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280100000014

第14章 吴思 王树增 李亚平:通俗历史学的兴起

1979年5月23日,时年66岁的画家黄苗子给中华书局古代史编辑室副主任傅璇琮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美国耶鲁大学历史学教授黄仁宇先生托我把他的著作《万历十五年》转交中华书局,希望在国内出版。”

黄仁宇已经在国外多方寻求出版这本书。可是,《万历十五年》和他另一本屡屡被拒绝的书《中国并不神秘》一样,并不走运,尽管黄仁宇甚至取得了中国研究权威费正清的支持——一位出版公司的编辑说,出版这样的书,作者必须“靠本身的威望压垮敌人”,但是太糟了,黄仁宇“刚好不是费正清或富路德”。

《万历十五年》所面临的难题是,“大学出版社认为这部书过于文学化,而商业出版社则认为这部书过于学术”,它像小说和历史的混杂体,它太过好读,以至于人们不敢认为这是真的,不敢接纳它,或者不知道接纳它为小说还是历史著作。

从这本书的开头可以窥一斑而见全豹,看出整本书的写作风格和以往历史题材著作的不同。1982年中华书局出版的这本《万历十五年》以这样一个场景作为开头:

这一年阳历的3月2日,北京城内街道两边的冰雪尚未解冻。天气虽然不算酷寒,但树枝还没有发芽,不是户外活动的良好季节。然而在当日的午餐时分,大街上却熙熙攘攘。原来是消息传来,皇帝陛下要举行午朝大典,文武百官不敢怠慢,立即奔赴皇城。乘轿的高级官员还有机会在轿中整理冠带;徒步的低级官员,从六部衙门到皇城,路程逾一里有半,抵达时喘息未定,也就顾不得再往外表上细加整饰了。

站在大明门前守卫的禁卫军,事先也没有接到有关的命令,但看到大批盛装的官员来临,也就以为确系举行大典,因而未加询问。进大明门即为皇城。文武百官看到端午门之前气氛平静,城楼上下也无朝会的迹象,不免心中揣测,互相询问:所谓午朝是否讹传?

近侍宦官宣布了确切消息,皇帝陛下并未召集午朝,官员们也就相继退散。惊魂既定,这空穴来风的午朝事件不免成为交谈议论的话题:这谣传从何而来,全体官员数以千计而均受骗上当,实在令人大惑不解。

这种描述历史的方式让这本书在开始时屡屡被拒,但是一旦出版,旋即引起爆炸性的效果。

“当时的感觉非常震撼,我一下子买了5本,送人、自己看。原来历史还可以这样写!但是5本后来还是不够,因为经常有人借了之后就不还了。”历史作家吴思说。

历史作家王树增则将《万历十五年》作为历史写作的范本,“它是第一本引起中国读者注意的历史著作,哦,原来历史还可以这样写”。

“我是1982年就读到了。用现在的眼光看,它不是无懈可击的著作,也不是黄先生最重要的著作。《万历十五年》不可避免滑入专业,它的后半段进入了黄先生的专业,税收领域。但它引起中国读者的惊讶在于它的开端和叙述方式。《万历十五年》的开头几乎是文学描写,我一下就感觉到,哎呀,历史还可以这样叙述,还可以用这样的语言去调侃。”

另一位以历史为写作领域的作家李亚平也是在1982年的西藏看到了这本据说在北京很火的书。

从此,黄仁宇的作品就成为一种通俗历史写作的范本,它同时具备了专业性和可读性。几乎与此同时,中国人仿佛身染怀旧病一般渴望了解历史。但是这种历史必须被用另一种腔调叙述出来。这种腔调要平易近人,可以使用调侃口吻,也可以用白描手法。这种历史题材的书籍甚至具备了商业价值,在书店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对历史的解读,作者的身份也十分多样化,有网络起家的网络作家,有曾经的小说家,有新闻记者,也有职业历史学家。其中,还有人成为新的文化明星,比如余秋雨和易中天。

对于严肃题材的去学术化的描述,使这些作品和作家站在了两条道路的中间。

我们选择了三位以历史为写作题材,同时又已经初步具备了自己独特体系的作家去访问。其中,吴思是一位具备自己独特历史哲学的作家,李亚平则拥有以新角度写作通史的野心,王树增曾经是一位不错的小说家。

吴思:写历史的人

吴思坐在我对面,桌上摆着一条蒸好的鱼和另外两个菜,两人面前的玻璃杯中是燕京啤酒。他号称不能喝酒,但是能够陪人喝酒。他今天陪我喝。

这位北京男人一脸谦和,看不出任何我设想中的犀利——之前我还在跟摄影师说,要捕捉到他神情中的犀利,可见一个人的文字是多么富有欺骗性。他不戴眼镜,但是身上有一股掩饰不住的书卷气,说话慢条斯理,即使是说出最尖刻的话语,也是彬彬有礼。

几杯酒过去,他重新变得健谈。这次不谈历史,不谈“潜规则”,不谈“血酬定律”。我们交换着对大学时代的梦想的看法。当他还是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的一名大学本科生时,他迷上了《推销员之死》的作者阿瑟·米勒和刘宾雁。他想像未来的自己应该是介于两者之间,介于剧作家和优秀的新闻记者之间的一位人物。然后我告诉他我大学时代的梦想。接着他总结道,我们的梦想,不仅需要努力,还需要天分。我们谈论《历史研究》,谈论《第三帝国的兴亡》,谈论《震撼世界的十天》,谈论《李普曼传》,他兴高采烈,说我们之间没有代沟。

他一个人住在北京的西城。一间60平方米的居室内满布着书,一张床很随意地摆在屋内的角落,另一端则放着一台台式电脑。房子的布置过于简单,过于缺乏生活气息,像是一个临时居所。

这间房子的主人身材瘦高,面容英俊,是五本书的作者,其中两本谈论历史的书《潜规则》和《血酬定律》都称得上畅销,与此同时他还是《炎黄春秋》杂志的主编。为此他每周要为杂志工作三个“半天”,每周一、三、五的早上他要编辑杂志稿件。由于很难界定工作和娱乐的界限,因此不能称他为工作狂,尽管他称自己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一天之中穿插的游泳跑步,就总是在看书、做笔记或者写作。

吴思,1957年生于北京,从小在军队长大。父亲在一份军队杂志《防化学兵》里工作,母亲则是北京工商大学的老师。我说,这是知识分子家庭。吴思笑着摇摇头,说:“‘文革’时都要填家庭出身,父亲让我填革命军人,母亲要我填革命干部,从来没有知识分子这一说。”

22岁,他是一个忠实的共产主义者。他在北京郊区农场插队时,是一个真正的激进分子。他按照列宁在苏联的方法,提倡在周末进行“社会主义义务劳动”,反对自留地,“当时浇水,我就规定说,公家田里的水没有浇完,任何人都不准做自留地里的活儿”。

甚至当1977年恢复高考时,吴思也对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屑一顾,而更安于在农场的知青生活。他和几个同学立下君子协议,要留在农村。在父母的诸多压力下,他才在1979年高考前两个月回家复习。

从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后,他直接进入了《农民日报》工作。然后一帆风顺地在27岁时就成为了《农民日报》的总编室副主任。但是“每天编稿审稿,因为总编室跟几个主编、副主编关系很密切,我就能看到我到60岁时的生活是什么样。在他们的每日生活中我已经能够看到我人生暮年的景色了。我不觉得充满诱惑力,反而感到很恐惧,于是那时候的生活也跟着一块儿没什么诱惑力了”。

1993年,他离开了《农民日报》,到中国内地第一份有外部投资背景的民间杂志《桥》做执行主编。

在《农民日报》十年记者经历的产物是两本书。一本是关于“1978年个体户的兴起,个体户从哪里来的,个体户出现以后怎么赚钱,怎么花钱,个体户和官员的关系怎么样,个体户自己心目中的未来。那都是社会学的路子,但是用的是记者采访写作的方法。然后是写陈永贵的传记。当时我在机动部,但是报社要解散机动部。刘震云到副刊部做了主任,我赖着哪儿也不去。刘震云就说,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你给我们写连载文章,先赖一阵子。你想写什么东西?我说,我正想写陈永贵呢。他说好,那就算我们连载的。就在这个压力之下,我去写了陈永贵。”

《农民日报》之后,他先后换了两份工作,直到1996年,他“真正失业”。

他在家炒股,同时写小说。他用自己炒股赚的钱来养着自己写小说。可是,试图成为小说家的努力显然是失败的。“小说没写好,因为想写的东西太多,写一个不满意,写另一个还是不满意,大概写了二三十个开头,其中一个开头写了八万多字,但是怎么看都不舒服。”

失败的写小说经历让他把精力转移到历史上来,“炒股赚了不少钱,不写小说就读书,看历史看得很上瘾。然后跟别人侃大山,跟梁晓燕侃大山。我说,你看看历史是这样这样的。当时她正在替《上海文学》组稿,她说要不你给我写几篇稿,就你说的这段话,给我写下来,一个星期内给我。我跟她关系那么密切,合作那么久,她又那么强烈地勒索,所以就写了”。

第一篇是讲当贪官的理由,吴思算了一下明朝的官员究竟赚多少钱,然后写这些官员为什么觉得自己应该贪。“写完之后,言犹未尽,我说,再给你写两篇行不行?我觉得写三四篇就可以结束了,结果一下子在《上海文学》上写了七八篇,差不多就成了一个系统。”

后来,梁晓燕要去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临走之前,她要为云南人民出版社提供几部书稿,梁晓燕于是建议吴思将他的系列历史笔记编成一本书,这本书,就是《潜规则》。梁晓燕提供给云南人民出版社的书稿中,跟《潜规则》是同一系列的还包括林达的一本书和徐晓的《半生为人》,三本成一个系列,叫“识见”系列。可是最后也只有《潜规则》出版并且一炮走红。在2001年1月的北京图书订货会上,云南人民出版社一下子就订出了1.5万本,第二年印量就已经上升到了6.5万本。“潜规则”这个词语一下子就进入了中国人的词汇库中。

吴思第二本畅销的历史著作是《血酬定律》。在这本书中,他把“人命”和所谓“血酬”作为计算单位,用经济学的思维来做收益和成本核算。吴思也承认自己受过经济学理论的影响,但是,他从中发现了自己能弥补的空档,这不仅在于他将历史学和经济学融为一体。他发现:“他们谁都不算人命。这是一大空缺。但是不管干什么,抢银行也好,打工也好,历史上的许多事情也好,不算人命,全都没法弄明白。比如说毛泽东打仗,算法就是一个师投进去,减员五万人或八万人,会带来什么结果。这就是人命的计算。他算得非常扎实,他没有这样的计算,天下就没法打。我的自我感觉是,要把这些东西变成数字,而且开辟出一个新的领域出来,把经济学忽略的这样一个东西引入历史学。只用经济学解释历史是不够的,经济成本的计算是有问题的,如果再加上一个人命的计算,来解释历史,我觉得就有一种开辟新天地的感觉,解释能力也大大增强。”

他不是一个高产的作家。《潜规则:中国历史中的真实游戏》出版两年之后,他才出版了《血酬定律:中国历史中的生存游戏》,后者的出版年份是2003年。他的计划是,用两本书将自己的历史哲学框架搭建起来。速度则是4年写作一本书,一直写到60岁。“尽量把这个框架丰满起来,把明显的空缺都补上。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把这件事情干完,要是干完了我就特别满足了。”

他期望自己将要出版和写作的书,每本书都能提出一个类似于“潜规则”这样的新的视角。他正在写作的比如计算长城的成本和收益、计算煤矿工人人命的价钱,都是延续着“血酬定律”的思路下延,这些都是他认为的“利害计算”。接下来,他所能看到的需要补充进行的工作,是描述或论述人们观念的改变、思想史领域的变化对历史和平民生活的影响。

他试图搭建一个新的框架,在这个框架中,潜规则是一个局部,血酬定律拉入一个新的逻辑。这些东西都是利害计算。但是血酬定律和潜规则算的都是害,而不是利。利的计算经济学算得相当不错,害的计算我没看到多少,相对来说是个空白。我在努力补这个空白。所谓害,一般涉及的都是人身上的伤害,而经济上的伤害属于经济学的收益、亏损。但是一涉及人身伤害,要钱要命,这个害就是特别原始的、地道的害。然后人身伤害和财产伤害之间还有个兑换关系。

一切计算的逻辑的基础是什么?人们怎么评价这个计算。回归历史,为这些计算找到根据,然后在逻辑上放置到一个特别恰当的位置。因为它是最细小的最原始的逻辑的发展和生长,这就可以给出一个合乎逻辑的框架。

“写到这时候,大的利害框架有了。你会发现,一切计算都是‘人’的计算。而观念则能决定人的行为。比如抽烟喝酒,有人觉得是好事,但是特定宗教就觉得这是坏事,信徒不仅不会掏钱去买,甚至免费给也不会接受。这就是观念对人的影响。不同观念之下,对于同一个利害,人会有截然不同的说法。把观念研究引入之后,原来的框架一下就扩大,变得更加复杂。这就是我设计的、我想像的结构。其中利害计算的部分,可能越写越会觉得枯燥,而最后的观念史部分,则会精彩纷呈。”

李翔:您怎么看待专业历史写作和通俗历史写作?

吴思:我们的通俗历史写作,比如《海瑞罢官》,在“文革”前,有很多这样的小册子。“文革”后,通俗历史写作给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黄仁宇,写得既成功又漂亮又有历史深度。

专业的东西就非常多了。比如谭其骧先生的历史地理、梁方仲先生的历代天赋制度,竺可桢的气候史,这些都很重要,是工具书性质的。我在写作的时候经常要查。这些都是必备的,他们做得很透彻,让你用起来,觉得非常放心。这些都是非常值得尊敬的,同时也是非常耗费精力和时间的。但是这些都不是通俗历史作品,都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够看懂的。通俗历史写作最成功的,我第一个知道的就是黄仁宇。他的作品是给每一个老百姓看的。但是他的思想见解并不浅薄。

我评价中国的历史研究,建国以来,或者说自从引进西方的路子以来,从19世纪末以来,明显是有一个转折,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度。原来中国的史学就是最牛的一个学科。历代经、史、子、集四大类,史学拿出去在世界上绝对站得住脚。但是路向一转,从梁启超往后,整个视野都开阔了,积累起了大量的经验。我们所看到的像范文澜的通史、郭沫若的历史书,它们刚出来的时候,在解放区和国统区也是一时洛阳纸贵,那时候也算是禁书,但是大家都偷着买。

而我们在这个环境里,从小就看这个,就有很强的反叛的感觉:怎么老是这一套啊。

其实范文澜的分类、他的标准都是非常好的。只是我们觉得烂熟于心或者腻了,就会觉得不精彩。而且有些东西我觉得他没有说透。

马克思史学进入中国之后开辟了新路:唯物史观和阶级斗争史观。

用阶级斗争的观点来看待历史,就是历史唯物主义,违背这个历史观点的,就是历史唯心主义。用这套观点解释中国历史,我觉得是捉襟见肘,漏洞百出。你看,一说阶级斗争,就讲地主和农民的关系,农民起义反抗地主,但是,农民造反是反抗地主吗?

农民造反,都是官逼民反。官是地主吗?官,有时候是地主。地主要跟官建立起一个良好的关系,但是如果他自己有了钱,他就是官僚地主了。平民地主经常被官吏敲诈,小吏就可以敲诈他。中国古代就是这样。你要是用阶级斗争的学说来解释历史、解释中国社会,给人的感觉就是你把一个大头给丢了。把主要的“官”给丢了。

“官”本身就是一个有自己独特的利益、有自己独特的赢利方式的集团。这个集团他本身就是一个阶级,甚至比阶级的地位还要高。他决定谁是什么阶级。他鼓励土地兼并,地主就诞生了。他取消土地私有,地主就没有了。这个阶级是决定阶级的阶级,是一个原阶级,是规定你如何变化的一个阶级。他们的地位这么重,我们之前的历史观却说他们是给地主阶级打工的一个代理人。

至少我要从我开始,不受这个价值观的约束,我不按照这个来看待历史。我觉得我在历史观上,在一些根本的观点上,和正统或者说主流学术界有重大分歧。这个分歧可不是写法通俗不通俗,而是见解的分歧。谈通俗历史写作是不是有足够的分量,我觉得我的作品的分量可是够重的。我觉得我从根本上是在另立框架。

王树增:我是一介武夫

王树增带领着我们在金源购物中心穿来穿去,试图寻找一家咖啡馆。这家庞大的购物中心号称亚洲最大,但迷宫一般让人困惑。它成为一种地标,以至于当我承认不知道它存在于北京什么地方时,王树增在电话中几乎大叫起来。我们跟着他穿过燕莎和贵友,穿过中国移动和中国银行,穿过肯德基和意大利面店。

“我请你们喝咖啡!”他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前走,步伐又很快,让人难以跟上。我快走两步,跟上去,可是又觉得有些尴尬,因为他身材高大,而且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站在他旁边试图跟他并排向前显得有些可笑。于是就任他以一往无前的架势在前面走,仿佛在穿越战场——他拥有军衔,是大校。

可是“大校”没找到目的地。我灵机一动,指着旁边绿色的仙踪林说:“要不我们去那里?”“那里有咖啡吗?”他有些疑惑,不过转瞬即自我解嘲地说:“这都是你们年轻人来的地方。”

他穿着淡青色的中式汗衫、宽大的裤子,脚上蹬着布鞋,仿佛从画上跑下来的古人,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服务员有些目瞪口呆,看着这个顶着极短的花白头发的壮实中年人。

我们要了两杯冰摩卡,咖啡里过浓的奶油味让人发腻。他毫不在意,在讲话的停顿间或者等候我提问时,拿起上宽下窄的圆杯用吸管吮吸。

他的文字也和咖啡一样,和他存在矛盾。他的写作有些像西方记者的风格,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大量的倒装句和长句式。“美文”,他总把这个词语挂在嘴边。写出这样华丽句式的人,初中毕业就参了军,全部教育都在军队中完成;英语也不好,在军队中读研究生时,全靠死记硬背外加作弊才能够及格。

我坐在他对面,双臂放在桌子上,清晰地感觉到桌子在震动。不,不是地震,是王树增在讲话的同时激烈地晃动身体,他习惯使用肢体语言。他是军人。成为作家后,他还会给士兵或文艺青年们讲课。他拿眼睛盯着我,因为表情专注而瞪得有些呈圆形。声音不高,但给人的印象很深刻,而且抑扬顿挫。这些,应该都是军队留给他的习惯——从“文化大革命”中期参军开始,除了海军,他各个军种都做过,因此海军的朋友老是开玩笑:“哟,老王,来我们这里吧!这样你的军种就全了。”

1952年,王树增生于北京一个干部家庭。在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他遭遇了那个时代最普遍的不幸,他的父母都是“黑帮”。自身写历史的王树增深知,个人往往都是被历史裹挟着前行的。1968年12月,毛泽东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他说这句话之后的第10天,我走了。”王树增脱口而出,一点没有停顿以计算时间。他走到山西临汾的吕梁山区,去做农民。

王树增在临汾做了两年农民。他声称自己是个非常优秀的农民,踏实肯干,证据是他做过最优秀的农民才能做的工作:生产队的保管员、农村革命委员会的委员、工作组的组员,还有民兵队长。

民兵队长这个职务最终演变成职业军人。19岁那年,王树增参军。从此在军队中一直待到现在。他在开封做过伞兵,全身上下挂满装备,从匕首一直到短枪和长枪。即使睡觉的时候,这些装备也一直挂在身上。随后又调到陆军,“从事部队文化工作”。

他不经意地说出,他还做过炊事兵。

提到这些,是因为不到20岁的王树增决定烧掉四五本写满东西的塑料皮日记本。那里面全是诗,他自己写的诗。“所谓的诗,都是顺口溜。”王树增吸了一口咖啡,说,“都是一些少年不识愁滋味而强说愁的东西。写出来之后,因为自己政治背景特殊,不敢给指导员看,也无处发表,只能自己偷偷写,偷偷看。”

他决定把它们全放在炊事班的炉子里烧掉,因为他觉得写诗实在是一件娘娘腔的事情,太抒情,“太不男人”。随后他就开始写小说,尽管在军队中很少有空闲时间。而他在21岁的时候就已经发表了他的一部长篇小说。

为什么要写小说?因为20世纪80年代文学热,小说极具社会影响力。“《人民文学》、《十月》、《收获》发行量非常巨大。谁要在那上面发一篇封面文章,就可以一夜成名。”一批军队作家以高昂的热情向这些文学刊物发起了进攻,其中就有一位名叫王树增的身材高大、嗓音洪亮的小伙子。他们扑到小说上,“囫囵吞枣似的阅读各种流派的外国小说,模仿甚至抄袭”。

时间不长,这股热潮在成就了一批人的盛名之后,就开始冷却。王树增说,自己认识到,文学在任何时期都是一个奢侈品,它必然不是大众的。此时王树增开始进入文工团做团长,写话剧。因为是团长,所以不能不带头多写,结果反而把写小说给耽误了。而尽管王树增在《十月》等文学杂志上发表了不少小说,但他开始认为小说并不是一种好的表述形式。他说自己开始看不上小说,而把眼光投向了非虚构类的作品。

或者说,王树增开始认识到自己并不具备写虚构作品所应有的想像力。“小说家需要天分,”王树增说,“既然你是虚构,必然是但丁的《神曲》,必然你的想像力要给读者制造一种幻象,不然的话,你这个小说家狗屁不是。”

他用他的好朋友莫言作为例子来讲小说,“莫言的小说,我认为就是一种幻觉,莫言在企图搭建一个幻象。他的童年生活在农村中,极其悲惨。而现在莫言生活在城市中,他处于一种矛盾状态。因为这个家伙极端仇视城市,但是又不得不依赖,同时向往城市和城市的物质生活。他对文明尤其是当代文明的敌视和对当代物质生活的依赖,形成非常矛盾的心理。所以,他咒骂、敌视不公,同时他又描写赞美死亡和苦难。这是没有办法的”。

说到这里王树增开始坏笑:“而一个小说家一旦陷入这种两难的精神分裂的状态,他就快成名了。”

他说:“我冷静地想过,我没有这种状态,虽然我特别向往小说家的那种神思飞扬。”虽然写不了小说,但是他发现了自己的另外一种天分,那就是写作非虚构作品的叙事能力。而且,“随着阅读范围的扩大和年龄的增长,我还有自己独特的认知能力”。

此外,他还是一个能坐得住、有耐心的人。“和我一起成长起来的这批人中,我见过一些非常有天分的,但是他们缺乏坐下来的本事,太过浮躁。”他写作《1901年:一个帝国的背影》时,成书49万字,而笔记就有160万字。“哪一个作家能做到这一点?”王树增的自信来自于此。

“这孩子,使的是笨力。”他母亲用来形容小王树增的一句话同样适用于已经54岁的王树增。他读书时要做笔记,笔记内容非常丰富,大致两类,一种是按照时间顺序的编年体笔记,所记的并非重大事件,而是非常机巧的历史细节;另外一种则是读史时的感受。

写作时也是如此。他一天工作10个小时,早上起床开始修改昨天写的东西,午饭后写到下午4点,去游一个小时的泳,然后吃晚饭,从晚上8点写到凌晨3点。10个小时的工作通常换来4000字的成文。而不明白的地方,比如对中国军制的一些困惑,就能够耽误一个多月的时间。拿他的新作《长征》来讲,成书时,他放弃了30万字的内容。这相当于作家半年的工作,原因并不是材料运用不好或者结构不好,而是“叙述表情不够生动”。而他认为,当一个作家具备了组织结构和运用资料的能力之后,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叙述表情的问题。

李翔:在内心里,觉得自己是作家还是历史学家?

王树增:充其量是个作家,而且还不是一个新锐的作家,是一个写字的。我是行伍出身,做不了什么学问。我只上了初中就“文化大革命”了,以后一直当兵,读书都是带职读书,从不敢说自己是个学问家。但是近几年我对学问二字不那么崇拜了。因为我发现了太多学问家的浅薄。

李翔:对你的《1901年》的一个评价是:中国最好的历史学著作往往不是由专业历史学家写成的。

王树增:当然也有好的专业历史学家。比如黄仁宇,实际上他的专业是明史中的税收制度。但是他的眼光是中国大历史。他第一次给历史著作注入了人文关怀。我们的所谓的学问家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胸怀,也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能力。说实话,我们做学问的人,余秋雨这样的人,不是多了,是少了。梵高还是神经病呢,如果我们希望余秋雨是个完人的话,那肯定不可能。

可怕的是,有些人站在大学讲坛上,正襟危坐,数十年就一本讲义,他倒是完人,可是对中国学术没什么作用。

李亚平:游走于商业与历史之间

1987年,李亚平回到北京,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专业读研究生。他从西藏回来,此前他是一名记者。1982年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业之后,他在《西藏日报》做了五年记者。他回忆起这段岁月,说:“那五年可能是我一生当中最愉快的五年。”他整日奔跑在青藏高原上,西藏自治区的72个县市,他去过71个。

五年记者的成果是一本通讯集,名字叫《人在高原》。而且因为他的记者生涯,他在20多年前就是作家协会的成员了。

当1990年他从中国社会科学院毕业之后,却决定要弃文从商。他的朋友和老师都很惊讶。他的导师,中国著名记者,原《人民日报》经济部主任和《经济日报》总编辑艾丰曾经问李亚平,为什么要改行。“他可能认为我在文字上还有些潜力。其实我当时心里面实在很恐慌,五年记者生涯之后,我发现再写东西的时候,经常感觉被掏空或者在重复自己。我不知道那种超越或升华在什么地方,有一种江郎才尽的感觉,找不到人生的拐点。那种感觉特别坏。当时我的感觉就是,很有可能我当记者当了五年时间,这太长了。它虽让我涉及面广,但观察事物都停留在表面,不能深入任何一个领域。后来我说,很有可能我缺少那种对人生的深刻体验,缺少那种在激烈的对抗中对人生的体验。缺乏阅历,所以写不出像样的东西。”

仍然有些书生意气的李亚平对朋友们说:“到40多岁,我在商场上鬼混10年之后,我一定还会回到书斋。”

毕业之后,他就进入了光大集团。1992年年初,他到光大集团美国分公司工作。1995年,因为人事调整,他受到公司政治斗争的波及,在回国述职时,新调任的上司以他任期已满为由将其调回国内。而当时李亚平的太太正好要在美国生小孩,他索性就办了辞职手续,然后返回美国,在美国为不同的公司打工。

当他1999年再次回国时,正好赶上了互联网热潮,他被找去做千龙新闻网的副总编。他不是中共党员,因此不能做名义上的总编。等到2000年9月召开全国互联网会议,国家将包括千龙网、新华网等所谓九大新闻网收归国有时,他从千龙离职,来到TCL集团,做了职业经理人吴士宏的副总经理。

在他工作过的中国国有企业中,他对TCL及其领导人李东生的评价最高。但是他也只待了1年11个月,当TCL决定退出他匆忙涉水的信息产业业务时,李亚平和吴士宏一样选择了辞职。

到那个时候,他已经从商12年。但12年的从商生涯并未带给他多少快感。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我确实感觉到自己没有能力在公司里生活。虽然也做过企业高管,有时候还是大企业的高管,但做了10年左右,越来越发现自己没有能力适应这个领域。

“在从事商业的时候,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有激情,没有那种特别渴望投身进去的冲动。相反,倒是越来越畏惧,因为中国的商场越来越难以把握。我身上那种过分理想化的东西,其实是不太适合这种需要高度计算,而且有时需要一种心灵上的冷漠才能很好地生存的领域。即使你是胜利者,也并没有多少胜利的快感,因为这种快感很快就被你所受的教育所带来的内疚感替代。而如果你是失败者,就更不好受了。”

他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回到书斋。另一位历史作家吴思是他的大学同学和此后多年的好友。在《帝国政界往事——公元1127年大宋实录》的后记中,李亚平说他的这本书正是在吴思的刺激之下写出的。

在看完吴思赠送给他的《潜规则》之后,他对吴思说,其实他一直无法忘怀过去的文字生涯。吴思则建议李亚平去读《宋史》。因为在吴思看来,宋朝是中国社会发生大转变的时代,市民化的时代从宋朝开始。同时,吴思也认为宋史方面的大家不多,已有的宋史书籍在解释宋代历史时,显得非常无力。基于此,吴思建议李亚平在二十四史中先读《宋史》。

结果,李亚平到书店之后,惊讶地发现,《宋史》竟有40卷。李亚平激动地打电话给吴思说:“吴思你他妈的这根本就是在草菅人命嘛!”

这场“草菅人命”的结果就是李亚平那本20万字的《帝国政界往事——公元1127年大宋实录》。

两年之后,李亚平出版了他的第二本历史著作《帝国政界往事:大明王朝纪事》。这次他选择了明史,几乎出于同样的原因:因为他认为,已有的明史著作并不能解释他所认为的历史。

李亚平有那种将历史上所有重大朝代重写一遍的野心。“我现在在写秦。最初的帝国是如何确立起来的。”

这是《帝国政界往事》的第三本。选择秦,是因为“秦是帝国的源头,如果不把秦整理出来,很多后面的事情都解释不清楚,都是无源之水”。

这本书让他陷入困境,“我已经推翻七八稿了”。必须理清先秦诸子百家的思想,必须洞悉七国每国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必须找到足够的史料支持……

但是李亚平真正的野心在于写一部20世纪的中国历史。这根植于他大学时期的梦想,两本书奠定了他对记者的认知:《第三帝国的兴亡》和《光荣与梦想》。“你知道,《光荣与梦想》和《第三帝国的兴亡》都是在我们读大学时出来的,那时每天我都特着迷地去读那几本书,当时我自己的想法,一个是想写现实主义的报告文学。还有一个就是想写《光荣与梦想》这样的东西。”

李翔:你怎么看正统的历史写作?

李亚平:历史学家茅海建回头去做考据,是非常值得让人尊敬的。因为那种工作意味着特别专心致志,特别心无旁骛,很细致,很艰苦。他真的是在给这个民族积累文化。这个民族的文化,实际上是靠这些人在传承。我对这种学者特别尊敬,我愿意称这些人为老师。因为这些考证,是在真刀真枪地做事情。

我特别讨厌一些传统史学家,用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先入为主,用概念和理论去套历史。

李翔: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视角,还是写法?

李亚平:我觉得是常识。我们判断一个人、判断一个历史事件的时候,应该从常识出发而不是既定的概念出发,要把人还原成人,从常识、从人性、从社会的多种可能去写。

张鸣在写《历史的坏脾气》和《历史的底稿》时反复强调,他仅仅是用常识来写历史。我后来和他聊天的时候,我发现在这一点上我们特别投机。他意识到要用常识来观察历史,我也意识到,中国人的很多东西已经偏离常识甚远,现在需要重新回归常识。这是一个特别简单的问题,但是就是做不到。

我在写朱元璋和朱棣时,历史学家一边倒地说他们雄才大略,说他们推动了历史前进,为什么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做过只有流氓和恶棍才会去做的事情?

同类推荐
  •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方法改革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方法改革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方法改革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方法改革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
  • 信用知识宣传手册

    信用知识宣传手册

    个人无信则不立,企业无信则不兴,政府无信则不威。提高诚信江苏建设水平,必须从加强诚信教育入手,大力培育诚信意识,弘扬诚信文化,在全社会倡导重诺守信的价值取向和行为规范,营造“守信者荣、失信者耻、无信者忧”的诚信氛围。
  • 世界著名战地记者经典报道

    世界著名战地记者经典报道

    战地记者,又称“随军记者”,是新闻工作者中的一种职业分工。战地记者同样也包括文字记者、画家、摄影摄像记者。他们根据亲身经历和见闻所采写的战地现场新闻或目击新闻就是战地报道。
  • 人文教育读本

    人文教育读本

    中国传统文化由儒、释、道三家,文、史、哲三科,天、地、人三学合构而成。在这种传统文化基础上孕育出来的传统人文精神,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顺自然而以人为本;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上,循人伦而以和为本;在人与自我的关系上,重体验而以乐为本。中国传统文化中蕴含的这些人文精神,在现代社会条件下仍然适用,也趋同于国家、社会、学校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标。
  • 中华句典2

    中华句典2

    本书共收录名言警句、歇后语、谜语、对联、俗语、谚语等上万条。这些鲜活的语言文字语简意赅,大多经过千锤百炼,代代相传,才流传至今。这些语句,或寓意深长,或幽默风趣,有着过目难忘的艺术效果。本书以句句的实用性、典型性和广泛性为着眼点进行编排,所选的句句时间跨度相当大,从先秦时期的重要著作,到当代名人的智慧言语均有涉及;所选的名句范围非常广,从诗词曲赋、小说杂记等文学体裁,到俗谚、歇后语、谜语等民间文学都有涉猎。除此之外,书中还提及了一些趣味故事。通过这些或引人发笑、或让人心酸的故事,可以使读者更为深刻地理解和掌握名句。
热门推荐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斩鬼手

    斩鬼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丹心誓血,斩断鬼手。胡图强携母赴青城就医,途中病资被盗,其母气绝,遂立誓复仇。复仇路上他结识了狡黠多智的女孩乔欣艳,并深深爱上对方,然寻找仇人的诸多努力皆无成效,却又因不愿与光头一伙同流合污而被诬入狱,狱中却意外获悉了仇人的下落,只是这个绰号“鬼手”的小偷与之有着不可思议的关联……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主宰天庭

    主宰天庭

    那一晚,18岁的徐浩在大学实验室里做实验,却意外被电死了。谁想到了阴曹地府,却被阎罗王告知阳寿未尽,遣他回来做了个鬼差。从此,徐浩便与神仙鬼怪打起了交道。今天,跟土地公一起挖人参;明天,从财神爷手里搞点金元宝;后天,找月老牵跟红线……总之,徐浩一步步的混上了天庭。
  • 骊曲前夕

    骊曲前夕

    卧高楼玉枕,看庭前花落。念世间扰扰红尘,浅呷清酒,看淡三千浮华。三年时光如烟飘散,悔今忆昔,却也难寻当年,仍未忘却。如梦来生,骊歌再起之时,怎寻心之所归?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既不愿,何忘却?三年相伴,岂会曲终人散。但晶莹滑下之时,我们是否,真的会记得对方……
  • 倾国绝色:废柴逆天下

    倾国绝色:废柴逆天下

    韩沫儿,二十一世纪的精英杀手,却因一个错误的选择,在这一世陨落。得上天庇护,阴差阳错的穿越到苏府的废柴七小姐身上。父亲的无视,嫡母的怨恨,兄弟姐妹的欺辱让这个身体的原主香消玉损。韩沫儿在这座身体里重生,不善待她的人终将不得好死!
  • 恋上我的红衣女修罗

    恋上我的红衣女修罗

    拳打脚踢早已成为了家常便饭,她不是懦弱,也不是没本事,这是她的使命......梦中被人强迫交换灵魂,我擦,就算姐姐我隐忍了这么多年那也不是好欺负的。经历过先祖本命遗传后,麻雀变凤凰,渣男滚一遍,狂虐白莲花,自创云仙派......明明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为什么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就消失了......陌浩初,我要让你内疚一辈子
  • 大唐我是阎王

    大唐我是阎王

    2019年大年三十的夜晚,本是合家团圆之夜,一起看春晚嗑瓜子放鞭炮,享受一年忙碌的的成果。可是在这夜色之中一支神秘的队伍正在机场悄然集合,他们就是Z国中最神秘的部队龙组。龙天机缘巧合下重生到了大唐,迷迷糊糊成为了李世民早死的第二子李宽身上,且看龙天如何在大唐继续实现他的阎王梦想.........
  • 穆江引

    穆江引

    谁是谁的傀儡,谁又真的掌握住命运,一切,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局。
  • 血火叹歌

    血火叹歌

    从萧逸穿越出生的那一刻,世界注定要陷入混乱。伴随着人类的纷争,那些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远古种族相继出现……没有人知道世界将迎来的是什么,所有人都只能够在历史的长河中随浪而流。萧逸看了看身后的三国诸将,直到最后他才明白,他哪是自以为的世界的主角,他也不过也只是那落入江中的一只小小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