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杜马小地小天一起下饭店去了,老年给完他们烟嘴和手镯,他们也还是没带老年去,还是按以往的惯例他们仨指定一家饭店,分散着到大门外集合一起去。他们下饭店不用现钱,每次都是由杜马签字,吃时很好,主客都乐,到了十月份以后,各饭店万炮齐轰来要钱,杜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那时他会到处躲藏,有时就躲在我的寝室,账是躲过去了,小地那一关还有新的麻烦等着他,小地会哭喊着找他算账:你往哪躲不行非上她那儿去?我听到小地这样叫喊也不生气,我照样洋洋自得,小地有时就当着我的面说,我就装作大大咧咧附和:谁说不是呢,你有瘾啊,偏往我那儿去?杜马在这个时候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愿意一起去吃饭,吃饭成了他们每天必须履行的程序,不然他们就没着没落左右不是。他们随便找个理由都能成行,有时说说笑话打打赌,饭局就成了,反正都是杜马花钱她们消费,小地小天何乐而不为。
今天的吃饭更是名目翻新,小天被丈夫打了,他们要为小天鸣不平。其实小天不被丈夫打,他们也一样吃饭店,不过是原因更改一下,为小天学业有成而接风洗尘。而现在的理由更直接一些,更有道理一些,更能明目张胆簇拥杜马一些。
小天的丈夫是个小车司机,专门给大领导开车,所说的大领导都是副市长以上级别的,平日里接触的人物可想而知,养成的心性也可想而知。他们结婚不到两年,楼房家用电器一切一切都装备齐全,小天也事事不用操心,甚至小天早上都不用起来做早饭。
辛德明很疼她,都是自己去小吃部吃一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就了事。有时这两根油条可能要伴随他走几百里路,不过那也没什么,领导们中途要吃饭,他也一顿不落地跟着吃。所不同的是他要看领导的眼色,后上桌先下桌,领导们都坐好了菜上齐了,他才从门外匆匆而来,领导们吃得差不多了,借余兴推杯换盏在唠嗑,他就去陪着他的车了。长久的一个模式养成了他说一不二的习惯,好在家里什么也不缺,矛盾迟迟没有出现。
这一次产生矛盾的根源是小天两年来一直怀不上孕,辛德明每到一处,看到地上满跑满颠的小孩子,总是情不自禁地多看几眼。有一天辛德明的脚踝骨崴了一下,走路一跛一跛的,他的前方一个和他一般大的男子抱着一个小孩,男子向前走,小孩脸向后,小孩就眼盯着辛德明的一条腿,一会儿瞅瞅辛德明的脸,一会儿瞅瞅辛德明的腿,小孩多说也就一两岁,一两岁的小孩也不过十几个月,他居然也能看出辛德明的腿出了毛病,小孩长得眼睛亮而生动,像两个电动玻璃球在他的身上晃来晃去。辛德明那个喜欢啊,他不住地向小孩发出信号,一会儿撇嘴,一会儿龇牙,一会儿瞪眼,不管怎样小孩都是不断地揣测着他的腿。
辛德明一直不忘这样的场景,回去和小天忍不住就埋怨,那天他公休,晚上喝了一点酒,他借着酒劲把自己的脾气推向了高潮,他说:你他妈的,你是骡子怎么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生出一个?你看人家,哪家媳妇像你这么差,人家都能生个一男半女。
小天是个不让人的主儿,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是缺陷,却又忍受不了别人说,大家伙也有人问过她,都让她巧妙地回避过去了,她十分轻松的态度让大家相信,她说她还想玩两年。小天也正应了自己的誓言,每年都要到各大城市玩上十天半个月,广西,深圳,珠海,乐山,九寨沟,小天都去过,回来在账目上给杜马一点倾斜,杜马就连同她的费用也一起核销了。
现在不生的问题对一个人再也瞒不住了,这个人就是她自己的丈夫,是孩子的制造者,小天就满腹冤屈又哭又嚎,一嚎嚎到半夜,最后她丈夫醒酒了,十分恼怒,说:他妈的你还有完没完,一脚把她踹到床下,又起来把她推到楼道里,好在小天的娘家也在这个单元住,小天就敲开娘家的门住进了娘家。
这一夜小天自然是在流泪不止,不生孩子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十分想弄清楚。她的母亲看到自己女儿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的委屈她一辈子都没受过,她很为小天鸣不平。她想:这个辛德明他想怎么的,还说不定谁有病呢。
小天的母亲叫何芳,很爽直,很造反,很计谋的一个人,她向小天问明了情况,第二天领着小天去医院做生理功能检查,她虽然没有责备辛德明,却绵里藏针地把辛德明也找了去,但是还没等辛德明做成,他的顶头上司就呼他,让他马上回去。辛德明走后,小天的结果出来了,科学为小天说了公道话,小天没问题。
小天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辛德明了,小天知道了自己一切正常,顿时欢天喜地,她要把这个消息马上告诉辛德明,以澄清自己这些年的冤屈。
但是她的母亲何芳这时拦住了她,母亲的心机小天早就耳熟能详,她知道母亲的思维是立体的,什么事总是能调换几个角度去想,她从不让自己吃亏,一旦发现吃亏,她会显出恶狠狠的样子。小天就秉承了母亲的个性。小天看母亲深思的样子,就有些发毛。她打了个冷战之后对母亲说:你又来什么花招了?你要治辛德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