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杨坚!
离开时明明还对白灼嗤之以鼻的他,居然在时隔多日之后,毫无征兆的杀了个回马枪,在如此恰到好处的时候又救下了白灼。
仿佛是已经知道了白灼手脚无力,杨坚毫不迟疑地俯下身来打横抱起了她,飞奔着冲向了牢门口。
外面在下着雪,现下正是清晨时分,门外空无一人,一切就像当初她被关进来的那天一样,只不过那时是杨坚送她入囚笼,今日却是带她脱离了苦海。
“为什么?”白灼问道。
她很疑惑,如果一开始就是跟她站在一起,那又何必要擒她锁她,就算是临时改变了心意,那又是什么让这个执拗的男人回心转意了呢?
然而,没有任何回答……
她抬头望去,只能看得到一个布满青色胡茬的下巴,还有紧抿成了一条线的单薄嘴唇。
中原人讲究相面,面相忠实记录了一个人的过去。在白灼看来,她眼前的这张脸,看上去似乎已经经历了太多苦难,脸庞线条冷硬,唇线紧绷,有着无法卸下的沉重包袱。
“杨坚,你的心底里埋藏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一路未曾遇到任何阻拦,杨坚二人转瞬间就已经离开了营地,眼看着铁黑色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巡逻的官兵也多了起来。为了躲避几个流动岗哨,杨坚左突右藏,前进的异常缓慢,白灼这突然的发问,让他脚下一个踉跄,终于惊动了刚刚走过去的那一小队巡逻兵。
之前白灼的惊险闯关,让负责守城和治安的兵将们多少有了些危机感,当值期间也多加了几分的小心,所以一发现有异常情况,信号铳马上就被放了出来,看样子似乎马上就会有大批官兵集结于此了。
杨坚的脸色马上就凝重了下来,他刚刚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里纵身挤进了一处小商铺在门口堆积的货物里面。然而搜查的官兵并不仅限于用眼睛来搜寻,仅仅听得他们所过之处皆是一片鸡飞狗跳,就知道藏在这里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对不起……”白灼小声道歉。
她自然是知道一切都是缘起于她那句不该问的话,这才让杨坚分了心。
“别说话!”
回应白灼的道歉是一张毫无怜香惜玉意思的大手,用力地掩住了她的口鼻。紧接着,挡在两人身前的货物发生了坍塌,店主开始连连求饶,然而却并无胆量敢上前阻止。眼看着两人的身形就要暴露了,杨坚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抱着白灼暴起身形,趁着四下炸开的货物搅乱了众人的视线,纵身翻过了墙头。
这哈尔查干城里,就连普通民宅商铺的院墙都异常的高大,想来设计者是为了防止身材壮硕的部落人在被追捕的过程中翻墙逃走,却没想到碰上了杨坚这样的犯人,这般高墙倒成了追捕的障碍了。
如果刚才只是怀疑有贼人出没,当杨坚飞过墙头公然逃窜之后,便就坐实了这一怀疑。各种穿着官服和兵甲的人从各个角落迅速地冲了出来,白灼惊讶极了,在她看来,这座城池的防御力量其实弱得很,只是不知道为何机动力却如此迅捷。
城门那里眼看着是去不成了,杨坚知道现在已经绝无可能送白灼出城,只能择了小径,转而向城内偏僻处逃去。
经过了半日的奔波,身后的追兵渐渐失了踪迹,杨坚七拐八绕的,终于躲进了一个小院落。
这是一个相当寒酸的住所,在一片青砖红瓦的房子中,茅草的屋顶显得格外突出。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角落里立着一个布满了破洞的箭靶,到处显现出一副破败的景象,要不是大门上挂着的拴锁锁眼处毫无锈迹,白灼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处废弃的所在了。
“肃——高肃——这个死小子,平日里哪都有他,这会儿倒是不见了踪影。”
毕竟是带着一个大活人奔波逃窜了将近半日,杨坚一进了这个小院,压抑着的呼吸终于放开了,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粗声粗气的叫着人。
这个“高肃”应该是他最为亲近的人吧~虽是嘴里抱怨着,白灼却从未见过他与旁人如此熟稔。
因为之前的贸然开口差点让两人陷入困境,白灼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乖乖地闭着嘴巴,只靠一双眼睛四处打量。
主人不在家,杨坚毫不见外的一脚踹开了房门,将白灼轻轻放在了房中唯一的一张榻上,便冲到院子里那口井边汲水喝去了。
屋子里面看上去也并没有比外面强上多少,空空荡荡的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不说,也全都破旧的很。
白灼皱着眉头,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挡在脸前的一角被褥压在了脑后,这床油腻腻的被褥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还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汗臭味道,要不是白灼适应过了牢房里的腐臭气味,这会儿估计她早就已经厥过去了。
“师傅?是您吗?”
白灼还没来得及抱怨几句,这床该死被褥的主人就回来了,听上去像是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清亮的很。
“你这臭小子,今日不当值,不在家里温习箭术,在外面瞎跑什么?”
“我可没瞎跑,是军中传了军令下来,说是城中出了高手作乱,急召全军集合满城搜捕。我就想着什么高手也逃不出师傅的手掌心,但是又到处找不到您,只能回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就让我猜着了。”
年轻男人口中的推崇和雀跃如此生动,白灼几乎都能想象得出他欢喜的模样,但是同样也猜得出,在听闻了外面如此大规模的围剿之后,杨坚定然会沉默下来。
“师傅?师傅?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接到军令?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那些酒囊饭袋们哪里抓得住人,还是要靠您老出马呢~”
事到如今,想要再遮掩怕是不可能了,好在杨坚似乎一开始就没想过隐瞒些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斟酌着怎样解释,但是话说出了口,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
“高肃,我就是那个‘高手’,你预备把我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