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灰色的天空底下走着我们这一群人。岳平夫妇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到公路边给我们送行。从他家走到公路这一段时间里,我们几乎没谈什么话。我心中的主题仍然深深地折磨着我。压抑的心情使我没有一句话可说,只有心痛“欲说还休,欲说还休”的焦愁。
此时我们已在分别的柳树下。阿达已让车子点上了火。再见啦!再见啦!除了“再见”不要再说什么珍重的话,就让这沉默来述说我们心碎的友情,因为我怕将抑制不住凄凉的泪水。
在我正想离开的时候,岳平的妻子对她怀抱中的和地上六岁的孩子说:“说‘再见’,对叔叔阿姨说‘再见’!”
“再见!叔叔阿姨再见!”她们喊着——多么清脆纯真的童音。
我跑过去,搂住她们,亲着孩子的脸。
车子慢慢地起步走了。我在阿达的背后终于让泪水夺眶而出。流吧,尽情地流吧,愿泪水能冲淡我心中的悲伤,冲走我心中一切的鲜花绿树。我不愿世界这般美好,我只要我心淡如水。
几番游戏,
几多欢笑,
三载友谊情。
(我们要忙碌,
我们要追求,
我们不让人生的脚步
停住。)
山青水绿,
鸟语花香,
一派好春光。
(我们要忙碌,
我们要追求,
我们不让人生的脚步
停住。)
情谊仍在,人事已非;
春光虽好,只增忧愁。
忘记过去,也忘记这眼前,
只当春梦一场,
免去悲酸。
(我们要忙碌,
我们要追求,
我们不让人生的脚步
停住。)
阿达很体贴人。一路都开得很稳很慢。我们就这样回到了平原镇。
到了平原镇,我告诉阿达我明天就回县里去,要他陪我去芦花滩看看。阿达没说什么,只用眼睛看了看我。那眼光充满关切的柔情。
可是,我得先离开这儿,不管他怎样关切着我。
芦花滩的水死死的,打不起一片涟漪,像一张平淡苍白的哭泣的脸;幽蓝的湖水阴森森的,散发着一股凛人的寒气;一只汽艇孤独地在湖面上行驶,一直驶向灰白的迷茫的水的岸边天的尽头;湖心的小岛在水面上漂泊,不知去向何方;湖岸大多是被水冲涮成的黄色的泥土。一阵风吹来,在大水中残存下来的芦苇不断萧瑟着,扬起无数的芦花,迷蒙了眼睛,挡住了视线……
离开啦!就这样离开。
带着对岳平冰冷的热情,也带着阿达留下的温暖。
我会回来的。
只愿新芽再绿时,我将来拾起一片残叶,绽放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