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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晋阳之战(4)

晋阳城号称固若金汤,依仗的是二个因素:一是死城池--铜墙铁壁,二是活人心--众志成城。

事到如今,赵襄子对董安于和尹铎这俩个人的感激之情于日俱增。铁的事实再一次证明,当初董安于的工作是出色的,他的手艺活是可靠的。到目前为止,晋阳城依然傲然矗立,尽管饱经风霜,姿势却依然伟岸,智伯梦想的轰然倒塌并没有出现。

而尹铎的工作分明也是不朽的,时至今日,情况糟得不能再糟了,可是晋阳民心依然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赵氏一边。在赵襄子的眼里,这是一群天底下最可爱的人,值得信赖的人,可以同甘并且可以共苦的人。

在长达三年的艰难困苦的日子里,这是赵襄子唯一引为心理慰藉的,并且引为精神支柱的力量来源。正是凭借这一点,在这些孤独的日子里,赵襄子才不会感到孤苦伶仃;在这些吃糟糠咽烂菜叶的日子,赵襄子才会觉得比山珍海味还要有滋有味;在这些与死神较量的日子里,饱经苦楚的赵襄子才能如他的晋阳城一样,站直啰,没扒下。因为他的子民给了他这样一个坚定的信念:

团结就是力量。

可是正当赵襄子心存感激地巡视他的部下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的出现,险些把赵襄子最后的心灵防线给摧毁了。

情况非常糟。赵襄子惊恐万分地发现,他引以为自豪的众志成城,此时此刻,却出现了问题。

地震的征兆不必多,但由此而带来的灾难是毁灭性的。此时的晋阳城就是这样。除了一个叫高共的人,依然对赵襄子客气有加之外,其他群臣并不待见赵襄子,这分明就是地震前的征兆。

赵襄子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树倒猢狲散。

尽管在心底,赵襄子并不愿意承认这是事实。他无数次地对自己说,这不过是真实的谎言,事实不会是这样,他的这些部下都是经过长征打拼过来的、久经考验的、忠诚的有产阶级战士,一定是自己紧张过度,出现了幻觉。

可是,无数的铁的事实,又无情地告诉赵襄子:相信这是谎言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在未来的某一时刻,或许就在当下,这种想都不敢想的情况一定会出现的,正如云朵的背后一定潜伏着暴风骤雨一样真实存在。

对于赵襄子来说,生死存亡的时刻,真的到了。

当初,赵襄子对即将来临的困难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他没有想到,竟会困难到如此地步。智伯这小子够毒,竟然置全城老少的性命于不顾,死缠滥打这么多年。敌人是进不来了,可是他也出不去了,再这样死守下去总归是一个死,不会有奇迹出现的。于其被人出卖,不如主动出降,或许只有这样,对晋阳百姓才更有利一点。

灰心丧气地赵襄子想到了放弃。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完全应证了这样一句话:事世难料。

正当赵襄子倍感绝望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毫不客气地带来了赵襄子做梦也想不到的奇迹。由此而救了赵襄子一命,也救了未来的赵国一命,从而深深地影响了战国历史的进程。

历史的经验表明,要影响左邻右舍是容易的,要影响一城一邑,乃至封疆大地,也是容易的。但要影响历史的进程,就没那么容易了。而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人,一定是一个神奇的人,属于那个时代的意外的神。

他们的神奇之处在于:羽扇冠巾,谈笑间,樯鲁灰飞烟灭。

在赵襄子的眼里,这个人的出现,无疑是上天恩赐给他的意外的神。

这个带来奇迹的神一样的人,就是赵襄子帐下谋士张孟谈。

关于张孟谈的身世,和他的历害手段一样,同属神秘级别。时至今日,由于史料的限制,我们已经无法弄清楚诸如籍贯、生卒年之类的基本户籍问题,只知道张孟谈主要活跃在春秋、战国之交。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有关张孟谈的零星事迹,主要留存于一本著名的书--《战国策》,本文也是依据此书及《史记》。

赵襄子很无耐地对张孟谈说: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不如投降算了。

张孟谈安慰赵襄子说:千万别这么想,还不至到这个份上,我有招。

张孟谈的招数就是策反韩、魏。

反正实在没辙了,死马权当活马医,赵襄子遂同意张孟谈的意见。

于是,张孟谈就去了。这一去,奇迹当真来了。

张孟谈经过巧妙化妆,成功混进联军大营,找到魏桓子和韩康子。

张孟谈说:“你们想必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吧?”

沉默。

“如果赵氏被灭,接下来轮到的一定是你们。”

韩康子和魏桓子显然坐不住了,因为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被挑明了。可是他们依然显得顾虑重重:“智伯的耳目众多,万一尚未举事,却走露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张孟谈说:“这好办,除了在场的三个人,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魏桓子看了韩康子一眼,韩康子看了魏桓子一眼。

此时,水拍晋阳城的声音通过寂秘的夜空不断地传来,分明在不断地提醒韩康子和魏桓子:安邑城外有汾水,平阳城外有绛水。

于是,韩康子和魏桓子终于做出了一个相当艰难的决定:阵前倒戈,做掉智伯。

三方秘密约定了起事的日期,张孟连夜赶回晋阳城复命。

由此可知,这是一个真理:博弈,不会有永恒的敌人,但也不会有永恒的朋友。

刚愎自用的智伯就吃亏在这一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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