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鄂州岩头禅师问和尚:“从哪里来?”和尚说:“西京(隋炀帝建洛阳为东京,因称长安为西京)来。”岩头禅师问:“黄巢过后,还收得剑么?”和尚说:“收得。”岩头禅师把头伸向前,说:“囫!”和尚说:“你的头落地了。”岩头禅师哈哈大笑。和尚后来到了雪峰禅师那儿,雪峰禅师问:“从哪儿来的?”和尚说:“从岩头禅师那儿来。”雪峰禅师说:“他说了什么?”和尚把经过讲了一遍。雪峰打了和尚三十棒,然后把他赶出去。
黄巢是个少有大志的人,七八岁时就写过“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的诗句,他的理想遭遇和陈胜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十分相似。后者建立了张楚政权,黄巢建立了大齐政权;陈胜几乎攻占了咸阳,而黄巢则打下了西京长安。虽然两者最终都因农民起义的局限性而失败,却分别动摇了中国历史上最强大的秦唐两大帝国。历史的轮回何其相似,就如同四季的更迭,以天事看人事,正是易经人文化的立论依据。
对历史的评价,中国有“一将功成万骨枯”和“成者英雄败者寇”之句,失败的英雄基本上不被承认。但法国的拿破仑虽然没有笑到最后,却也是举世敬仰的英雄。项羽勉强算一个悲剧性的英雄,但我们依然会责怪他有勇无谋,被虞姬这个小妮子迷了心,失去了争夺天下的豪气。
公元875年,黄巢发动起义,起义军提出“均平”的政治口号。公元880年,黄巢率农民起义军杀入唐朝京师长安,黄巢的杀气很浓,写有“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罢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之句。张艺谋的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取的就是这诗句,不过黄金美则美矣,做盔甲也终究是一种不现实的奢想。所谓的“黄金甲”也不过是秋高九月的黄菊花罢了。
“黄金甲”过后,长安这个曾经包容万千的城市,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人心也在惶恐不安中变得游离。岩头禅师与和尚的对话,应该就在这之后不久。传说黄巢捡了一把剑,剑上刻有“天赐黄巢”四个字,他就自号为冲天大将军而起义。岩头禅师所云“黄巢之剑”,就是这把,他问的是黄巢是否能放下此剑,立地成佛。可惜黄巢的杀气还是太浓了些。
有一句俗语,“黄巢杀人八百万,劫数难逃”,他的嗜杀和明朝同李闯王一起起义的张献中可以一比,张献中曾立七杀碑:“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气之浓,令人瞠目。岩头禅师此问,是基于立地成佛的理论。对于杀人无数的,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那些不幸的人,也是前世的恶业没有消除,而魔头就是来消业的。这就好比物理学上的做功,一般的修行是从零到有赚得一些积分。魔头得到的是大负分,一旦他放下屠刀,归了零,什么都不再做也是积了大功了。
可惜黄巢没有印度阿育王的运气。公元881年,起义军攻下唐都长安后,建立了农民革命政权,国号“大齐”,也叫“齐”。但公元884年,黄巢兵败身死。最可叹的是岩头禅师本人,于887年被一伙贼寇勒索未果,乱刀砍死。可见这乱世之剑真不是那么容易收得的。
和尚说黄巢过后可以收剑,待到岩头以头试剑,他却依然还要开杀机未平的玩笑,岩头不以为然,雪峰可就要拿大棒子打他了。阿修罗是佛前天龙八部之一,入世则为魔,制造杀戮,也许黄巢可归入此类。众生的善恶二业均能得到果报,阿修罗与天神,一善一恶,这种教育方法倒似家庭教育时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国际纠纷时的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了。
立地成佛的成功典型是印度的阿育王,登基后忏悔以前的杀戮而大兴佛教,建立了强大的孔雀王朝。当然对普通人而言,总是不希望战争而渴望和平。可和平前的动荡,黎明前的黑暗又岂是逃脱得了的呢!
秦时明月
儿女情长情自伤,
万三数钱过家家,
也是空一场。
君不见,
江河万古流,
秦时明月又何往。
一枕解千愁。
柴门开,
举杯望南山,
何必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