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皮影相传为汉文帝思念逝去的李夫人所作,睹物思人在没有影像记忆的时代是一种无奈,能见到心中的影子,也是莫大的慰藉。皮影不独为中国所有,更是印尼的国粹。以皮影寄托对灵魂的思念,再演变成热闹的戏剧,是巧合也罢,倒没有必要深究两者的文化渊源。伊斯兰教的图像以植物花纹而著名,这是对人或动物偶像禁用的另一端发展。但中国剪纸或瓷器上的花纹,西方古典花纹,与伊斯兰的花纹一样,最初应该都是在自己独特的文化背景下衍生的,殊途同归,也是艺术之河无意的交汇。
布老虎是中国民间艺术中有代表性的形象,完全可以和无锡的泥阿福并列。在中国当代动画无所适从的时候,留在记忆里的也许还是《大闹天宫》和《九色鹿》这些经典之作。脱离中国的水墨特色,单纯依靠舶来的技术和形象是不够的。从民俗演变成通俗和高雅是两种不同的路径,通俗的歧路也可以是恶俗。音乐和雕塑等均可见此现象。
无锡的泥人形象可谓是民俗的代表。惠山泥人一般分为两大类,“粗货”采用模具印坯,手工绘彩,我们熟悉的阿福就是粗活的代表,这可算是通俗。“细货”就是手捏戏文,是泥塑中的精品,比如对昆曲人物的塑造,这可谓高雅。有些旅游景点粗糙不堪的泥像则算恶俗了。
孔子好雅乐而恶郑声,据此说孔子不喜欢民间音乐则有些牵强。通俗和民俗还是有区别的,通俗过头则是恶俗。“雅俗共赏”,放在艺术的层面,俗指的是民俗而不是通俗或恶俗,如果混淆几者,则易生出许多旁枝来。孔子反的是“郑声”而不是“郑乐”,后者可谓是民间音乐。《诗经》或汉代乐府采集的都是民歌,而不是通俗音乐。放到现代,通俗的流行音乐如流星划过,而民歌则一直是为我们津津乐道的。这就是通俗和民俗的区别。
有和尚问舒州投子山大同禅师:“一切声音都是佛声吗?”投子禅师说:“是。”和尚说:“你不要撒尿的时候发出热水浇到碗上的那种声音。”投子禅师便打他。和尚又问:“粗言和细语,都属于第一义,是不是?”投子禅师说:“是。”和尚说:“可以称你为一头驴么?”投子便又打他。
问投子禅师的和尚,谈到粗言和细语,就把粗言当成恶俗了,所以要讨打。民俗是淳朴可爱的,细语可以是口吐莲花,这两点禅宗都极为提倡,但不是把粗言秽语也当成“俗”。当西式建筑在各城市风起云涌,咖啡和小资成为时尚,民俗的土壤沙化,高雅的花朵逐渐凋萎。但无论如何,文化的真正内涵永远是和本国的历史背景相依的,俗或雅都是如此,与通俗或流行无关。布老虎还是该穿汉服喝功夫茶,袋袋茶和咖啡都不适合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