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患感冒几天了,本来就体虚的身子,这下更是软绵绵的,浑身没有四两劲。林几天懒吃懒喝,走路两腿直打飘,一点也不对线儿。
林脸色焦黄,本想躺在病榻上抗一抗就能过去,没想到越拖越重。
林舍不得花费那几个小钱。
林盖房子已花空了屋里的所有积蓄,还欠一屁股搭两肋巴外债。
万般无奈,林被秀领到镇上的一家诊所输液。
给林输液的是一位老先生。
林当时坐在藤椅上输液时,只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冷发呕。但林只想到这可能是自己体质太虚弱的缘故。林没有说,老先生也没在意。
输罢液,林浑身冷得更厉害了。老先生只嘱林回家多喝开水,蒙上被子睡一觉就是了。
可是睡到半夜里,秀一摸林,林竟浑身冰凉了。
秀呼天抢地喊醒公公。公公又喊来左邻右舍的人。众人试探,发现林早已死透了!
林是啥时死的,秀一点也不知晓。
秀和林从老先生诊所回来后,林一再嚷着“冷、冷”。秀先是从锅里舀了半碗米汤水让林喝了,然后又扶林在床上躺下。上半夜里,林的身子还很冰冷,后来就滚烫烫的,等后来秀一觉睡醒,就发现林的身子已经僵了。
林的死,给了秀当头一记沉重的打击。秀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晕厥过去人事不省。人们手忙脚乱掐着秀的人中,掐得秀的人中鲜血淋漓。秀醒来后还是哭:“林啊林啊!你不该撇下我们孤儿寡母这么早!你这个好没良心的!盅儿才九岁你就撇下不管了!林啊林啊!我们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盖了几间砖瓦房,可是你没有住上半月就走了!林啊……”
盅儿跪在灵堂前,牵着秀的衣襟也哭得鼻涕横流,一塌糊涂。
安葬林的那天,秀手扶着林的棺材,更是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
林是死于输液反应。
林死后,秀却为林背着一口黑锅。秀不明不白背上一口黑锅时,却不知为自己洗刷,而是同样也选择了一种死亡的方式。
林的爹从坟山上回来就黑着脸。林的爹老觉得林死得很蹊跷。本来林患的是感冒,输液回来还喝了半碗米汤水,怎么半夜就死去了呢?林的爹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不是有人谋杀,林就不会这么突然死去。想到谋杀,林的爹自然就第一个想到凶手是秀。但从秀的身上又看不出一点谋杀的端倪。平素,林和秀从没吵过嘴,更没有打过架,甚至连脸都没有红过。从哪一点可以看出,秀有谋杀林的动机呢?
但是,虽然找不出秀有丁点谋杀林的蛛丝马迹,林的爹总是感到心里隐隐有个大疙瘩,他总觉得林的死确实不同一般。林是被谋杀的!这个阴影一直网一样罩在他的心头,使他喘不过气来。
林的爹逢人就讲林的死。一讲林的死,就说林死得很蹊跷。时间一长,人们似乎都觉得林是被秀谋杀的。
秀再走在村巷里,就有人对她指指戳戳。
秀从人们的风言风语里,也听出一点头绪。秀就搂着九岁的儿子盅儿,凝噎无语,泪洒满襟。
矛盾的直接展开是从这天上午开始的。
秀欠下了人家的许多钱。
秀决定到南方打工,还清外债,再为儿子攒下一笔钱,供他读书,长大娶媳妇。
可是不把盅儿交代好,秀走时委实放心不下。
秀先是找到公公,说明原委,让他替她照顾好盅儿。可是公公却把脸一沉:“林才死了几天?你这就走么?你好狠心呐!”
秀一听,就眼泪扑簌簌落。秀二话没说,就拉着盅儿掉转头到了他姑姑家。
盅儿的姑姑却也冷冷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啥药!你是去打工吗?你是想丢下盅儿,一个人出去嫁人图个轻松!这都是你一手策划好了的……”
秀一听,当场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秀说:“我这是为我自己吗?盅儿是你林家的骨血,我全是为了他好……”秀哽哽咽咽冲回了自己屋里。
秀是在半夜里喝“乐果”自杀的。当人们发现后把她抬向镇医院时,走到半路她就咽气了。
当林的坟头旁又添了一座新坟时,村里人都为秀抹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盅儿时不时就到秀的坟头上哭喊着要娘。盅儿哭够了,哭累了,就歪倒在坟地里大睡,直至乌鸦喳喳聒噪引来村里人,才把盅儿扶回家。
盅儿回了家,就蹲在磨刀石边,霍霍地磨一把斧头。
盅儿每天都磨一把斧头。一柄长长的斧头,被盅儿磨去了半截。斧头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看着神情专注的盅儿,村里人心里都酸戚戚的。有的请来了算命瞎子,算命瞎子幽幽地说盅儿命硬,克死爹娘是早晚的事。
盅儿吆嚷:“是谁谋杀了俺娘,长大了非劈了他不可!”
盅儿依旧霍霍地磨着那把斧头,就像一直磨在人们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