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肩挎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大包,来到县信访办一屁股坐下来。“我要见魏书记,我有冤情向他申诉。”朗显得迫不及待。信访办萧主任打量了一眼朗,见朗衣着破旧,蓬头垢面,不像有身份的人,便说:“魏书记出差,估计没有十天半月不会回来,你有冤情先向我反映,我再按规定程序上报,好吗?”“不,我不向任何人反映,我只见魏书记。”朗态度坚决,“如果见不到魏书记,我准备昼夜守候在这里,一直等他露面。”“你就相信我一次吧,先向我反映,我再……”萧主任还想劝朗。朗发火了:“相信你们?为昭雪这桩冤案,我跑了十多家部门,找了十多位领导,一年多了,有个回音吗?你听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上访,我什么人也不见,什么部门也不去,我只见魏书记。我保证,见了魏书记,不论结果如何,我都销声匿迹。”萧主任无可奈何:“那你等等吧,我再联系联系。”说着,萧主任忐忑不安地走出了信访办。萧主任注意到,朗一直怀抱那个帆布大包,不时用手摸着,神情十二分紧张。萧主任想问问那包里究竟装了什么秘密,又觉得不妥。
萧主任小心翼翼地拨通了魏书记办公室的电话:“魏书记,有个上访户一定要见您,说是最后一次上访,不见您不走。”“那好吧,你让他来,我在办公室等他。”魏书记回话说。
很快,朗又挎着那个帆布大包,径直走进了魏书记办公室。进门,朗还在不安地用手摸着那个帆布大包。可魏书记却像在迎接贵宾,先是笑容可掬地请朗在沙发上坐下,接着满面春风地给朗泡茶、上烟,然后才十分温和地询问朗上访的原因。朗被魏书记的平易近人深深感动,他把那个帆布大包轻轻卸下,小心放在一旁,颤抖着说:“魏书记,不是我一定要打搅你,为了昭雪这桩冤案,我已上访十多个部门,十多位领导,可一年多了,竟没有一个明确的回复!”“有这样的事?”魏书记听了坐立不安,“朗同志,县委书记是全县人民的公仆,是为全县平民百姓作主伸张正义的。你有什么话尽量向我倾诉吧,相信我能公正无私地处理问题。让你折腾了这么久,是我们党政司法机关的严重失职,也是我个人的严重失职,在这里,我郑重地向你道歉。”朗激动得嘴唇在打哆嗦,朗说:“我有个女同学,下岗后在XYZ歌舞厅打工,本是个很正经的女人,可ZW派出所却将她抓去,硬说有人指控她卖淫,逼她交出所有嫖客姓名。她死活不认,派出所就刑讯逼供,打得她遍体是伤,还非法关押她半月之久,她一个弱女子实在受不了啦,只好违心地‘交’出了一个她比较熟悉的男人。哪料到了这一步,派出所还不放她,又关押,又毒打,几经摧残,屈打成招,把所有她认识的、年龄与她相差不多的男人都‘交’了出来。派出所大喜,这才罚了她8000元钱,放她走人。她走后,派出所立即按她提供的‘黑’名单逐个抓人,抓到人后,先是要他们承认有嫖娼之举,他们都是良民,怎愿蒙受不白之冤?不承认,派出所便使出关押和毒打的绝招反复折磨,他们被摧残得受不了啦,只好‘供认不讳’。于是,派出所大功告成,罚了他们每人8000元钱后逐个放人。多么卑鄙无耻的发财术呵!我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事发后,他们四处告状,可结果都和我一样,得不到一个明确的回复。现在,他们还在准备联名上访市里、省里甚至中央呢!”说到这里,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控诉信递给魏书记。魏书记接过控诉信一看,上面竟有四十多人的签名,还有他们的手印,不禁拍案而起:“朗同志,你们受苦了,我再次向你们道歉。现在,我以县委、县政府和全县人民的名义郑重宣布:半月之内,一定将你们反映的情况调查核实清楚,并作出公正严明的处理。对那些胆敢执法犯法者,我们一定绳之以法、决不姑息!请你相信党、相信政府和人民,并请你转告所有准备上访市里、省里甚至中央的同志们,劝他们不必越级上访,所有问题都彻底解决,解决不了,我们县委常委集体辞职!你记住:今天是九月一日,我们调查处理回复的最后期限是九月十五日!”
魏书记的话掷地有声、亮如洪钟。朗潸潸落泪了,一个以前还没有流过泪的男人,拎起身旁那个帆布大包不安地摸了摸,便全身颤抖地走出了魏书记的办公室。果不其然,九月十五日,ZW派出所所长L被清除出党、开除公职,其他参与非法拘禁和刑讯逼供的所有干警也被依法严惩。那个女同志,还有所有被诬害的男同志,罚款都如数退还。
从魏书记办公室出来,正要路过信访办大门,萧主任忽然叫住朗,发现朗依旧挎着那个帆布大包。上次见朗总是不安地摸着这个帆布大包,萧主任便感到奇怪,眼下见朗还在情不自禁地抚摸这个帆布大包,便忍不住笑问朗包里究竟装了啥样秘密。不料朗哗啦一下打开包时,里面竟是满袋子土制的炸弹!萧主任吓愣了,朗却不慌不忙地解释说:“上次,你若不让我见魏书记,我就引爆这些炸弹,与你一同升天;如若见了魏书记,他不受理我的上访,我也要引爆这些炸弹,与他命赴黄泉;这次,如果魏书记言而无信、存心欺骗我们,我甚至准备引爆这些炸弹,与魏书记和县委大楼同归于尽呢。以前,我们被推诿和欺骗得太多太多了,你理解我的心情吗?”见萧主任已吓得一脸灰白,朗接着说:“现在,我说什么也不会那么冲动了,面对魏书记,我感到羞愧和无地自容。他是一个真正的人民公仆,一个公正无私的好官!可自从上次离开他的办公室后,我还在怀疑他是否会兑现诺言。现在我要把这个帆布大包扔进波涛翻滚的大江大河。你说好吗?”
萧主任这才释然。朗一走,立即激动无比地拨通魏书记办公室 的电话:“魏书记,你知道朗一直挎着的那个帆布大包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吗?”魏书记不以为然:“你说是些什么?”“炸弹!”萧主任回答,又把朗刚刚向他泄露的机密原汁原味地复述了一遍。魏书记听后先是擦擦额上沁出的汗珠,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继而欣慰地笑了:“是啊,我想起来了,朗总是带着那个帆布大包,进出时都下意识地摸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