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农行,办公室主任沙元是常务副行长朱宏的“铁杆”,这是众所周知的,朱宏也心知肚明。平常,凡朱宏交办之事,沙元都能出色地做好,而行长伍正下达的指令,沙元却爱搭理不搭理了。伍正年事已高,不久就会退位。他是秋后的蚱蜢,蹦不得几天了,沙元暗想。沙元还每天驾车主动接送朱宏的儿子回家或上学,每月自掏腰包给朱宏家交水费、电费和电话费,每季抽空到偏远的小山村慰问朱宏的老父老母。朱宏家的宠物狗贝贝一有病兆,也是沙元最先发现,心急火燎地送它去动物医院检查治疗。朱宏心里感动,总在盘算怎样回报沙元。
哪知天不作美, 上面一纸调令下来,朱宏被任命为市农行保卫科科长。提拔是提拔了,可一来职务在市农行是很不起眼的职务,二来手中无权直接栽培沙元了。可任命书下来,朱宏不想走人也得走人。
朱宏原想走时,县农行会有不少人眼泪汪汪地为他送行。因为在行里,他用手中的权力为不少人开过“绿灯”,他们也曾认定行长伍正的接班人非他朱宏莫属。他们早就在追随他,成了他的心腹幕僚,指望“一人飞升,仙及鸡犬”。沙元更是。那天朱宏急切地等呵等,也不知等了多久,临走前却只有行人事股干部孙雪气喘吁吁地赶来,手里提着一小袋水果和两瓶矿泉水,坚持要为他送行。朱宏眼眶一热,答应了。这个孙雪原本不是朱宏的人,以前他们只有正常的工作接触,朱宏安排他做啥就做啥,根本不会主动接近朱宏。
路上,朱宏的心里如寒风呼啸,冷得难受。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那些心腹幕僚们都没有一句送别的话语,都躲的躲、藏的藏,消失得无影无踪。尤其让他心如刀绞的是,沙元竟然也不送他。临走,他有意拨通沙元的电话,沙元就一句知道了还生硬硬的。其实,他也给过沙元不少好处和油水,还准备接任县农行行长后就提拔重用沙元为副行长的。沙元呢,却只一个劲儿地抱怨自己跟错了人,白白地付出了很多很多。心疼的有道地缝他都能钻进去。“唉唉,你朱宏走了,还能卷土重来不成?看你的任用都是安置性的,你的从政生涯肯定结束了,巴你也无用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应该抓紧投靠副行长陈雄,很可能他才是行长伍正的接班人。”沙元猜想。“人走茶凉,此话真矣!好你个沙元!”朱宏思忖。
闷闷不乐地到达市农行,孙雪要返回了,朱宏紧紧握住孙雪的手,颤抖着说:“谢谢你,孙雪!”“不用谢,我只是不想看你孤苦,人嘛!”孙雪回答。
此后,在市农行,朱宏就再也听不到县农行那些人的甜言蜜语,他也不想听了。只有孙雪偶尔打个电话问候问候,也算是一种慰藉。
老天真爱捉弄人!才一年时间,县农行行长伍正就退下来了,接任者竟是朱宏!消息传开,县农行立马沸腾起来。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给朱宏打电话发信息,热烈祝贺他得到重用。沙元更是迫不及待,第一个赶到市农行,用三寸不烂之舌又向朱宏大表忠心,要接朱宏回县农行。对此,朱宏静如止水、淡然一笑。朱宏说:“沙元呵沙元,你是个机灵鬼。你的好意我已心领,可我习惯了一个人上路,你走吧!”县农行其他人要去迎接朱宏,也被朱宏婉言回绝。只有孙雪,鱼不动水不跳,压根儿没有迎接朱宏之意。朱宏奇怪之余,打电话问孙雪原委,孙雪却说他乜视趋炎附势之人。朱宏心头一震,偏要点名请孙雪去车站接他。孙雪这才去了,而且是两手空空。可朱宏却又一次握紧了孙雪的手。
一年后,孙雪被提拔为县农行人事股股长,又一年后,孙雪再被提拔为县农行副行长。而沙元,仍坐着办公室主任的交椅一动不动。
沙元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有次酒后,沙元很不服气地对孙雪说:“要是朱宏走时,我去为他送行,今天的副行长就不是你了。也真是,朱宏还给我打过电话!”“那你为什么不去送他?”孙雪追问。“我,我料定他会黄鹤一去不复返,哪知……唉,人算不如天算!”沙元哀叹,“这个朱宏,也太怪了,就那么一次失礼,他就可把我以前对他数不清的殷勤一笔勾销?就可以从此把我拒之门外?让你不费心力就捡了个便宜?”“这——”看到沙元眼角流出的泪水已蚯蚓一般爬满面颊,孙雪愣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