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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档案(3)

等我卸完行李,我父亲拎起一个大包,朝前走了。李振声对我说他先回去了,太晚了,改天再过来。

我和父亲在雪地里,目送着那辆黑色的“粤A”车发动好,一歪一歪地开往李村的方向。我父亲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嘿,这伢,发了大财也还是个伢子样啊!”

等我们拖着行李进了屋,我才惊奇地发现,我大伯就坐在里边,蹲在一只火桶上。要知道,农村的大雪天,月亮升起来之后,人们晚上九点以前就压床上了,天大的事情也等太阳升起来再办。我父亲朝我大伯摆谱地说:“家去吧,家去吧,明天再说,小伢一路上困死了。”

我大伯看到我,好像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咧开了嘴,点着头。跨出火桶的时候,一条腿差点伸到了底下的炭火里,掀起了一阵炭灰。那炭灰将我大伯呛了一大口,他一边咳着,一边从我们家后门的厨房里穿过去。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用袖管在眼角边揩了揩。咳嗽声在寂静的村路上,显得特别响亮,我大伯中气十足地边咳边走远了。后来,声音已经变得很依稀了,谁知道猛地又剧烈了两声,仿佛其实已经咳够了,最后还故意来那么两下响的,响得像两声吆喝。

我跟李振声一道回家的那年春节,廖姓家族的炮期还没到,我们家晒谷场就热热闹闹地围住了不少村民。我大伯像游街一样,牵着他那头牛,牛的两侧各吊着两笼鸡,一路晃悠来到我家。从我大伯家到我家这一路,村里人就好像牛背上的芒刺一样,一路走一路带,越带越多,一直聚到我家晒谷场上。等我跑到晒谷场上一看,差点笑了出来。我大伯那头牛,像个被剃光了头的瘌痢,肚子光秃秃地站在雪地上。鸡被关在鸡笼里,仔细一看,也是光着个脊背,背上的毛无端被人剃掉了。

我大伯将牛肚子上、鸡背上漆着的“龙”字全剃掉了。他是来我家做人情的。看样子,我大伯真的很不习惯做人情,他招呼我父亲出来之后,就腼腆地将那头牛系到草垛,跟我家的牛并排站在一起。牛倒没有感到害羞,连招呼也没相互打一个,默契得就如两兄弟。

我大伯一直没跟我父亲说什么。旁边的人看着我大伯的一举一动,仿佛他们是我大伯请来作证的。我父亲吸着根烟,挺着他在村人眼里一贯霸道的大肚子,二话不说,就站在我家门口,跟其他人一样,看着我大伯。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踅出个软塌塌的人来,是那个经常跟我大伯赌钱的农安顺。他朝我大伯嚷了句:“输大啦?输的啥?”农安顺还以为我大伯将牛都输了。我大伯没搭话,朝我父亲走了过来。这是大雪天的早上,雪经过一夜的低温凝结,才遇到朝阳,还没活过来,死板板硬邦邦的,我大伯的雨靴敲在雪地上边,尽管力气不大,但远远就能听到橐橐的声音。

我后来才知道,我父亲只是告诉我大伯,帮李振声转档案的事情,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第二天,我大伯就把牛牵来了。

“牛都牵来了,你不晓得肉痛?”我父亲是这样嘲笑我大伯的。

我大伯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看我父亲,又看了看我,半晌才说:“自家人,哪里会肉痛,又不是给外姓人。”

我父亲一听这话,笑了,说:“李振声算不算外姓人?”

我大伯窘得要命、就没再吭声了。

我大伯的牛那年春节是在我家过的。它很快就熟悉了我们家的草垛,并且很是留恋地一直围在草垛边,也许因为肚皮上光秃秃的,特别怕冷,所以,比起吃草它更喜欢将肚子贴在草里,取暖。我父亲说,等那牛的毛重新长起来,再让我大伯牵回去,漆上个“龙”字,其实还挺威风的。

到了廖姓家族炮期那天,我们家流水席开了一桌又一桌。现在,我母亲不再嚷着烧几十桌菜太累人这样的话了。我用钱从镇上请了两个烧锅的来,帮我母亲张罗。我母亲在厨房里,扎着围裙,指挥官一样神气。

下午,我们远远地就看到李振声那辆“粤A”从岭下爬了上来,那个时候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我们这里有个习惯,化阳的时候是不出门的。雪一般是在十点之后就开始化阳了,一化阳,仿佛解了魔咒一样,雪跟泥坚持了一夜的僵持就妥协了,马上变成了一对相互缠绵的冤家,顺带着将人的脚也绊住了。其实这种糊塌塌是最讨厌的时刻,所以,除非不得已,人们都会选在化阳之前出门,不然就被留下来,一直留到太阳下山,再度结冰,地面再度硬朗起来。看起来,那辆“粤A”车是饱受了雪和泥的折磨,一路挣扎着开到我家门口的,它光亮的身上,溅满了泥巴,脏兮兮的。

我的堂哥李振声从车后备箱搬出了一箱酒,又搬出了一大盒包装很漂亮的礼品,最后又像变魔术一样,搬出了一台取暖器。大概因为人太多了,他没在流水席上停留,而是叫来几个小孩将那些东西一直跟着他搬到屋里。

说来也奇怪,李振声一旦离开那辆黑车,一旦走进我们屋,一旦坐到了我们家那只具备二十年以上历史的火桶上,我父亲作为长辈的威严就好像候鸟一样飞了回来,他坐在椅子上,认真地跟李振声说话。

我父亲心里一有事,烟离不了手。似乎那些烟不是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来的,而是从心窝里掏出来的。心事也就被他一根接一根地燃着了,燃着燃着仿佛心里就亮堂了。烟叶是我母亲留出一块地来特意给种的,所以,我父亲抽烟就像喝井水一样方便。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话却一句一句地越发少。

在我父亲那些话当中,我确切地成为了李振声的堂弟。我父亲告诉李振声,堂弟在广州,有能帮得上的,一定要帮助的,广州人那么多,随随便便哪里会去帮一个人的?你们是堂兄弟,要互相帮助。

我父亲的话连三岁小孩都能听出来。他一直在强调我们之间的关系。先是我们堂兄弟的关系,接着是我们廖家叔伯的关系。我父亲说话简直就像我们剥棉花,把那些还没完全脱壳的棉花,一下一下地抽出来,一旦白晃晃的棉花完全裸露出来,又白得让人不忍接手。说实话,我父亲的话,真的白得让人难以接口。

我堂哥真不愧是个做大事的人。他一直得体地微笑着,只顾应承,似乎从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说什么都是一个反应,点头、微笑、应承,做足一个后辈的样子。从我们一路开车聊天所得到的信息里,我知道我的堂哥李振声经常出入领导家里,就连市长家待客室的那张椅子他都坐过,他哪里会对一个农民感到紧张啊。看他那副很熟络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进行每年一次例行的走亲戚呢。

后来,我父亲让我先带李振声去看我大伯。我父亲说,他们把门关了之后,也到大伯家。点过炮就吃团圆饭。他还说,大伯今年在管山百货店下血本买了一盘一万响的炮,可以从树顶一直挂到泥地上呢。

那一年,我们廖家的炮的确是在我大伯家点的。按照我们这里的习惯,炮期当天,所有的宴席都结束了,就会商量好在一家点炮,等同于一个晚会的闭幕式。点完炮,各家的前门就必须关起来,人都必须待在屋里,一家人忙了一整天才得以围起来吃个团圆饭。迷信的说法是,点炮将年这个鬼从家族里轰跑,谁家都不能收留的,一口饭也不能给鬼剩的。

当李振声和我下了那辆“粤A”车,走进我大伯屋,我没料到,李振声仿佛变魔术般,从一个后辈变成了一个下乡慰问送温暖的官员。

要是当年我大伯母没把李振声送走,这屋里的一切东西都应该是李振声所熟悉的。侧屋里那张敞着蚊帐的小床是他睡过的,屋角那把竹椅子没准也是他从小到大坐的,更不要说我大伯那双皱巴巴的手,一定是他经常牵着蹚过小河坝的手。然而,李振声现在如同走进了一个我们这里随处可见的贫苦农民的家。

李振声握住了我大伯的手,得体地向我大伯和我大伯母问寒问暖,问这问那,几乎把我大伯家的一年四季都问了个遍。今年家里庄稼如何,床褥有没有垫电热毯,水管有没有结冰,诸如这些问题。我大伯也如实地一一回答。不仅回答了,还带李振声到处看了看,就像是在接待一个参观的客人。

我那沉默的大伯母,似乎还没来得及动感情,就被李振声这副架势搞蒙了。她只是一直抓着李振声递过来的那只颇有些厚度的大红包,站在屋子与厨房的交接处,做梦一般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好在没多久我父母就到了。我父亲一来,我大伯就积极地张罗挂炮了。他那过于积极的样子,在我看来,似乎是在一种困境中得以解脱。他在自家的庭院里走来走去,敏捷地将那串长长的鞭炮从树上挂了下来。他还从屋角落搬出一根长长的树杈,熟练地将那贴着鞭炮的树枝撩到一边,免得被炮炸了。不时地,几只背上写着“龙”字的大白鹅,嘎嘎叫着围拢我大伯,我大伯一跺脚,立马散开了。

我大伯让我点炮。我把炮引点着了,退回到屋门口,所有人都注视着大树的方向,安静地等待着爆响。然而,那炮引实在是太长了,我们廖家人就整齐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足足等了一分钟。那一分钟的安静,显得特别长久,我听到身后我堂哥李振声发出了轻微的叹气。我相信我大伯也听到了,他不知道对谁轻说了一句:“卵毛都没那么长!”

炮终于从地面一直烧到了树顶,烧到最后那一响,所有的人都迅速地跳进了屋里,并且迅速地将大门关上了。我们认为,年那只鬼被我们关在了门外,在那些烟雾缭绕的地方,被炸得魂不附体,四处乱窜。

还没等到开席,我的堂哥李振声做出了一个让我们都很意外的决定,他说他先回去了,要去看另外一个亲戚,明天一早就开车到县城办事,办完事就从县城回广州了。我们心里都很不舒服,但却没有一个人阻止得了他。

后来,还是我大伯说了句:“大门关上了,吃过再走吧。”李振声看了看我大伯,眼睛里毫无犹豫,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极为难极抱歉地说:“这次实在太匆忙了,下次吧,我从后门走。”我们这里的人,谁都知道,穿过厨房,家家户户的后门都可以绕过一个冷巷,直接通到前门外。

我大伯手里正好拿着一只要摆起来的崭新的酒杯,听完李振声的话又悄悄地把它放回橱柜里。后来我父亲又再三挽留,李振声还是微笑着坚持要走。说真的,只要看到他那个微笑的样子,你是不会跟他计较的。我不得不佩服我的堂哥李振声,更进一步地相信,他从一出生被送给别人到现在混成一个成功人士,是因为他天生就是做成功人士的料,可怜我大伯当时不具备那样的眼力。我甚至怀疑,李振声不是我大伯的亲生儿子,他们搞错了。

李振声跟我们告过别,就要往后门走的时候,我那一直沉默的大伯母猛地冒出了一句:“前门走,前门走,头一次来家的客人,走过后门以后就不来了。”

我大伯母的话提醒了我大伯,他立刻将李振声的手臂拉了过来,很是用力地硬拽着他到前门。

那一年,我们廖家第一次破例为我堂哥李振声开了一次前门。我们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在雪地里发动起那辆黑色的“粤A”,在院子里掉了个头,一溜烟开走了。

我父亲一直对那次开门耿耿于怀。还好那一个整年,我们廖家并没有遇到什么坏事。我父亲经常埋怨我大伯,应该命令他留下的,你这个当老子的,家都没有个家规了,卵没用的。我大伯听了之后,只懂得嘿嘿地笑,仿佛老子在替儿子受罚一样,无怨无悔。

等我过完年回到广州后,我父亲的电话就追来了。他仿佛受了惊吓一般低声告诉我,在李振声送来的取暖器的盒子里,有一只大红包,数了数,里边放了五千块。“五千块,半个万哩!”我母亲在一边嘀嘀咕咕地说,“半个万,要不要还给人家?也不知道你大伯那里给了多少。”

在我们农村,做人情都有个规矩。小辈包给上一辈的红包,无论有钱没钱,都一视同仁,不能多给也不能少给,一碗水端平,这样才不容易出纠纷。所以,做人情之前,他们总是要商量,一商量,谁都捂不住的。我的堂哥李振声包红包,就破了小辈的规矩。

最后还是我做了决定,将那半个万先留着,事情办不成,再退还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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