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雄浑激烈,恰与柳永的烟柳风月成对比,阴阳在文化上刚柔相济,在中国水墨画的变迁史上也是如此。乾为天,为马,为父,大小相应的象征蛮符合佛家一花一世界的说法。龙变化无常,乾卦的精神却以龙来表示。江山如画,江山入画,水墨画在色彩、浓淡、远近、紧疏、风格和选材上的变化,正是众多文人画家苦思和创新革命之处。
“大小李将军”李思训父子开青绿山水之先河,后人画花鸟不吝用色,于山水就保守得多。也难怪,山水的那份涤荡之气原本就是道家的逍遥,过于浓烈反而违背中国文化内敛的精神了。倒是苏州的明四家放荡不羁,追求雅致秀润,山水文禽都艳丽许多。唐寅的仕女画非常有日本浮世绘的风格,可惜不得志的文人是宁可醉于山水酒色,也不愿意躬迎于世俗生活的,这种选材终究没有达到西洋画中的突破。黄公望喜浓墨,明四家中的沈周则粗细笔兼备,花鸟山水均不在话下,不经意的那幅雏鸡图也是难得的童真和可爱。
中国的水墨画一般是全景,镜头很长,山水间松竹掩映,有泉水流下,画者观者都会感觉如一气呵成一般。荆浩是全景式山水的代表者。号称“马一角”的马远是个另类,以景色的拉近来表示自己强烈的情绪,南宋的残山剩水也是画家痛苦压抑的山河梦。宋徽宗的瘦金体美则美矣,却无疑带了股法国洛可可式的艳丽和颓废。倪瓒的画冲淡萧散,为疏体,与文徵明相契,而与王蒙和唐寅的密体相对。“一河两岸”式的风景画是倪瓒的一个标志,这和法国画家拉图尔的蜡烛一样,烛光下的夜景画是拉图尔最擅长的。
与北方画派的雄浑相对应的,是董源的南方山水,烟雨朦胧,淡墨轻岚。米芾和米友仁父子以书法中的点画为法,成为水墨渲染的创新者。元代的赵孟?以书法入画,于山水间可见篆书的笔势,近代的吴昌硕深得其风骨。龚贤的积墨山水自成一派,大有现代版画的风格和意趣。诗书画三位一体,或再加上印章,四者兼备者非常难得,吴昌硕在治印方面是尤其突出的。
中国画的选材均是文人心中所想所求,于是与世俗百态有隔离,那份山水含蓄而内敛。“柱杖子化为龙吞却乾坤”,那是禅宗的奔放与潇洒。禅终究释放了儒家的一部分心灵,但于画而言,却多是打坐的达摩或松下独行的老僧。山河大地,从何处来,杯酒清风足矣,竟是无需言语的。
夏芷观蝉
六月绿藤蔓衍,黑眸缥缈如雾,
情思蛇行碧波,攀上黯然红莲。
脉脉倩影空空,摘得水墨葡萄。
三生石上听蝉,观芷褪净铅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