为省的派出机构。道不是一级地方特权,而是监察区。这种行政划分削弱了地方权力,加强了中央集权。
其次,废中书省和丞相制。朱元璋加强中央集权并不是要加强中央政府部门的集体权力,而是要加强皇帝个人的权力。于是,洪武十三年正月,朱元璋在制造胡惟庸案的同时,罢中书省,废丞相,提高中书省下属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的地位,使六部分理朝政,各部尚书直接对皇帝负责,奉行皇帝旨意。六部分任而无总揽之权,政务由皇帝亲自裁决。朱元璋实际上使皇权、相权集于一身,国务、政务掌于一手,中央、地方事务聚于一体。
明代仁宗以后,内阁大臣权力渐重,品级亦有提高,皇帝用内廷司礼监代替自己处理政务,使之凌驾于内阁之上,以制约阁臣。清代对军机处权力,亦有种种限制。军机处官印收藏于“大内”,凡需用印信时,必须奏事太监处“请印”,用毕即行归还;皇帝处理政事,除通过军机处外,还由皇帝与亲信密折往还;如有必要,皇帝可避开军机处,直接召见大臣,“面为商酌,各交该衙门办理,不待军机大臣指示。”
下属互相牵制,用人者不必事必躬亲,也不必过于担心下属营私背叛,只须扯着这根让大家互相牵制的绳子,时而轻轻拉上一拉也就万事大吉。
当然,封建时代帝王的分权、废权是为了保证一家一姓的百年大业,完全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且手握毫无节制的生杀大权,做起事来未免过于血腥。对于当今社会来说,这种霸道、随意的行径当然是不可取的。我们以史为鉴,就是要从中汲取有益的养分,而不可良莠不分。但是在对于权力平衡制约的思考上,这些历史上的做法对我们还是有一定启示意义的。
用特殊人物来平衡各种关系
用人者和被用者有不同的心理。作为用人者,必须仔细研究被用者在各个时期的心理状态,因时施方,详察众心,想方设法找到最有争议的人物,用他来消除众人疑虑、平衡各种关系。在这方面,刘邦是个中典范。
在秦汉之际群雄逐鹿的年代,天下的豪杰无不各自选择明主,既是为了更好地施展自己的才能,也是为了成功之后的荣华富贵。因而,当时的贤能之士游移于各路诸侯之间,去此就彼的事时而有之,屡见不鲜。刘邦为成就他的帝王之业,也是尽力招揽贤才,有很多人原在敌对势力或其他诸侯那里供职;有不少人在“各保其主”的情况下,曾做过十分令刘邦困窘的事。
雍齿在丰城降魏,使刘邦处于困窘的境地。刘邦攻打丰城,未能攻下。举兵之初的艰难之际,雍齿的叛变使刘邦最为寒心,忌恨终生。即使如此,刘邦后来还是宽容了雍齿,使他得以为刘邦立下不少功劳。刘邦时时想杀死雍齿以解宿怨,但总是念他功多,更主要的是刘邦从大局出发,这才使得雍齿并未被杀害。
刘邦平定天下之后的一天,在洛阳南宫边走边观望,只见一群人在宫内不远的水池边,有的坐着,有的站着,一个个看去都是武将打扮,交头接耳,像是在议论着什么。刘邦很奇怪,便把张良找来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张良毫不迟疑地答道:“这是要聚众谋反呢!”
刘邦大吃一惊:“为什么要谋反?”
张良平静地说:“陛下从一个布衣百姓起兵,与众将共取天下,现在所封的都是以前的老朋友和自家的亲族,所诛杀的是平生自己最恨的人,这怎么不令人望而生畏呢?今日不得受封,以后难免被杀,朝不保夕,患得患失,当然要头脑发热,聚众谋反了。”
眼见自己的帝位不保,刘邦非常害怕,问道:“那怎么办呢?”
张良想了一会儿问:“陛下平日在众将中有没有造成过恨谁最深的印象呢?”
刘邦说:“我最恨的就是雍齿。我起兵时,他无故降魏,以后又自魏降赵,再自赵降张耳。张耳投我时,才收容了他。现在灭楚不久,我又不便无故杀他,但想来实在可恨。”
张良立即说:“好!立即把这个看起来似乎很有争议的人封为侯,就可解除眼下的人心浮动。”
刘邦对张良是极其信任的,他对张良的话没有提出任何疑义,他相信张良的话是有道理的。
几天后,刘邦在南宫设酒宴招待群臣。在宴席快散时,传出诏书:“封雍齿为甚邡侯。”
雍齿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确信真有其事后,才上前拜谢。雍齿被封为侯,非同小可。那些未被封侯的将吏和雍齿一样高兴,一个个都喜出望外:“雍齿都能封侯,我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事态的发展果然不出张良所料。不仅雍齿,连其他武将都被这一手段牢牢地笼络住了。日后在吕后篡权,企图发动以吕代刘的政变之时,也多亏了这些武将赴汤蹈火,为再造汉邦立下了赫赫功勋,保住了刘汉王朝的正统血脉。
要想达到有效管理下属的目的,就得把被用者的心理研究得通通透透,这样才可以实施四两拨千斤的平衡和控制手段。
后来有人说:将军们所谈论的未必是有关谋反的事,他们果真有造反的念头,张良也不会等到高祖询问才说。张良只因高祖初即帝位,便以个人的爱憎行赏论罪,造成诸臣不安,所以才忠言劝谏,改变高祖的作风。
也有人说:张良为雍齿游说,造成高祖对功臣的不信任,致使日后三大功臣遭到诛杀,未尝不是张良一句话所种下的祸根。由前者看张良是忠臣;由后者看张良是祸首。
其实,与其说张良是个善于用谋的高手,不如说他是一个善于研究人的心理并妥加利用的高手。刘邦以平民称帝建立汉朝,所有的大臣都是当年并肩征战的伙伴,若人心不安必会谋反,高祖所忧虑的也在此。张良借高祖问话道破高祖心意,所以高祖能轻易接受张良的建议,平息群臣的疑虑,平衡武将的心理,协调上下关系,不能不说张良的手段高明。至于说日后韩信等功臣的被杀,又岂是张良能事先预料的呢?
以平衡术让违规的下属自相治理
用人者要控制局面,不见得什么事都要亲自动手,而在于利用矛盾达到控揽全局的效果。特别是在时势不稳的情况下,不妨先让一个人冲锋陷阵,然后再让另一人紧随其后,并唆使他们斗争起来,用人者就能以平衡术让违规的下属自相治理,产生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北宋时期,发生了著名的朋党之争,此时掌权的是高太皇太后,她就是通过激励党争,以下制下的巧妙手段来稳固她的统治的。
宋神宗时,神宗任用王安石进行变法,但也引起朝廷内激烈的新旧党争。
冲突最先在苏轼和担任赵煦师傅的程颐之间展开。苏轼很瞧不起程颐一举一动都照搬书本的那种迂腐气十足的作风,常当众奚落他。从此朝内大臣以气相争,各立山头,分成了洛、蜀、朔三党。洛党以程颐为首,下有贾易、朱光庭等人;蜀党以苏轼为首,包括他弟弟苏辙和侍御史吕陶等人;另有刘挚、梁焘、王岩叟等结为一伙,号称朔党。各党之间,泾渭分明,互相攻讦。此党反对的,彼党必支持;彼党支持的,此党必反对,大家意气用事,不顾是非,乱哄哄闹成一团。
刘挚与吕大防同任宰相,两人很早就有矛盾,加之此次政见不一,矛盾更加激化。
虽然太皇太后曾经讲过“要一心为国,不要拉帮结党”的话,但总的来看,她对党争的态度是比较超然的,不像哲宗赵煦那样反感党争,也不像有的人那样对党争忧心忡忡。她不在乎党争如何激烈、如何荒唐,甚至有时还会给党争煽风点火,扩大党争的规模,使这班朝臣唯对自己俯首听命。
一次,朱光庭抓住苏轼给馆职考试出的试题一事弹劾苏轼,吏部尚书兼侍读傅尧俞和王岩叟也附和说试题不当,高氏说:“这是朱光庭的私意,你们只是党附朱光庭罢了。”吓得傅、王赶紧要求辞职。然后她再下诏对试题批评一番,请傅尧俞、王岩叟、朱光庭依然上朝供职。这显然是在利用党争各方的矛盾来维护自己仲裁一切的权威。因此,她对党争各方孰是孰非的评判,始终坚持了一条标准,即任何一方只要不妨碍她垂帘听政,不蔑视她的权威,无论争得多么激烈、多么荒唐,她都能容忍。但如果某一党对她稍有妨碍,或者稍有指责,无论他是什么人,她都会立刻翻脸,给他点颜色看。
程颐是著名的理学家,司马光称赞他力学好古,安贫守节,言必忠信,动遵礼法,推荐他当了崇政殿说书,即赵煦的老师。元祐二年(公元1087年)八月,赵煦生了一场麻疹,好几天没有上朝,也没去迩英殿听课,这事宰执大臣们连问都没问,高氏也照旧上殿视事。程颐看不下去,就站出来问宰相吕公著:“皇上没上朝坐殿,什么原因你知道吗?”吕公著回答:“不知道。”程颐说:“二圣(即赵煦和高氏)临朝,皇上不坐殿,太皇太后就不应该自己坐在那里。而且皇上生病,宰相居然不知道,说得过去吗?”第二天,吕公著等人才去向赵煦问疾。程颐则因这番过激的话得罪了高氏,不久就被罢官,被赶回洛阳老家去了。一个月后,贾易也被加上“滔事程颐,默受教戒,附下罔上,背公死党”的罪名,被贬出朝。到了元祐七年(公元1092年),宰相又建议任命程颐担任馆职,高氏仍怀恨在心,不肯答应。
高太皇太后不愧为“发中尧舜”,深居内宫,竟然用如此一个巧妙的办法,保证了自己权力地位的稳固。虽然这样做可能会造成内耗,但既能保住权力宝座又能避免造成政变,也算是利大于弊的权谋了。
不让任何一个下属占绝对优势
在时势不稳的情况下,正确使用“唆使自己的走卒诛自己的鹰犬”的平衡权谋术,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但在这个过程中,绝对不要让某一个下属拥有绝对的优势,而应设法使各方力量处于均衡状态。如果一个下属势力太大,你的位置恐怕就有危险了。即使用了平衡术借力打力,成功地让其他人打倒了他,如果又让后来者再次拥有绝对优势,那也照样解决不了问题。
唐代安史之乱爆发,唐玄宗在西逃过程中,太子李亨在群臣拥护下,于灵武即皇帝位,这就是唐肃宗。在艰难之际,肃宗之子李倜、李琰立有大功;而其正妻张皇后及宦官李辅国因拥立有功而相表里,专权用事,谋杀李琰,拥立李倜为太子。
在争权过程中,张皇后与李辅国发生冲突。公元762年,肃宗病重时,张皇后召太子李倜入宫,对他说:“李辅国久典禁兵,制敕皆以之出,擅逼圣皇(唐玄宗),其罪甚大,所忌者吾与太子。今主上弥留,辅国阴与程元振谋作乱,不可不诛。”太子不同意,张皇后只好找太子之弟李系谋诛李辅国。此事被另一个重要宦官程元振得知,密告李辅国,而共同勒兵收捕李系,因禁张皇后,惊死肃宗,而拥立太子即皇帝位,是为唐代宗。
李辅国拥立代宗,志骄意满,对代宗说:“大家(唐人称天子)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听到这种骄人的口气,代宗心中不平,因其手握兵权,也不敢发作,只好尊他为“尚父”,事无大小皆先咨之,群臣出入皆先诣。李辅国自恃功高权大,也泰然处之,孰知代宗除他之心已萌。
在拥立代宗时,程元振与李辅国合谋,事成之后,程元振所得不如李辅国多,未免有些怨气,这些被代宗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于是他决定利用程元振,乘间罢免李辅国的判元帅行军司马之职,以程元振代之。李辅国失去军权,开始有些害怕,便以功高相邀,上表逊位。不想代宗就势罢免他所兼的中书令一职,赏他博陆王一爵,连政务也给他夺去。此时,李辅国才知大势已去,悲愤哽咽地对代宗说:“老奴事郎君不了,请归地下事先帝!”代宗好言慰勉他回宅第,不久,便指使刺客将他杀死。
代宗用间其首领的方法,很快地除掉李辅国,但又使程元振执掌禁军。程元振官至骠骑大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内侍监、豳国公,其威权不比李辅国差,专横反而超过李辅国。程元振不但刻意陷害有功的大臣将领,而且隐瞒吐蕃入侵的军情,致使代宗狼狈出逃至陕南商州。一时间,程元振成为“中外咸切齿而莫敢发言”的罪魁。因禁军在程元振手中,代宗一时也不敢对他下手。就在此时,另一个领兵宦官、观军容处置使鱼朝恩领兵到来,代宗有了所恃,便借太常博士柳伉弹劾程元振之时,将程元振削夺官爵,放归田里,算是除掉了程元振的势力。
程元振除去,鱼朝恩又权宠无比,擅权专横亦不在程元振之下。如果朝廷有大事裁决,鱼朝恩没有预闻,他便发怒道:“天下事有不由我乎!”这使代宗感到难堪,但鱼朝恩不觉,依然是每奏事,不管代宗愿意不愿意,总是胁迫代宗应允。有一次,鱼朝恩的年幼养子鱼令徽,因官小与人相争不胜,鱼朝恩便对代宗说:“子官卑,为侪辈所陵,乞赐紫衣(公卿服)。”还没得到代宗应允,鱼令徽已穿紫衣来拜谢。代宗此时苦笑道:“儿服紫,大宜称。”其心更难平静,除掉鱼朝恩之心生矣。借一宦官除一宦官,一个宦官比一个宦官更专横,这不得不使代宗另觅其他势力。代宗深知,鱼朝恩的专横,已经招致天下怨怒,苦无良策对付。正在此时,身为宰相的元载,“乘间奏朝恩专恣不轨,请除之。”代宗便委托元载办理剪除鱼朝恩的事,又深感此计甚为危险,便叮嘱道:“善图之,勿反受祸!”
元载不是等闲之辈。他见鱼朝恩每次上朝都使射生将周皓率百人自卫,又派党羽皇甫温为陕州节度使握兵于外以为援,便用重贿与他们结纳,使他们成为自己的间谍,“故朝恩阴谋密语,上一一闻之,而朝恩不知觉也。”有了内奸,就要扫清鱼朝恩的心腹。元载把鱼朝恩的死党李抱玉调任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并割给该道五县之地;调皇甫温为凤翔节度使,邻近京师,以为外援;又割兴平、武功等四县给鱼朝恩所统的神策军,让他们移驻各地,不但分散神策军的兵力,还将其放在皇甫温的势力控制下。鱼朝恩不知是计,反而误认为是自己的心腹居驻要地,又扩充了地盘,也就未防备元载,依旧专横擅权,为所欲为,无所顾忌。
李抱玉调往山南西道,他原来所属的凤翔军士不满,竟大肆掠夺凤翔坊市,数日才平息这场兵乱。军队不听话,根源在于调动,鱼朝恩的死党看出不妙,便向鱼朝恩进言请示,鱼朝恩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妙,意欲防备。可是,当他每次去见代宗时,代宗依然恩礼益隆,与前无异,便逐渐消除了戒备之心。
一切准备就绪,在公元770年的寒食节,代宗在宫禁举行酒宴,元载守候在中书省,准备行动。宴会完毕,代宗留鱼朝恩议事,开始责备鱼朝恩有异心,图谋不轨,谩上悖礼,有失君臣之体。鱼朝恩自恃有周皓所率百人护卫,强言自辩,“语颇悖慢”,却不想被周皓等人擒而杀之。禁宫中的事,外面不知。代宗乃下诏,罢免鱼朝恩观军容等使,内侍监如故;又说鱼朝恩受诏自缢,以尸还其家,赐钱六百万以葬。尔后,又加鱼朝恩死党的官职,安顿禁军之心,成功地剪除了鱼朝恩的势力。
代宗借元载之力除掉鱼朝恩,元载“遂志气骄溢;每众中大言,自谓有文武才略,古今莫及,弄权舞智,政以贿成,僭侈无度。”久而久之,自然也招致代宗不满,代宗曾对李泌说:“元载不容卿,朕匿卿于魏少游所。俟朕决意除载,当有信报卿,可束装来。”
元载也非善辈,有所耳闻,深知代宗对他有成见,便深谋自固。他内与宦官董秀相勾结,借以刺探代宗的意向;外使百官论事自告长官,长官告之宰相,再由宰相上闻,欲控制各方面的信息,尤其是不利于自己的信息,更是上下其手匿而不闻。以此,元载居相位十五年之久,“权倾四海”之后,也不免“恣为不法”。于是,“货赂公行”,“侈僭无度”,家中“婢仆曳罗绮者一百余人”,贪污更甚,家中仅调味用的胡椒就有八百石之多。
元截住了十余年的宰相,其势力也是盘根错节的,代宗“欲诛之,恐左右漏泄,无可与言者”,于是找自己的舅舅吴凑密谋。在公元777年,代宗先杖杀董秀,断绝元载内廷信息通道;然后命令吴凑前往政事堂收捕元载及其党羽,逼令元载自杀,又成功地除去元载势力。
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每一个朝代都存在着权力的争夺,在争夺权力中,最高用人者都会面临如何平衡统治集团内部的派系的权力问题。一般说来,不管你用哪一个下属去剪除权臣,必须把握这样一个底线:不让任何一个下属占绝对优势。这样用人者才能稳居高位,相安无事;相反地,则可能弄巧成拙,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长久地危及用人者的安危。广开言路是牵制部属的有效途径
言路,能对各职能部门和其领导人起到一定的监督约束作用,也能在各部门及其领导人之间产生互相牵制的作用。因此,高明的用人者从广开言路入手,在无形之中做好了平衡制约的铺垫,用一只看不见的手控制着各个下属。
在不同情况下,对臣下的谏言制定不同的政策,尤其对那些专门负责搞调查、提意见的“善官”的工作范围和方式提出不同要求,以此达到制衡执政大臣的目的,是康熙皇帝的一种重要平衡术。
康熙朝考察官吏的专门机构和专门队伍是六科(吏、户、礼、兵、刑、工为六科)给事中(言官、谏官)和各道(十五道,按省区划分的机构)的监察御史,简称科、道官。清代以前,御史曾属御史台,给事中曾属门下省,所以也简称台省或台谏。二者都是皇帝耳目之官,品级不算高,但职权却很重,由皇帝亲自选拔。
康熙对言官的要求,一向是严格的,要他们必须尽职尽责,不许敷衍塞责。他说:“设立言官,原为国家大事,兵民疾苦,内外官员贪酷等项,应许陈奏。朕夙兴夜探,一心图治,时刻惦记民生的艰难,加意抚续慰劳,使各安居乐业,才能造成久安长治的局面。近年以来,水旱灾害不断,盗贼横行,加上贪官污吏放肆地剥削,以致百姓财尽力穷,民不聊生。朕感到非常难过并同情。你们各部院大臣、科道官员,或任要职、或有科察责任的人,应立即对拯救民生疾苦的事,确实有益的方面各抒己见,明白陈奏,以备采用。不准别生枝节,以无益的事,塞责陈报,辜负朕关心百姓、图治求言的愿望。如果有合乎情理的、有利于政治的方面,虚心听取并采纳,无不立竿见影。其言无益于政治、不可行的事,你们即以不准行上报,免去繁琐事务。”
随后康熙又对大学士们说:学士乃是内阁(总理府)参赞政事之立,如有所见应行启奏报告,近来并没有报告的。如果只是按本(文件)、送本,用一个笔帖式(文字翻译的下级人员)就够了,何必设立学士。此后各有所见,一定要陈述。即使微不足道的官员,也同样可以提意见。
后来,康熙发现参奏官有顾虑,参劾情况不实,或道听途说,或所参事件不和上意,故不轻易参弹。据此。康熙三十六年(公元1697年)二月乙酉日,上谕吏部、都察院(亦称御史台,系监察机关):
国家设立都御史及科道官员,以建白(提意见)为专责。为的是达下情去壅蔽,责任重大。如果言官真能奉法秉公,实心尽职,那么民间的疾苦,随时都能上达朝廷;官吏们有贪污盗窃者、违法乱纪者,都可以得到处理。故广开言路,为图治第一要务。近来,言官条奏参劾的文字,寥寥无几。虽然间有人告的人,而能深切时政,似事实证据而直接陈述的人非常少,这难道是委任言官的初意吗?自今以后,凡事关国计民生、吏治好坏,但有确见,即应指出陈报。至于上报的材料,是否可行,裁酌判定自在朝廷。虽然是言有不当,言官也不坐罪。自皇子诸王及内外大臣官员,有人贪虐不法并互相勾结,结党营私,理应纤举之事,务必大破情面,据实指出参奏,不得畏怯贵要,瞻徇容隐。即使朕有失误之处,也应该进言提意见,朕决不责备。其中有官报私仇的人,朕根据言论判断是非细情,自能洞悉。凡是言官,都要抛去私心杂念,大胆地上报情况,这才不辜负朕的一片真情厚望。令朝廷各部院衙,认真执行。
这是一篇广开言路、图治要务的号召书。为励精图治,要大小官员必须讲话,使下情快速上达。
不久,康熙意味深长地说:臣下们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朕居深宫之中为什么能够知道呢?因为我经常巡行各地,凡是所过地方,一定要访问老百姓,所以朕都知道。朕想开风闻言事的成例,科道官以风闻题参汇报。即商考察地方官们,贤者留之,不贤者去之,如此则贪污暴虐之官就可以收敛一些,用良之官就会更加尽职尽责,于民生吏治大有好处。嗣后各省督抚、将军、提镇以下,教官、典史、千把总以上官员,是好是坏,如有关系到民生方面,准许科道官以风闻人奏。倘有怀私怨,互相勾结,受人之托者,国法自在。命满汉言官知之。
这又开一条广言路的渠道。所谓风闻言事,即是将未经证实的情况或传言,上报给皇帝,作为考察官吏的参考,便于监督地方的大贪大奸之徒。
为更好地监督大小官员,康熙经常接见上自朝廷、下至地方的大小官员,下指示,征求意见,反映各方面情况,真正做到耳聪目明的地步。晚年他不无感慨地对大学士说:往代之君,不接见群臣,臣下之意,无由上达,何以为政啊?
开不开言路,开什么样的言路,也成为牵制臣下的有效方法,这在历代用人者中来说,也可算是一个平衡术的发明了。
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列宁同志在《共产主义》一文中指出:“马克思主义的最本质的东西、马克思主义的活的灵魂就是:具体地分析具体的情况。”在用人过程中,用人者使用平衡术也需要具体地分析具体的情况,不能不分时间地点,也不分具体对象而乱加使用。平衡术虽有效,但并不是谁都能用得好的,也不是对什么下属都能用的。
用人需要平衡术,但也讲究放手用人。如果将可靠的部下定为平衡的对象,用不可靠的人来“平衡”他,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们对三国时期蜀国的第二代君主,刘备的儿子阿斗都不陌生,但是对他于诸葛亮去世后竟也用平衡术管理臣下恐怕知者甚少。只不过他的大脑实在是被刘皇叔摔出了毛病,以至于他“平衡”的对象竟是忠心护国的姜维,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建兴十二年(公元234年),诸葛亮去世后,姜维回成都,升右监军辅汉将军,统帅诸路大军,加封平襄侯,与蒋琬、费祎一道总理军国要务。后来,蒋琬、费祎、董允相继去世之后,姜维成为蜀国的主要军事首领,带兵征战在外。
而此时,朝中后主刘禅不思进取,政治被陈祗、黄皓一班人把持。黄皓为宦官,与陈祗内外勾结,操持了后主。延熙五年,姜维率兵出汉中伐魏,但又被魏将邓艾打败。姜维拥兵讨敌,连年攻战,都没有取得突出的军事进展,于是黄皓等人便开始在朝中弄权,排挤姜维。
后主怕姜维力量过大会影响到自己的安全,就想限制他的权力。为了钳制姜维,他重用黄皓,黄皓又重用马忠的部下阎宇,擢升他为右大将军。他们内外呼应,黄皓要用阎宇代替姜维。姜维也觉察到此阴谋,就在延熙六年(公元243年)上书后主并期望后主杀掉黄皓,后主答说:“黄皓只不过是一个奔走小卒而已,以往董允也切齿痛恨,我常常心中过意不去,你何必介意!”姜维见黄皓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便缄默不再多说。后主饬命黄皓到姜维住处谢罪。姜维为了避祸,佯称到关中种麦,就引兵离开了成都。
由于黄皓的钳制、掣肘,蜀国前线一败涂地。姜维上疏后主说:“据说钟会屯兵关中,准备进犯,我们应派大将张翼、廖化分别领兵护守阳安关口和阴平桥头,以防患于未然。”但是黄皓为了抑制姜维,居然诓骗后主,假托巫鬼迷信之道,称敌军肯定不会到来,让后主放心享乐。由于失去必要的防备,魏军很快就攻陷成都,灭了蜀国。刘禅虽用了平衡术,但不得要义,乱加钳制,结果灭国亡身,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