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砂还说了很多。
细数着我短短的阳寿中做的种种劣迹的时候，折砂的口气始终带着一丝惋惜。尽管这一丝丝的惋惜中更多的是鄙夷。
自古成王败寇。更何况是一个天下人口中的昏君。
后来，折砂说：“那昏君本以为他登基后，已经把他所有的哥哥弟弟全都杀光，能够稳坐江山了——可是后来却有一个人带领着几十万的大军造反了。从边疆一直杀到京城。最后的几日，便逼宫了。那人名头倒是不小——说是先帝一位早逝的妃嫔的孩子，因为怕遭受其它妃嫔的嫉妒，所以便谎称孩子出生便夭折了。而实际上是让那妃嫔的亲戚带出宫外抚养。毕竟那妃嫔在宫中无权无势，所以只能求皇子一生平安了。”
说完，我越发相信这说的就是我了。
只是其中偏差颇大罢了。
我甜甜干燥的嘴唇，说：“所以，在一个从庶民奋斗成边关守将中的皇子与一个昏庸无能的小皇帝中间，百姓、大臣、将士们都选择了前者。从此昏君的统治时代结束。一代明君登基，本不想赐死自己的兄弟，因为新帝登基总是要显出自己的仁厚之心。只是那昏君在牢中大彻大悟，觉得此生有负苍天社稷，黎明百姓，便割腕了却此生。”
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颇有些戏谑的味道。就连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我说得是真是假了。
折砂默许地点了点头。尔后她又补说道：“他也只是一个孩子的年纪罢了。我想，他割腕时，想得未必是你说的那样——可能只是过惯了自由安逸的生活，受不了牢里的艰苦吧。”
“你怎知道？”其实我本想说，你为何说他过的是“自由安逸”的生活……
折砂沉默了许久。
在她的眸子里，我看到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此时，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至少我已经肯定，折砂她没有忘记我。尽管，她讨厌史书中的我，可是，在牢里的时候，她对我，还是有一丝怜悯的。
在凡间大牢中的第一天，我见过折砂。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看到她。但是在我记得，她说过，朝廷里的那些人真是心狠手辣，这样的稚嫩的孩子也不放过。
第一次被评价为稚嫩。她若是知道我是谁，当时恐怕是不会下这样的评论了吧。只不过前半句依然深得我意。
虽然她不是人，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只是一个连妖怪也不如的怪物。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折砂本是替天青收魂魄的。可是一个凡人，看到她的原形，着实是有些奇怪。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弄清楚。
折砂此时的沉默，有两种寓意。
一是她现在已经知道她口中稚嫩的孩子是个昏君了。
二是她现在还没有忘记牢里的孩子。
综上所论，我没有理由不开心。我已经知道了，我所做的一切至少是值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