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092300000004

第4章

思嘉的母亲爱伦·奥哈拉年仅32岁,通常来说她已是个中年妇女了,她生有六个孩子,死了3个。她个子高高的,比丈夫高出一头,不过她的举止十分文静,走起路来只见那条长裙子轻盈地摇摆,也就不显高了。她那奶酪色的脖颈更是优雅。但由于脑后那把戴着网套的丰盈秀发颇为浓密,因而看上去向后仰着头的样子。她母亲是法国人,是一对从1791年革命中逃亡到海地来的夫妇所生,爱伦遗传了她那双在墨黑睫毛下略略倾斜的黑眼睛和这一头黑发。父亲是拿破仑军队中的一名士兵,传给她一个长长笔直的鼻子和一个棱角分明的方颚,后者因她两颊的柔美曲线不那么惹眼了。同时爱伦的脸也仅仅因生活变得庄严而谦虚的模样。

如果她的眼神有点光彩,她的笑容带点温煦,她那使儿女和仆人听来感到轻柔的声音有点韵味,那么她便极美。她说话用的是海滨佐治亚人那种柔和而有点模糊的口音,元音是流音,子音咬得不怎么准,稍微带法语腔调。不管何时从不提高的声音,但必须服从的声音。与此相反,她的丈夫的大喊大叫常常被忽略了,并没有权威。

从思嘉记事以来就是如此,她的声音,无论处在什么场合之中,总是那么柔和而甜蜜;她的态度,即使杰拉尔德在繁重琐碎的家事中出点乱子也应付自如;她的精神平静,脊背挺直,甚至在她的3个幼儿夭折时也是。思嘉从没见过母亲坐着时将背靠在椅子背上,手里从来都不曾离开过她的针线活。在有客人时,她手里是精巧的刺绣,不然就缝制杰拉尔德的衬衫、女孩子的衣裳或农奴们的衣服。思嘉无法想像母亲手上不戴那个金顶针,或者她身影后面没有那个黑女孩,黑女孩一生中惟一的任务就是给她拆绷线,而当爱伦为了检查工作而在满屋子到处走动时,她就捧着那个红木针线盒一直跟随。

思嘉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庄重安闲的神态改变,她个人的衣着也总是那么整齐,无论何时。每当爱伦为了参加舞会,接待客人或者到琼斯博罗去旁听法庭审判,梳妆得花上两个小时,她让几个人帮着打扮,直到满意;紧急时刻,她的速度惊人地加快了。

思嘉的房间在她母亲房间的对面。她对以前许多事记忆犹新:在天亮前一个光着脚的黑人急促脚步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接着是母亲房门上匆促的叩击声,然后是黑人的耳语,报告本地区那长排白棚屋里的紧急情况。那时她还太小,常常爬到门口去,从狭窄的门缝里偷看,她从黑暗的房间里出来,同时听到里面平静而有节奏的鼾声,母亲让黑人端好蜡烛照明,臂下挟着药品箱,头发衣着很整齐。

思嘉听到母亲轻轻走过厅堂,并用坚定怜悯的口气说:“嘘,小点声。会吵醒奥哈拉先生的。他们还不至于要死吧。”这时,有一种自我安抚及安抚别人的感觉。

是的,她知道爱伦走了,便爬回去继续睡觉了。

早晨,经过抢救产妇和婴儿的通宵忙乱——那时其他大夫不能来帮她的忙——然后,爱伦又以主妇的身份在餐桌旁出现了,她那黝黑的眼睑略有倦色,可是声音和神态都没有一点不安。她那外柔内刚的品性,使所有人无不感到敬畏。

思嘉有时夜里悄悄亲吻母亲的面颊,她仰望着那张柔嫩易伤害的嘴,她忍不住想它是否也曾格格地笑过,或者同心爱的女友整个晚上喁喁私语。可是,这不可能的。母亲只会这个样子,是孩子们精神的支撑,一位聪明的人。

但是,思嘉错了,多年以前,她也曾像每一位15岁的姑娘那样格格地笑过,和伙伴们一起谈天说地,只有一个秘密除外。那一年,比她大28岁的杰拉尔德·奥哈拉闯进了她的生活——那一年,青春和她那黑眼睛表兄菲利普·罗毕拉德,从她的生活中消失。这令我们永远不能猜到。

因为,当菲利普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和放荡不羁的习性永久离开萨凡纳时,把爱伦心中的希望也带走了,只剩下了一个温顺的躯壳。

不过,这对杰拉尔德也就够了,他还因为娶到她而吓坏了呢。而且,如果她身上失掉了什么,他也感到无所谓。他是个精明人,知道像他这样一无所有竟然娶到最富有最荣耀人家的女儿,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杰拉尔德是个白手起家的人。

还在21岁那年,杰拉尔德独自一人来到美国。他匆匆而来,像许多爱尔兰人那样,除了随身衣服他一无所有。船票剩下的两个先令,以及悬赏捉拿他的那个身价,悬赏比罪行还略高了一些。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值得英国政府或魔鬼本身出100镑的;但是如果政府对于一个英国的地主地租代理人的死很认真,那么杰拉尔德·奥哈拉就值了。的确,他称地租代理人为“奥兰治派野崽子”。不过,并不说明那个人就有权哼着《博因河之歌》来侮辱他。

博因河战役是100多年以前的事了,但是在奥哈拉家族和他们的邻里看来,就像昨天,那时他们的一切,随一位匆忙逃命的斯图尔特王子不见了,只留下奥兰治王室的威廉和他那带着奥兰治帽徽的军队来屠杀斯图尔特王朝的爱尔兰依附者了。

由于种种原因,杰拉尔德的家庭并不想把这看得十分严重,只把它当作有影响力。多年来,奥哈拉家与英国警察部门的关系很是差劲,原因是他家被怀疑参与了反政府活动,而杰拉尔德并不是奥哈拉家族中头一个暗中离开爱尔兰的人。他几乎不记得哥哥,只记得两个不太喜欢说话的年轻人,他们在深夜来来去去,干一些神秘的勾当,或者一走好几个星期,使母亲着急,他们是许多年前人们在奥哈拉家猪圈里发现一批埋藏的来福枪支后到美国的。现在他们已在萨凡纳收获颇丰,“虽然没人知道在哪里”——他们的母亲提起他们时这样说,杰拉尔德就是给送到两位哥哥这里来的。

他外出时,母亲轻轻地抚摸着他,并说了天主教的祝福,父亲赠言:“要记住自己是谁,不要学别人的样。”他的五位高个子兄长友好地道了声再见,因为杰拉尔德是最小和最矮的一个。

他父亲和五个哥哥身高都是六英尺以上,体形也很相称,可是21岁的小个子杰拉尔德懂得,五英尺四英寸半是他的最大高度了。对杰拉尔德而言,他从不因此而自卑,也从不认为这会影响他。事实上,正因这样使他成为现在这样,他早就明白,如果他有顽强的意志,就能在高大者中间像样地活下去。

他那些高个儿哥哥冷酷少言,没有反叛,沦落为默默的仇恨,以沉默表达最痛苦的反抗。如果杰拉尔德也生来强壮,他就会和别人一样,在反政府的行列中存在。可杰拉尔德像他母亲钟爱的形容的那样,是个“高嗓门,笨脑袋”,性格暴躁,动不动使拳头,盛气凌人,人见人怕。他在那些高大的奥哈拉家族的人中间,就像神气十足的矮脚鸡在满院子大个儿雄鸡中间那样,趾高气扬,而他们都爱护他,他喊叫,必要时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让他们别得意忘形了。

杰拉尔德到美国来之前,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可是他对此不自知。其实,有人指出,他也不会在意。他母亲教过他读书写字。可以说数学是他的专长。他的书本知识就这些。他惟一懂得的拉丁文是作弥撒时应答牧师时所说的话,惟一的历史知识则是爱尔兰曾经遭受的种种屈辱。他在诗歌方面,只知道穆尔的作品,音乐则限于流传很久的爱尔兰歌曲。他尽管敬重有学问的人,也不觉得自己不好。况且,在这里,在一个连那些蠢笨的爱尔兰人都能发财的地方,在一个只要求你强壮不怕干活的国家,他不需那些。

詹姆斯和安德鲁并不遗憾自己没有受过什么教育。

他们收留杰拉尔德进了他们的萨凡纳的商店。他的字迹清楚,算数算得准确,与顾客谈起生意来也很精明,从而他们都很看重他;至于其他,年轻的杰拉尔德即使具有,也只会引起嘲笑。在本世纪初,美国对爱尔兰人还行,詹姆斯和安德鲁起初用帆布篷车从萨凡纳往佐治亚的内地城镇运送货物,赚了钱就自己开店,杰拉尔德也就跟着发迹了。

杰拉尔德喜欢南方,自己很快就成了南方人。事实上,他关于南方和南方人,也不懂得很多,不过,南方人的有些生活习惯,如玩扑克,赛马,讨论政治和进行决斗,争取州权和咒骂北方佬,维护奴隶制和棉花至上主义,欺软怕硬,玩弄女人,等等,他理解接受,并成为他自己的了。他学会了咀嚼烟叶。至于喝威士忌,本来就会。

然而,杰拉尔德还是杰拉尔德。虽然他的生活习惯和思想变了,但性格不会,即使他能够改变。他羡慕富裕地主慢条斯理、温文尔雅地骑着纯种马,后面是载着他们文雅的太太们的马车和奴隶们的大车,慢悠悠地向萨凡纳迤逦而来。可是他根本不行。他们那种很难分辨的声音,他听着特别悦耳,但他改不了自己的土腔。他们有要紧事时,在一张牌上赌押很多时,以及向黑人孩子撒钱币,那种毫不在意的神气令他着迷。然而杰拉尔德从自身的经历中明白什么叫贫穷,因此他也不行。他们是个快乐的民族,这些海滨佐治亚人,声音动听,比较容易生气,所以他喜欢他们。不过,这位年轻的爱尔兰人本性不爱静,他是刚刚从一个风冷雾温多沼泽而不产生热病的地方出来的,这便把他同他们截然分开了。

他从他们那里只学有用的。他发现玩扑克牌是所有的南方习俗中最有用的,只要会打扑克,并且可以喝酒,就行了。玩牌和喝酒是杰拉尔德的天生癖性,给他带来了平生三样最受赞赏的财富中的两样,最后一样则是拥有的东西,他只能把她看作是上帝赐给他的礼物。

他的管家叫波克,举止庄严,而且很会裁剪,是他打了通宵的扑克牌从一位圣·西蒙斯岛的地主手中赢来的。那个地主吹牛皮与他相当,可是喝起新奥尔良朗姆酒来就不行了。尽管波克以前的主人后来要求以双价买回去,杰拉尔德却断然地拒绝了,因为这是他占有的第一个奴隶,而且可以称得上是“海滨最好的管家”,称得上是好兆头。在这个世界上,杰拉尔德一心做富人。

杰拉尔德决定,决不像哥哥那样把时间都花费在讨价还价上,或者用来对着灯光检查账目。跟两个哥哥不同,他感到社会上最被人看不起的是“生意人”。杰拉尔德要当一个地主。他像一个田间佃农那样,满怀希望看到自己的农场。他一心追求,就是要拥有自己的住宅,自己的农场,自己的马匹,自己的奴隶。而在这里,既然已不像在他所离开的那个国家那样危险重重,即全部的收获可能消失,他就更想得到这些东西了。但是,时间长了,他已慢慢发现,真正的理想要其成为现实十分困难。海滨的佐治亚州是那样牢牢地掌握在一个顽强的贵族阶级手中,而在这里,他就能得到。

过了一段时间,命运给了他一个后来被称为塔拉的农场,同时让他从海滨迁移到北佐治亚的丘陵。

那是一个很暖的春天夜晚,事情发生在一家酒店,他旁边一位陌生客人的不经意的谈话引起杰拉尔德的注意。那位陌生客人是萨凡纳本地人,他曾经在内地居住了12年之后刚刚回来。他是从一位圣·在州里举办的抽彩分配土地时的一个获奖者。原来他来到美洲前一年,印第安人因为白人到来舍弃了佐治亚中部大片土地,佐治亚州当局便将其分配。他迁徙去了,建了个农场,但是不再抱有希望,他的房子经历了火灾而成一片废墟,他讨厌那里,因此想脱手。

杰拉尔德心里想是个机会,于是经过介绍,他同那人谈起来,而当对方告诉他,那个州的北部又涌进了大量的新人时,他的兴趣更大了。杰拉尔德来了很久,知道海滨人的想法,他们认为这个州的其余部分都是广大的森林地带,每个灌木丛中都隐藏着印第安人。他在处理业务时曾经去过在萨凡纳河上游100英里的奥古斯塔,城市西面的古老城镇令他们激动不已。他非常清楚,那里人不多,但是从陌生人的描绘来看,他的农场位于萨凡纳西比250英里以外的内地,距离查塔忽奇河以南不远。他很清楚,河那边以北一带仍控制在柴罗基人手里,因而当他听到陌生人嘲笑他提起与印第安人的纠纷,并叙述那里新城镇与农场多而好,使他很意外。

他们的谈话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在谈话空闲时,杰拉尔德提出打扑克。

夜深了,酒斟了一巡又一巡,牌友们不想再玩下去了,只剩下杰拉尔德和陌生人。陌生人把所有的筹码全部押上,另外还有那个农场的文契。杰拉尔德也押出全部。要是钱袋里装的恰好是“奥哈拉兄弟公司”的款子,杰拉尔德第二天早晨作弥撒时也不后悔。他清楚自己所要的是什么,并一心取得。况且,他是那么相信自己,因而顾不了其他的事了:如果桌子对面放的是一手更高的牌呢,那他怎么办?可他还是赢了。

“你这不是靠买卖赚来的,而我呢,也脱手了,”陌生人叹了口气说,一面叫人拿笔墨来:“那所大房子是一年前烧掉的,田里是灌木林和小松树。然而,这些都属于你了。”“一定不要把玩牌和威士忌相提并论,”当晚睡前,杰拉尔德严肃地说。这位管家用一种混合腔调作了及时的回答,当然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互相在谈论着什么。

浑浊的弗林特河在一排排松树和爬满藤萝的水橡树中间,像胳膊绕过杰拉尔德的那片新地。杰拉尔德站在一个小小圆丘上。对他来说,这道高高的绿色屏障既是所有权证明,又是所有地一道篱笆。立在那座房上,他俯视着那条伸向大路的林荫小道,快活地咒骂着,因为这种喜悦之情好像只能这样发泄。这两排阴森的树木,那片荒芜的草地等等一切都是他的。那些荒了的田地,那些连绵不断四处延伸的红土地也属于他了——这一切都属于他的,因为他的头脑和胆量。

杰拉尔德面对这些闭上了眼睛,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回到了家里。在这儿,在他脚下,一幢雪白的砖房将拔地而起。大路对面将有一道新的栅栏把肥壮的牲口和纯种马圈起来,而那片红土地,在不久的将来会在阳光下闪耀银光——棉花,大片大片的棉花啊!奥哈拉家的产业就此复兴了。

杰拉尔德用自己一小笔赌本,从哥哥那里借到的一点钱,加上典地得到的一笔现金,买了头一批黑奴,然后来到塔拉,在那四间房间的监工屋里,自己住下来,直到有一天塔拉农场的白色墙壁拔地而起。

他叫人平整田地,种植棉花,又借了些钱买来一批奴隶。奥哈拉一家是家族观念很强的人,无论何时;团结一起,但这并不因亲情,而是经验,一个家族如果要生存下去就必须紧紧地团结起来。他们把钱借给杰拉尔德,总有一天会赚回来。这样杰拉尔德不断买进土地,农场也逐渐扩大,最后那幢白房子拔地而起。

那是用奴隶劳动建筑的,房子尽管不好看,但它坐落在一块平地上,俯视下去看一切,这使杰拉尔德非常高兴,因为尽管它是新建的却已经有点古色古香的模样了。那些历经沧桑的老橡树,现在它们紧紧围住这里,同时用枝叶在屋顶上空撑起浓荫。整理好的草地,现在苜蓿和百慕大牧草已十分茂盛,杰拉尔德打算要弄好。从林荫道的柏树到奴隶区那排白色木屋,全能看到。每当杰拉尔德骑马驰过大路上那个拐弯并看见自己的房子从绿树丛中耸出来时,他就很兴奋,好像很新鲜。

这位矮小的、精明的、盛气凌人的杰拉尔德,终于将梦想变为现实。

杰拉尔德同县里所有的邻居都非常友善地相处在一起,但有两家除外,一是麦金托什家,他们的土地和他的在左侧相连;二是斯莱特里家,他们那三英亩贫瘠的土地,拐入他的田地的右边。

麦金托什家是奥兰治派分子,还具有天主教历史中的全部圣洁品质,在他看来,他们的祖先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在佐治亚7年,而且那以前有一代人是在卡罗来纳度过的,但第一个踏上美洲大陆的人是从阿尔斯特来的,这对于杰拉尔德来说就已经够了。他们很怪,只同卡罗来纳的亲戚通婚。很多人不喜欢他们,因为县里各家都不能忍受他们。此外,谣传说他们同情废奴主义者,但这并没有提高声誉。老安格斯从来没有释放过一个奴隶,而且因为出卖了一些黑人给一个到路易斯安那蔗田去的过路的奴隶贩子而违背了社会公德。到底怎样没人知晓。

“他是个废奴主义者,”杰拉尔德对约翰·威尔克斯说。不过,在一个奥兰治党人身上,当一种主义跟苏格兰人的吝啬相抵触时,那个主义也就走到了尽头。

至于斯莱特里家,则另当别论了。他们是穷白人,更差劲,因为后者总算还能以倔强的独立性争取尊重。老斯莱特里死死守住他那几英亩土地,任凭高价购买也不撒手,他就是这么个神经病。他的老婆不像个人,却养了很多儿女——他们渐渐长大。汤姆·斯莱特里没有奴隶。自家人种着那几英亩棉花,老子和几个儿子则照管那块号称菜园的土地。但是,不知怎的,他们的棉花长势很差。人越来越多,种出的蔬菜也不够一家人吃的。

汤姆·斯莱特里在邻居家的走廊上赖着不走,讨点棉花籽儿下种,或腌肉去“对付一顿”。他一直憎恨邻居们,感到他们隐藏着轻蔑。他特别憎恨“阔人家的势利眼黑鬼”。县里那些干家务活的黑人总认为他们更加高一等,公然轻视刺痛了他,而他们的生活更引起他的嫉恨与不快。与他自己作对比,他们确实是比自己强,病了有人照看,老了有人供养。他们以主人为自豪,并且认为自己归上等人所有而觉得光荣,而他……

斯莱特里可以很容易地把自己的农场以高出三倍的价钱卖给别人。他们为了不跟一个碍眼的人居住在同一地方是值得的,可是他却不走,靠那每年一包棉花的收入和施舍艰难地生活下去。

杰拉尔德同其他人都相处得很好,生活美满而且幸福。

很多人家一看见这位骑着大白马的矮个儿驰上他们的车道就含笑相迎,微笑着招呼仆人上酒。杰拉尔德是可爱的,邻居们很快便知道了,连他们的孩子、黑奴和狗都很清楚地了解这个憨厚的好人。他慷慨大方,平易近人,乐于奉献。

他每次来时,总要引起一阵骚乱,多人抢着牵他的马,当他轻轻地训斥他们时显得有点尴尬地傻笑起来。那些白人孩子拥到他的身旁,可他正忙于向他们的长辈讨论战争。他那些朋友的女儿都把他当做知心人,与他谈心。至于邻居的小伙子们,把他当作患难知交。

“这么说,你这个家伙!你这钱欠了一个月啦,”他会大声嚷嚷。“那么,早干嘛了?”他那粗鲁的口气是大家都清楚的,不会反感,所以这只会使那些年轻人傻笑两声然后答道:“怕麻烦您呢,而且我爸爸——”“你要知道,你爸爸是个好人,不过严厉了一点。那么,把这个拿去,以后别提了。”地主太太们直到最后才屈服,当威尔克斯太太——被称为“一位了不起的具有幽默天才的女士”,有天晚上杰拉尔德的马已经跑上车道之后对他的丈夫说:“他太粗暴了,可毕竟是个上等人。”他成功了。

杰拉尔德花了差不多10年的时间才像现在这样,因为他不知道他初来时邻居是用怀疑的眼光看他的。依他的想法,他一踏上塔拉这块土地就会留在这里了。

他43岁那年,腰身粗壮,脸色红润,活像一个打猎的乡绅。那时他想起塔拉虽然很可贵,可只有现在这些还是不够的,他缺少一位贤良妻子。

塔拉农场迫切需要一位女主人。现在的厨子本来是管庭院的杂工,不得已才提升到厨房,可没能按时开过一顿饭;而内室女仆原先也是在田里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尘土,没见过一块干净的桌布或餐布,因此一有客人到来,便要忙乱一番。波克是其中惟一受过训练并且能胜任的黑人管家,由他来负责管理所有的奴仆,不过由于时间长了,在杰拉尔德的影响下,他也变得不行了。作为贴身佣人,收拾杰拉尔德的卧室;作为膳事总管,让饭菜安排得像个样子,不过其他就有点听之任之了。

那些具有非洲人个性的黑奴,都知道杰拉尔德的弱点,因此他们便肆无忌惮了。主人经常威胁他们说,卖掉或鞭打他们,但实际上几乎一次也没发生,仅一次因为没有把杰拉尔德的狩猎了一整天的爱马认真地刷洗一下鞭打了。

杰拉尔德看到左邻右舍的房子都收拾得那么整洁,那些整齐的主妇们井井有条地管理着他们的仆人。他不熟悉这些女人整天不停地监督仆人烧菜做饭、哺育婴儿、缝纫洗浆的劳碌情形,但是她们劳作的成果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一天早晨,他准备进城去听法院开审。波克为他找来他喜欢的那件衬衫,可他一看就发觉没法穿了,只能给他的管家穿了。这时他感到多么迫切需要夫人啊!

“杰拉尔德先生,”波克眼看他生气了,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他一面将衬衫卷起来,一面讨好地说:“你现在缺少一位能带来许多家仆的太太。”杰拉尔德咒骂波克的无礼,但他知道他是对的。他需要妻子,也需要儿女,并且,刻不容缓。不过,他不想随便娶个女人,像卡尔弗特那样可不行。

他的妻子一定得是一位夫人,能够像威尔克斯太太整顿她自己的田地那样把塔拉农场管理好。

但是如果同这个县的大户人家结亲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一是这里人选少,另外,更糟的是,杰拉尔德是个“新人”(尽管住了近10年),又是外国人,谁也不了解他的底细。尽管佐治亚内地社会不难接近,可是也没有哪个家庭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啊!

杰拉尔德知道,虽然那些经常交往的男人十分喜欢他,他还是不容易找到一个情愿把女儿许给他的。而且他不想让人说他被某位做父亲的拒绝向他的女儿求婚了。但是,他的这种清醒的认识并没有使他自卑。事实上,他无论什么也不比别人差。那仅仅是县里的一种奇怪的习俗,认为必须已居住20年以上、并且必须拥有自己的田地和奴隶,并且已沾染当地不良癖好才行。

“咱们要到萨凡纳去,赶紧收拾行李吧。”他告诉波克,“让我听到‘嘘’或者‘保证’!我就马上把你卖掉,我讨厌这些。”对于他的婚姻,哥哥也许能帮忙,而且他们的老朋友中也许有合适人选。他们两个静静地听完他的想法,但是谁也不认同。在萨凡纳他们没有可以求助的亲戚,而他们的老朋友们的女儿也早已出嫁并都在生儿育女。

“你不是当地人,也不是什么贵族。”詹姆斯直截了当地说。

“我已经很体面了。我当然不能稀里糊涂了事。”“你太好高骛远了。”安德鲁说。

不过,他们还是替杰拉尔德尽了力。他们都上了年纪的人,在萨凡纳已十分有名望。他们的朋友不少,在一个月里带着他去参加各种活动,一直很忙。

杰拉尔德最后表示:“想找到一个合适的真是太难了。”“你看上谁了?”“是爱伦·罗毕拉德小姐,”杰拉尔德答道,他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因为爱伦·罗毕拉德那双稍稍有些耷拉的黑眼睛早让他着迷了。虽然她外表上看上去有点没劲,不过已经把他迷住了。另外,她身上还有一种穿透心底的感觉,叫他在她面前变得异常温柔,而这在别人面前没有遇到过。

“可是,你比她大多了!”“可我正壮年呀!”杰拉尔德生气了。

詹姆斯冷静地说:

“杰里,在萨凡纳她的希望最小。她父亲是罗毕拉德家族的人,而这些法国人十分骄傲。”

“至于她的母亲——愿她安息——那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太太。”“我不管,”杰拉尔德愤慨地说:“母亲已经死了,而父亲又十分喜欢我。”“女婿可不比一般人。”“无论怎么样那姑娘也不同意,”安德鲁插嘴说。“她深深地爱上她的一个表兄,那个花花公子,他们认识已经一年了,即使她家里一直反对。”“他这个月不在。”杰拉尔德说。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当然我知道,”杰拉尔德回答,他不想说出是波克说的,也不告诉他们菲利普接到家里的快件走的。而且并不以为她爱他已经到了难以自拔的程度。15岁毕竟还太小,是很难懂得爱情的。”“他们宁愿要那个危险的表兄。”所以,当从内地传来消息说起埃尔·罗毕拉德的女儿要嫁给他时,所有人对此感到难以置信。整个萨凡纳都在纷纷议论,并猜测走了的菲利普·罗毕拉德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罗毕拉德家族中最可爱的一个女儿会跟他成婚呢?这对所有人不能不是个谜。

就连杰拉尔德本人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脸色苍白而又非常镇静的爱伦将一只轻柔的手放在他臂膀上认真地说“奥哈拉先生,我愿意嫁给你”时,他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由于事出突然,的确神秘非常,连罗毕拉德家族中的人也不知为何。只有爱伦和她的嬷嬷明白,那时这位姑娘整整哭了个通宵,而第二天,她已经是个下定决心的女人了。

嬷嬷给她的小主妇拿来一个从新奥尔良寄来的小包裹,上面的通讯地址是个陌生人写的,里面装着爱伦的一张小照(爱伦一见便撒开手),四封爱伦写给表兄的亲笔信以及一个短笺。短笺上说,她的那位表哥在一次酒吧的斗殴中死了。

“是他们把他赶走的,我憎恨他们。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们了。我要离开这里,与这里断绝一切,忘记所有想起的人。”直到天亮,本来伏在床头陪着她一起啜泣的嬷嬷这才警告她:“你不能那样做呀!”“我必须这样,或者到查尔斯顿的修道院里去当修女。”正是这个给皮埃尔·罗毕拉德带来了威胁,使他不得不同意了。他是个顽固不化的长老教友,虽然他的家族信奉天主教,与其当修女还不如嫁给杰拉尔德·奥哈拉好。

就这样,爱伦带着嬷嬷和20个黑人家奴,动身到塔拉去了。

第二年,有了第一个孩子,取名凯蒂·思嘉,是随杰拉尔德的母亲命名的。杰拉尔德感到失落,因为不是儿子,不过他还是很喜欢,高高兴兴地请所有人喝了酒,他自己也喝了很多。

爱伦为什么如此变化谁也不知道。再说杰拉尔德每次以她为荣。她一离开那里,就把所有一切抛到了脑后,而她一到达北佐治亚,就在这里安家落户。

她爸爸那所粉刷成浅红色的住宅,原是那么美丽而神奇的法国殖民地式的建筑,以优雅而强健有力的姿态拔地而起,里面螺旋形楼梯,铁制栏杆精美得像花边似的。那是富丽、优雅而平静的家,但现在她永远离开了。

爱伦不仅离开了住处,而且离开了那套文明,如今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陌生世界。一切都不熟悉。

北佐治亚是个不文明地区。它坐落在蓝岭上麓的高原上,有着一望无际逶迤起伏的红色丘陵和底部突露的花岗岩,还有青翠苍劲的松柏。这一切那么粗陋和具有野性,因为她看惯了海岛上那种幽静的林薮之美,远远延伸的白色海滩,以及长满了各种棕榈的沙地上一眼望不到边的远景。

在这个地区,人们习惯了冬季的严寒和夏天的酷热,人们身上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活力。他们人之初、性本善的天性,他们强壮、刚健而脾气暴躁。她已离开的那些海滨人引为自豪的是,他们对一切都采取一种冷漠的态度;但是这里人身上却有一股子强暴劲儿。厌倦了海滨的生活,可在这里,生活还是充满新奇。

在爱伦看来,她在萨凡纳认识的所有人仿佛都一个样,他们的想法和传统也相似,可在这里就不同了。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就像佐治亚其他地区,卡罗来纳,弗吉尼亚,欧洲,以及北美等等。有些人如杰拉尔德是碰运气的新人。还有些人像爱伦则是旧家族的成员,他们离开老家,到这里避难。也有只是迁徙,这就只能说是曾经的拓荒者的好动的血液作怪,什么时候也不会停止下来。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给这个县的日常生活带来了一种不拘礼俗的风俗,而这爱伦不曾见过,也无法适应。她本能地了解海滨人民该是什么样的。但是,谁也没有说过北佐治亚人该怎样!

再则,还有一种势力作用,那就是经济发达的高潮。全世界都迫切需要棉花,而这个县正能满足。棉花便是本地区的大动脉,植棉和摘棉便是脉搏。从那些弧形的垄沟中不断地生长出大量财富,同样还有骄傲之气——建立在葱绿棉林和广袤的白絮田野上的骄傲。如果因此富裕起来,那么以后会更加富裕啊!

因此这些使生活充满了激情和热望,居民们都在以一种爱伦所不能解读的态度享受着这种生活。他们有了充足的条件玩乐一番了。他们永远也不会因忙放弃一次炸鱼野餐、一次狩猎或赛马,隔不了几天他们便会举行一次宴会。

爱伦永远不想也不能融入——她在萨凡纳时主张惯了——不过她尊重他们,而且逐渐地学会了羡慕这些人的坦诚。

爱伦得到全县人民的尊敬。她是个称职主妇,贤妻良母。她本来会奉献给教堂的那分悲痛和无私,变成服务于儿女和家庭以及那位带她离开萨凡纳的男人——这个男人让她离开苦海,可是从来也没有提过什么问题呢。

在思嘉年满周岁并且根据嬷嬷看来比一般女婴长得好时,爱伦生了第二个孩子,取名苏珊·埃莉诺,人们常叫她苏伦;后来是卡琳,在家用《圣经》中登记为卡罗琳·艾琳。接下去是一连三个男孩子,但会走前就躲进离住宅一百来码的坟地里,在那些蜷曲的松树底下,坟头都有一块“小杰拉尔德·奥哈拉”字样的石碑。

爱伦来到塔拉农场这里就变了。而她已经准备好做农场女主人了。虽然刚刚15岁,结婚之前首先必须装得像个装饰品,可是结婚以后就该忙于家务琐事了,管好全家那上百个农奴。

爱伦早就接受过作女主人的训练,而且她身边还有嬷嬷,能够充分地发掘出黑人的潜力。她很快就使杰拉尔德原来杂乱的家务变了个样,给塔拉农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美丽风貌。

农场住宅没有设计图样,有许多房子是根据需要和方便之后增添的。不过,因为爱伦的关注和照顾,它们变得独特而有个性,从而弥补了不足。一条两旁栽着杉树的林荫道从大路一直延伸到住宅门前——这是一所农场主住宅所必不可少的——它不仅提供林荫,而且更显明朗。走廊顶上交错的紫藤把粉白砖墙映衬得格外鲜艳,还有那几丛粉红的紫薇以及庭院中盛开着的白木兰花把这所房子的笨拙外貌都掩饰了。

春夏两季,草地中的鸭茅和苜蓿长势茂盛,吸引来一群群本来只在屋后闲逛的吐绶鸡和白鹅。

这些家禽中的雌雄们常常领着后代偷偷探访这片绿茵,并在芳香迷人的茉莉花蕾和百日草苗圃的诱惑下徘徊留恋。为此,前院走廊上有了一个小哨兵。那是个黑人男孩坐在台阶上,手拿一条破毛巾,构成了塔拉农场的独特景观——当然不是快乐分子,因为不准打,只能挥舞毛巾吓唬。

十几个黑人男孩被分派了这个差事,这是一个男性奴隶在塔拉农场的开始。他们满10岁以后,就给打发到农场修鞋匠,或者给制车匠兼木工,或者到牧牛人那里,或者到养骡那里专门学手艺。要是他们什么都不行,就得去做大田劳工,这么一来他们就丧失获得一个较高的社会地位的资格了。

实际上,爱伦的生活既不舒适也不愉快,然而她也不想,而且这也是女人的命运,她接受这个世界属于男人的这一事实。男人首先占有财产,然后由女人来管理。

女人管理得好时,男人享受名誉,女人还得赞赏他能干。男人哪怕手上扎了根刺也能大声吼叫,而女人连生孩子时也得忍气吞声。男人发酒疯,女人们却装做没有听见,还服侍醉鬼上床睡觉。男人们言行举止粗暴而直率,可女人们必须相反。

爱伦是在上等妇女中长大的,这使她学会如何做好女主人。她自己的三个女儿也要这样,不过只在两个小的孩子身上起了作用,苏伦渴望当一名出色的闺秀,卡琳也是个腼腆听话的女孩,可是思嘉,这个杰拉尔德的千真万确的孩子,却认为当上等妇女她接受不来。

思嘉使嬷嬷生气的一个毛病是不爱跟妹妹或威尔克斯家很有教养的几位姑娘在一起,却愿意同男孩们厮混,跟他们在一块儿打闹玩耍。嬷嬷很难过,怎么爱伦生出这样的女儿,并且常常劝诫她“要学得像个小姐那样”。但是爱伦对问题很模糊。她懂得从青梅竹马中可以获得未来的终身伴侣,也就是一个姑娘的头等大事。她暗自念叨着:这孩子只不过精力旺盛些罢了,至于教育她学得像个小姐,以后这种机会多得是。

爱伦和嬷嬷同心协力,所以到思嘉年龄大些时做得相当不错了。她甚至还学会了很多知识。尽管请家庭女教师,又在费耶特维尔女子学校念了两年书,她受的教育仍不完整,不过在跳舞这一门却是全县无人能比。为了吸引别人,她懂得怎样微笑使酒窝微微抖动,怎样扭着走路更加迷人,怎样仰视一个男人的面孔,然后慢慢垂下眼来,颤动着睫毛,显出自己是在略带激情地颤抖似的。她最为拿手的是在男人面前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藉以掩饰自己心中的计谋。

爱伦的轻风细雨,嬷嬷的狂风暴雨,都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将淑女贤妻的品质轻移到她身上去。

“思嘉,你必须学会温柔、亲切、文静,”爱伦对女儿说,“任何时候也不许打断男人们的谈话,男人不喜欢这样。”“小姑娘家要是皱着眉头、嘟着嘴,耍小姐脾气,她们就别想找到丈夫,”嬷嬷郑重地告诫说,“必须说,‘先生,好吧。我知道了,’或者说:‘按照您所说的办,先生。’”虽然她们两人把所有该教的教给了她,但是她仅仅学到了表面的礼貌。至于这些形式上的内涵她却还不懂为什么要学。这些就够了,因为上等妇女身份的装饰会给她赢来好名声,而她要的就这些。杰拉尔德吹嘘说她是周围五个县数一数二的美女,这话不假,因为邻近一带几乎所有的青年,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有人向她求过婚。

思嘉到了16岁,就显得更加娇媚动人了,这当然离不开嬷嬷和爱伦的培养,不过她也更加任性、虚荣而固执。她和父亲一样容易感情冲动,可是像她母亲那样无私坚忍的天性只学到了肤浅的虚假的装饰。爱伦从来没发现,因为思嘉常常在她跟前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爱伦根本看不到,并且克制着自己的嬷嬷,表现得如她母亲所想要的,否则,母亲那一顿责备管叫她哭鼻子。

然而,嬷嬷对她并不存幻想,常常抓住破绽。嬷嬷的眼睛比爱伦要锐利得多,没有一件事可以逃得过她的眼睛。

不过他们并不替思嘉的快乐、活泼和娇媚担心。

因为,所有这些特征,正是南方妇女引以自豪的地方。她们担心的是父亲的天性会遗传给她,有时还十分害怕不能帮她掩饰住,直到她选中一个如意郎君为止。可是思嘉想要同艾希礼结婚——并且乐意装得庄重、温顺而没有主见。她只知道这个方法能行得通。她不会去思考这件事的原因,因为她对别人内心的想法,还有自己的,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只要这样,男人们一定用如此这般的恭维来回报她,这像一个数学公式那样简单,因为思嘉在学校念书时数学最棒。

如果说她不怎么懂得男人的心理,那么她对女人的心就更加难以猜得明白,因为她对女人更不感兴趣。她从来不曾有过也不想有女朋友。对于她来说,所有的女人,包括妹妹,在追求共同的猎物——男人时,都是敌人。

这对于她来说,除母亲以外,天下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

爱伦却不一样,思嘉把她看作神圣人物。在她还是个小孩时,思嘉就把母亲和圣母玛利亚混淆在一起了,如今她已长大成人也没改变这种想法。对她来说,爱伦代表着只有上帝或一位母亲才能带给她的可以依赖的感受。她认为她的母亲是所有美好的化身,是个十分伟大的女性。

思嘉非常希望自己也这样。可是,要做一个母亲那样的人,就得牺牲许多人生乐趣,还有英俊的男人。短短数十年,如果要丧失那些也太可惜了。等嫁给了艾希礼,并且年纪老了,她时常抓住时会刻意去模仿爱伦,也做一个公正、真诚、慈爱的人。

同类推荐
  • 树生桥

    树生桥

    《树生桥》讲述的是一棵树生出来的桥历史悠久,伫立在美丽的鱼米之乡。
  • 选择

    选择

    丛盛元回头看看小双,笑着,拉起她的手。这一次,小双没有拒绝,顺从地被牵领着。他们走到酒店大厅的时候,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 欢喜冤家谈恋爱

    欢喜冤家谈恋爱

    “别哭啊媳妇,你看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我这人嘴花心不花的,保证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你可不能见异思迁谋杀亲夫啊!”我一拳打过去:“谁是你媳妇!”
  • 高参

    高参

    1941年武汉,徐智良受中共地下党委派,潜入汪伪湖北省府内部担任参事。汉口军统特务头子唐健怀疑其身份,故意将芦杆军偷运奎宁的情报透露给汪伪特务处金海波,金海波受舅公,亦是保安司令部司令杨奎山的参谋董卿如点拨,欲借奎宁事件打击政敌,立功邀赏,将齐翰坤逮捕。此事惊动了日本特高课。于是,新四军地下党与国民党军统、汪伪特务处、日本特高课之间展开了一番番惊险的博弈。在步步为营中,徐智良深入虎穴,逐渐获得杨奎山的器重,成为高参,虽然凶险莫测,但从此扼住了敌人的咽喉。这是一部别开生面的谍战长篇。故事历史清晰,人物真实,谍战与柔情,惊险重重,高潮迭出,同时富有运筹帷幄的智慧,颇具读书阅世知人处事之用
  • 扫黑

    扫黑

    川江的黑恶势力十分强大,官、商、黑,几股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已经引起了警方的关注。一具布满谜团的无头男尸的出现,更是引发了公安和政界的一片哗然。以公安局长刘铁军和刑警总队重案支队长秦忠卿为首的正义一方,审时度势,明察秋毫,迅速实施了旨在扫除川江黑恶势力的“风云一号”行动。以长刀帮帮主常钰为首的黑恶势力,勾结公安局副局长江鸿均和市政府副秘书长林凡,企图扰乱川江扫黑行动。制造了一起起破坏事件。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热门推荐
  • 末日曙光之月黑时刻

    末日曙光之月黑时刻

    人类的罪孽,神魔共愤;潘多拉的种子降临世间!是科学的失误?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月黑时刻,人类终将毁灭!却还在渴望着……那末日的曙光!
  • 侠道少女

    侠道少女

    小说名:侠道少女。本小说是魔法奇幻类,讲述一个行侠仗义的女盗贼贝尔维娜(侠道少女)和一个头脑聪明的名侦探斯特尼尔的爱情故事。他们两个是同班同学,在学校里装作势不两立的样子,其实彼此都喜欢着对方。贝尔维娜的父母在她还未出世时候,与一个邪恶的女魔法盗贼安妮玛丽结下了仇恨,维娜为了结束这场仇恨,所以夜晚要扮成侠道少女,一边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一边来调查安妮玛丽的行动,因此引发出一连串的感人、爱情、有趣、惊险、生死决斗的故事。
  • 武尊天骄

    武尊天骄

    性子淡然,忍无可忍之时何须再忍。与世无争,再三逼迫之时争破苍穹。天骄无敌,不死不休之时锋芒毕露。
  • 一顾倾城:总裁大人,请放手

    一顾倾城:总裁大人,请放手

    他是M帝国的王者帝少,冷酷无情,却对一个午夜中不想救她,却又不得不救了他的女人动了心,从此念念不忘,情根深种,宠之入骨,爱之入髓!“帝少,少夫人和苏少爷在一起!”“砰!”某人手中的钢笔应声而断,只是在一起,并没有做什么。呵呵,他是大度的男人,不生气不生气!“……”一旁的好友一脸无语,大度?你大度还捏碎了钢笔?!
  • 应天长

    应天长

    新元换旧元,世道末年,人透露出本性,修行者层出不穷,强者如云,三魂七魄,聚魄,离魂,入境,从圣,九州大陆迎来了春天的百花齐放,却无奈木不逢春,叶柳残阳。少年,从安宁中走来,一脚坠入乱世中去,本是要以礼治天下的文人儒士,却不得不走上了以武降众生的修行武夫!天欲压我,我欲翻天!感谢时光落寞着年岁,阴冷了岁月,带来了风雪,于是割舍自我,浴血成魔。应天而长,何其荒唐!我们都是读书人。
  • 菜根谭

    菜根谭

    《菜根谭》是明代万历年间隐士洪应明的一部语录体著作,集儒、释、道三家之思想精髓,涉及修身、处世等各方面内容,雅俗共赏,受到了文人学者和市井阶层的广泛欢迎,对后世影响深远。本书按照为学励志、齐家治国、为人处世、修身养性等若干主题,对《菜根谭》原作进行重新编排,加以现代文翻译和评析,并精心选取任伯年、吴观岱、程璋、徐悲鸿、陈少梅等著名画家的作品作插图。希望读者能在文与画的双重熏染中,获得精神上的升华。 "
  • 六道轮回天功

    六道轮回天功

    身负血海深仇的叶凡,两世家破人亡,幸得奇遇一本旷世秘法,天地神魔皆为蝼蚁,藉此踏上复仇之路!
  • 易烊千玺之插班生

    易烊千玺之插班生

    “同学你叫林淑晨对吗?你是转学生哦,那摸底考试的时候你肯定见到我兄弟了吧。”王源冲我挑挑眉。“我现在可是你的班长!”“切,我兄弟也是班长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你说你兄弟?谁?”我突然感觉有点紧张。“就是易烊千玺那个帅傻子啊,”王源四处望望,指着最里面的办公室,“喏,他就在里面。我是来找他的。”什么?!易烊千玺是我的搭档,这以后怎么过啊……
  • 疾厄宫:灵女

    疾厄宫:灵女

    一次满怀期待的探亲之旅,换回的是堂弟的诡异离世。从此她的世界不再平静。满目红色的出殡队伍,池边用手钓鱼的老头……诡异的世界,等待她的真相会是什么?
  • 罪龙罚天

    罪龙罚天

    极寒龙神只因误放千万妖重而受罚,但因其有种种不甘心,而去破坏一切,最后悟道,拯救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