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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琉璃堂墨客图》残本考释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二《文史类》云:“《琉璃堂墨客图》一卷:不著名氏。”(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二四九《经籍考?集?文史》引作《琉璃堂墨家图》,“家”与“客”形似易讹)林逋《林和靖先生诗集》,刘克庄《后村先生大全集》,蔡传编、陈应行重编《吟窗杂录》等书中,都提到此图。

罗根泽《中国文学批评史》第五篇《晚唐五代文学批评史》第三章《诗格(下)九?诗格丛书――蔡传吟窗杂录》云:“我所购藏的明刊本《吟窗杂录》题陈应行编,陈录《通考》皆称蔡传撰,毛晋亦称蔡氏著,知原出蔡传,而此本或由陈氏重编。”第四章《诗句图七?已佚的诗句图十二?琉璃堂墨客图一卷》云:“按诗句图,摘选诗句,书悬墙壁,就诗句言为诗句图,就书者言则为墨客图。陈录及《通考》既以此书与诗格诗句图并列,知也是诗句图无疑。”孝萱按:《琉璃堂墨客图》未佚。明抄本《吟窗杂录》中,有此书残本。今录原文,并略加考释如下:

《琉璃堂墨客图》陈子昂撰[1]

陈子昂诗[2]

王孝友[3]

王昌龄诗夫子[4]

孟浩然

李白诗宰相

王维

皇甫琳[5]

高适

张谓

綦毋潜诗大夫

薛据

李邕

常建

刘虚

祖咏

李嘉

陆鸿渐

崔颢

朱放

储光羲

崔辅国[6]

卢象

杜甫

陶翰

郎士元

李颀

史青[7]

戴叔伦

钱起

严维

李兰[8]

诗仙陈子昂

“荒唐穆天子,好与白云期。”[9]

王孝友

“上山下山入溪谷,山中日落留我宿。”[10]

诗夫子王昌龄

“明堂坐天子,月朔朝诸侯。”[11]

孟浩然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12]

诗宰相李白

“女娲弄黄土,团作愚下人。”[13]

考释

[1]“陈子昂撰”四字,是衍文,或是妄人所加,陈子昂怎能品评他死后的诗人呢?《直斋书录解题》未记载《琉璃堂墨客图》作者姓名,可见已不知此图撰人。

撰者姓名,虽已失传,写作时代,尚可探求。《全唐诗》卷六三九张乔《题上元许棠所任王昌龄厅》云:“琉璃堂里当时客,久绝吟声继后尘,百四十年庭树老,如今重得见诗人。”据闻一多《岑嘉州系年考证》,开元二十八年冬,“王昌龄出为江宁丞”。(孝萱按:据《新唐书》卷四一《地理志五?江南道?升州江宁郡》:“上元,望。本江宁,武德三年……更江宁曰归化。八年,更归化曰金陵。九年……更名金陵曰白下,贞观九年更白下曰江宁。肃宗上元二年又更名。”开元二十八年王昌龄“所任”江宁丞厅与中和时许棠“所任”上元丞厅,是一非二)从开元二十八年下推“百四十年”为中和初,此时《琉璃堂墨客图》已流行,所以张乔称王昌龄为“琉璃堂里当时客”。“客”指“墨客”,非主、客之客。

写到这里,联想起晚唐张为的《主客图》。《琉璃堂墨客图?目录》所列举的三十一位诗人,没有一个是唐德宗以后的;而《主客图》中所品评的八十四位诗人,下及晚唐。从这种迹象来判断,《琉璃堂墨客图》的写作,应在《主客图》之前。

《琉璃堂墨客图》品评诗人,用“诗仙”“诗天子”“诗宰相”“诗大夫”等称号;《主客图》品评诗人,分“广大教化”“高古奥逸”“清奇雅正”“清奇僻苦”“博解宏拔”“瑰奇美丽”六门,每门之中,分为主、客,客之中,又分为“入室”“升堂”“及门”等。《主客图》的分类,比《琉璃堂墨客图》精细。先粗后精,是事物发展的规律。《主客图》应是受了《琉璃堂墨客图》的启发而有所创新的。(至于它们的分类方法是否妥善,属于另一问题)

附带说明,罗根泽对“墨客”的解释是错误的。扬雄《长杨赋》云“墨客降席”(《文选》卷九),后遂通称文人为“墨客”。唐李白《对雪奉饯任城六父秩满归京》“墨客尽来臻”(《全唐诗》卷一七五)、李颀《魏仓曹东堂柽树》“洛阳墨客游云间”(同书卷一三三)、杜甫《赠蜀僧闾丘师兄》“墨客蔼云屯”(同书卷二一九)、刘禹锡《三月三日与乐天及河南李尹奉陪裴令公泛洛禊饮各赋十二韵》“墨客竞分题”(同书卷三六二)、韩愈《祭薛中丞文》“诗人墨客”(《全唐文》卷五六八),皆是其例。墨客图就是摘录诗人诗句的图,怎能说“就诗句言为诗句图,就书者言则为墨客图”呢?

[2]“诗”下脱“仙”字。诗仙陈子昂。

[3]“王孝友”是王季友之误。“孝”与“季”形似易讹。

[4]“诗夫子”是诗天子之误。“夫”与“天”形似易讹。天子、宰相、大夫,是一整套的名称,不应有“夫子”混杂其间。刘克庄《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八三《诗话新集》云:“唐人《琉璃堂图》以王昌龄为诗天子,其尊之如此。”因为天子是至高无上的,所以刘克庄才说“尊之如此”;如果是“夫子”,刘克庄就不会说“尊之如此”了。(宋荦《漫堂说诗》亦云:“龙标更有‘诗天子’之号。”)

林逋《林和靖先生诗集》卷一《赠张绘秘教九题?诗将》云:“子美尝登拜,昌龄合按行。”自注“《琉璃堂图》以王昌龄为诗夫子”。从诗意看,应是“诗天子”。后之写刻者误“天”为“夫”。

《全唐诗》卷六七三周朴《赠大沩》云:“禅是大沩诗是朴,大唐天子只三人。”周朴以诗天子自许,显然是受了《琉璃堂墨客图》以王昌龄为“诗天子”的影响。(周朴够不够资格称诗天子,属于另一问题。)

辛文房《唐才子传》卷二《王昌龄》云:“时称‘诗家夫子王江宁’,盖尝为江宁令。”既误“天子”为“夫子”,又误“丞”为“令”。明、清诗话及近人著作中,多沿其误。

[5]“皇甫琳”之名,比较冷僻。赵魏手录《郎官石柱题名?司勋员外郎》有“卢象……李嘉……皇甫琳……崔颢”。(岑仲勉《金石论丛?郎官石柱题名新著录?司勋员外郎》同)诗人皇甫琳或即司勋员外郎皇甫琳,因不但姓名相同,时代亦相同。否则,《琉璃堂墨客图》之皇甫琳或是皇甫冉、皇甫曾之讹。

[6]“崔辅国”是崔国辅之误。“辅”“国”二字应不能用调换乙。

[7]《全唐诗》卷一一五云:“史青,零陵人。聪敏强记。开元初,上书自荐能诗,云‘广建七步,臣五步之内可塞明诏’。明皇试以除夕、上元、竹火笼等诗,应口而出。上称赏,授左监门卫将军。”

[8]“李兰”是李季兰之误。脱“季”字。

[9]是陈子昂《感遇诗三十八首》第二十六首两句。全篇见《全唐诗》卷八十三。

[10]是王季友《宿东溪李十五山亭》两句。全篇见《全唐诗》卷二五九。

[11]是王昌龄《放歌行》两句。全篇见《全唐诗》卷一四。

[12]是孟浩然《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两句。全篇见《全唐诗》卷一六。

[13]是李白《上云乐》两句。全篇见《全唐诗》卷一六二。

除皇甫琳、史青外,《琉璃堂墨客图》中所提到的,都是著名的诗人,无需注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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