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字谕纪泽、纪鸿儿:
闰五月三十日由龙克胜等带到尔二十三一禀,六月一日由馹递到尔十八日一禀,具悉一切。罗家外孙既系漫惊风①,则极难医治。
余于二十五日渡洪泽湖面二百四十里,二十七日入淮。二十八日在五河停泊一日,等候旱队。二十九日抵临淮。闻刘省三于二十四日抵徐州,二十八日由徐州赴援雉河,英西林于二十六日攻克高炉集。雉河之军心益固,大约围可解矣。罗、张、朱等明日可以到此,刘松山初五六可到,余小住半月,当仍赴徐州也。毛寄云年伯至清江,急欲与余一晤。余因太远,止其来临淮。
尔写信太短。近日所看之书,及领略古人文字意趣,尽可自控所见,随时质正。前所示有气则有势,有识则有度,有情则有韵,有趣则有味,古人绝好文字,大约于此四者之中必有一长。尔所阅古文,何篇于何者为近?可放论②而详问焉。鸿儿亦宜常常具禀,自述近日工夫。此示。
涤生手草
“注释”
①漫惊风:即慢惊风,小孩儿所得的一种病名。
②放论:高谈阔论。
“当代阐释”
真诚是文章的灵魂
好文章有若干标准,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有真情实感。罗丹说得好“艺术是一门学会真诚的功课”,作者首先要固守自己的“童心”,以真诚而坚持真理,以真诚而直面人生,以真诚坦荡的情怀拥抱生活和世界。
《周易》上说“修辞立其诚”,这里的“修辞”是指讲话和写文章;“诚”是指说写者在讲话和文章中表露的真情实感。刘向、杨雄称赞《史记》“其文直,其事核(翔实正确),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精神;王充把“疾虚妄”定为自己写作的原则。这都说明了前人对包括真情实感在内的文章的真实性问题非常重视。他们认为,文章应该事真,情真,理真,否则,就犹如剪彩为花,刻纸为叶,不可能有生命活力。
曾氏对于好文章的评价为“有气”、“有势”、“有识”、“有度”、“有情”、“有韵”、“有趣”、“有味”,但他最为看重的还是“有情”,也就是诗文中的真实感情。他说“作诗文有情极真挚,不得不一倾吐之时。然必须平日积埋既富,不假思索,左右逢源,其所言之理,足以达其胸中至真至正之情,作文时无镌刻字句之苦,文成后无郁塞不吐之情,皆平日读书积理之功。”文贵真情,真情又在于平时积蕴,积蕴得厚实,自然一被激发,就只顾往外倾就是了,自然至极。
读《古文观止》时,诸葛亮的《出师表》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警句,为后人所景仰,诸葛亮为国尽忠、为事业献身的雄心壮志也感动了历代文人;李密的《陈情表》里写到他与祖母的关系“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形容祖母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言真意切,终于打动了皇帝,最终准许其辞官,在家奉养祖母。可见好文章的灵魂是真情实感,是灵魂的自然流露,是对人对事对景对情的真实反映,所谓文章做法,文句华丽都是次要的。从曾氏的论述中,我们也能体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