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肖长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贵夫人皮草商场。贵夫人皮草商场在秀水园城中心,过去在红灯笼大宅门时,肖长是那里的常客。那里的货物都是千元万元以上不等,这昂贵的价格常常对肖长是一种巨大的诱惑,只要一想到它,肖长就莫名其妙的兴奋。
万里震撼离家有十天了,他去省城联系一项业务,洽谈正在关键时刻,他每天往家里挂三四个电话,开始这电话还有些新意,能引起肖长足够的重视,而后来的千篇一律,肖长就烦了,她感到某种憋闷,她在昨晚的心烦之余,撇给万里震撼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波斯狗哇,总是一个腔调。那时她就想明天一定去皮草商场。
贵夫人皮草商场新换了门面,老远肖长坐在出租车里就看得明明白白,这让她有某种心动,但是红色夏利差不多贴近它的时候,她却让司机改变了方向,她告诉司机向左拐,去下一站的地久饭店。
地久饭店是一个大饭店,规模赶上一个三星级宾馆,只是秀水太小,不能有这样的名分,它才不得不委屈地叫地久饭店。来往过客却多半是外来客,和秀水有着不平常身份的高级人员。
地久有一个肖长的姐妹,叫哨所。她在这里做事很长时间了,当初她曾拉着肖长也到地久来,说这里的进项不可估量。可是肖长没有听她的,还是选择了万里震撼。肖长算了一笔账,地久的进项再多,也抵不过万里震撼的一百万,肖长想起了一句她家乡的谚语,叫做:凭窝兔不拿拿跑兔。所以肖长还是稳稳当当地拿了窝兔。
站在地久宽敞的大厅里,吧台小姐告诉肖长,哨所不在,有业务出去了。这点儿小把戏能瞒得住别人能瞒得住肖长这个行家吗?肖长就坐在大厅里的咖啡座上,要了一杯咖啡给哨所打手机,她很快就听到哨所疲惫不堪的声音:是狸猫吗,你在哪儿?
狸猫是肖长在姐妹中的别称,来回传递消息时,一说狸猫就不用提肖长的名字了,这就好比特务接头时的暗号,既简捷又便当,也是固定她们友谊的很特别的程序。肖长说:我就在你的大厅里。
哨所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她说:你等着,我就来。
哨所来了,是从楼上某个房间里出来的,她穿着她的裘皮大衣,一看就知道是从贵夫人皮草买的,从腿上露在外面的一截睡衣看,她正在陪着客人,如果肖长判断不错,她的睡衣里面胸罩裤头什么也没穿,这通常是她们的习惯,有时她们夏日里穿裙子上街,或者临时出台,她们也是不穿那些琐碎的东西的,她们无遮无掩惯了,世界对于她们来说有很多多余的东西。
哨所见到肖长来,她很兴奋,像见到了救星,她都没问问肖长来干什么,就一下扑到她怀里,撞得肖长手里的咖啡泼了肖长的一身,肖长说:干什么,也不看看场合。
哨所趴在她怀里,温柔得像只小猫,她可不管肖长的嗔怒,嗲嗲地说:替替我,我都直不起腰了。
肖长说:这怎么可能,我都从良了。
哨所说:别唱高调了,那个老头子有什么可守着的,他又不知道,偶尔快活快活没什么不行。哨所的声音依旧很嗲。
肖长说:不是守他,是我有些疲惫了,不想兴奋了,再说,如果开了闸,你以为我还能守住。
哨所说:你来都来了,替替我吧,我都快被他折磨死了,开价很高的,一小时一万。
肖长推开了哨所,她很吃惊,她说:他疯了,不过了,是大款也不能拿钱打水漂呀。
哨所说:人家愿意的,你操什么心,你不心疼我,倒心疼起他来,我都没怕你撬我呢,你还挑三拣四。
虽说肖长打心眼里不想做这件事,可是一小时一万的价格还是让她有些犹豫,她甚至想,如果她在这工作三个小时,那就等于给自己挣回三件裘皮大衣,三件这是她干小姐以来从没遇到的好行情。
哨所看出肖长的犹豫,她撒娇拉住肖长的胳膊,她说:哎呀,走吧,破盆端端就行了呗,别端耍圈儿了。
她又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表示那里疼得不得了,继续说:就算我求你了,就这一回总行了吧?
肖长彻底地让她说动了,她随着哨所的劲儿站了起来,她们一起向楼上走,到了差不多四楼,肖长问哨所:那货还有吗?我需要一点。
哨所说:有的有的,你要什么都有,要我的命我都会给你的,别说几粒摇头丸。
说着她们来到一个房间门前,哨所从兜里掏出门卡开开门,并向里努努嘴,肖长就推门准备进去,这时她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忘了带用具,就向哨所做一个手势,表示向她要一只,哨所明白她是要什么,就抬手一指,告诉她,那人那里有。
肖长遇到的有力量的男人不少,像这样具有特殊力量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若不是她其间偷吃了两丸药,她是很难抵御的。她这一天干得很出色,对方十分满意,因此她为哨所挣下了两天的工钱。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哨所请肖长在地久饭店吃饭,并把一包她需要的东西给了她,像这种弄药的出路肖长没有,她一直是依赖哨所,哨所的家在大城市,哨所见识广,结识的人也多,她是肖长惟一可以信得过的朋友,这也是她今天为哨所做事如此痛快的最终原因。
哨所为答谢肖长,她们俩单独包了一间房,没用肖长点菜,哨所点的都是肖长最爱吃的,席间哨所问肖长:要不要把他也叫来?
这个人是一个港商,钱挣得太多了,专门游历祖国山河大地,对北方妞情有独钟,打算在此逗留一段日子。
肖长说:我被他折腾累了,还是我们俩说说话吧,再说我那位每隔两小时往家里挂一个电话,发现我不在,会连夜赶回来的。
哨所问:他对你看得那么紧呀?
肖长说:能不紧吗?尼泊尔那儿他回不去了,我呢,一时间就成了宝贝。
哨所说:那将来他老了,做不了那事了,你怎么办?
肖长说:好办,蹬他呗,重操旧业,或者找个穷小子,养着他。
哨所没有结婚的经历,她摇着头说:不可思议。
夜幕早早就降临了,说话的工夫天已经黑透了,一桌子好菜,她们只是点到为止,象征早已是她们的习惯,她们讲求的是排场,而不是实用,讲求的是尊重,而不是在吃上风卷残云。
肖长向窗外望了一下,说:本打算上皮草城,看来就得明天了。
哨所说:皮草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了,哪天我陪你去。
肖长说:不如今天你到我那里住,我们好明天一起去。
哨所说:不行,我得继续掏他的腰包,什么时候掏干为止。
肖长说:你就那么看中他那点儿钱,人长得像猪八戒似的。
哨所说:还真让你说对了,不知为什么,有时我好像不单纯是为了钱,好像是为了某种战胜,战胜什么呢?又有什么用呢?我想不清楚。
肖长就用食指点了一下哨所的额头,里面充满了喜爱、理解和赞同,这是她喜欢哨所的特殊表达方式,哨所就向后躲了躲,说:我承认我也是有点喜欢他。
肖长说:那就跟他去香港吧。
哨所说:不想那样,谁知他能不能靠得住呀。
肖长说:傻丫头,你也知道防范人了。
把肖长送上出租车,她们分手了,肖长一看司机还是早上那个人,就说:是你呀,怎么这么巧?
司机说:我总是在这一带拉客,每天的这个钟点都在地久。
司机是个老实人,肖长喝了酒,就告诉司机:开往阳光花园。
她没告诉司机是A别墅,她想到了小区,她自己走剩下的路,像她这么有钱,她对别人知道自己的生存处所还是有所戒备的。肖长的眼皮虽然在打架,可还没等她瞌睡,车就到了阳光花园。
司机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其实他今早看见了肖长从哪幢房子里出来,在这时却没有自作聪明,而是按着肖长的提议停在了阳光花园门口,肖长付他钱时多给了他二十元小费。
肖长在夜风中酒醒了不少,一天的劳累因夜的洗涤减轻了许多,她拎着手袋,那里面有三万元现金和一张牡丹卡,现金是哨所给她的,牡丹卡是万里震撼给她办的,里面的金额有十几万,不过那是有密码的,只有她和万里震撼知道。
肖长走到自家的大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就在这时,她的眼睛的余光看见高墙的黑影下有什么东西一闪,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手袋就被人一掠而过,之后那个人就跑进一片房影中。
肖长站在那里发傻,等那个人跑出暗影来到路灯下,肖长定睛望去,她认出来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瘦瘦的,腰身像只弯弓的,她不久前给了他九千九百元钱的胡节。
她认定是他,就对着他喊:胡节,钱你拿走,把包给我留下,我要那里面的证件。
那个人在听到她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地停了停,之后他又跑,跑了一段路,肖长看到从他手中真的脱落出一条弧线,弧线是向着她的方向滑行过来的,肖长就明白那肯定就是她的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