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有城府的人,喜欢那些戴着假面具的凡人。相反的,那些在神四周的圣人,却往往令凡人引以为耻。
《彼岸》
怎么回事?一个伟大的人?我总是只看到他自己的理想的演员。
《善恶彼岸》
伟人无不具备反作用力。由于伟人的缘故,所有的历史都被重新置于天平上衡量,往昔成千上万个秘密从历史的隐匿角落爬了出来,进入伟人的阳光下。
谁也无法预测,历史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也许,过去的历史基本上还未被发现哩!所以还需要很多这样的反作用力啊!
《快乐的科学》
伟大的人物必然是一个怀疑家,他们具有坚强的意志,能自由地不去确认某些既定的信念。若是他们需要某种信念时,他们并不管世人对此信念是肯定或否定,他们只需要那些没有附带条件的信念,且不对证明其真假感到兴趣。坚信某种信念的人,往往只是人群中的少数罢了。所以说“伟大的前提”在于“精神的自由”,也就是对于任何事物都采取不信任的态度。
《权力》
所谓伟大,便是指引他一个正确的方向——硕大的河流并非原来就这么伟大,而是中途汇集了多数支流。是以,越往前水量越大,精神上的伟大也和这相仿。最重要的是在于能够让那些支流有归回自己的向心力,而且要让他们不分天赋的聪愚,都能信服于你自己。
《人性的》
恐惧伟大的超人是世人的通病,也是世人之所以为普通人的理由。
《权利》
假如一个人在内心没有给自己增添巨痛的力量和意志,他如何能成就伟业呢?人能吃苦,这实在微不足道,连柔弱的妇人、乃至奴隶在这方面也有不同凡响的表现。
但是,倘若给自己增添巨痛、听见巨痛的呼号却不被巨痛和不安所毁,这样的人才堪称伟大啊!
《快乐的科学》
所有伟大的东西,总要在远离市场与浮名的地方才会产生。因此,新价值的发明者也多半住在那里。
我的朋友,躲人你的孤独中吧!别与那些小人和可怜虫太过接近。避开他们在暗地里的报复吧!他们一心想要向你报复呢!
千万不要伸手去抵抗他们!他们多得不可胜数,而你并非只是一个蝇拍的角色。
《查拉Ⅰ》
海德、莱布尼兹、歌德、稗斯麦——这些代表德国特征的人物,他们冲破各种对立的学说,内心充满柔顺的坚强。不论各种信念和主义,都被他们操纵于股掌之间。他们本身在行动中,保有充分的自由。
《权力》
伟人对自己那次等的美德和思虑是残酷无情的。
《快乐的科学》
正午,一个历经人间冷暖的灵魂,处在人生的正午时,无不企求能有一个极其安静的环境——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的声音都远远离去,太阳在正上方照耀着。在肉眼无法见到的森林里,牧神正在草地上安睡。万物与之共眠,牧神脸上流露出她那永不改变的表情——至少它——这一个灵魂——
是这么认为。
它不奢求什么,也不思虑什么,它的心脏早已静止了,只有眼睛依然雪亮——一个睁大眼睛的死人。
这个人看到很多东西,在他眼中所有东西都镶在一面光亮的网里,仿佛埋葬在网子的深处。他感觉无比的幸福,且是他自己无法承受的那种太过奢侈的幸福。
长满树木的森林中,吹起了徐徐的凉风。正午过去了,他又回到真实的生活当中,回到毫无目的的生活中。伴随着生活的有愿望、欺骗、遗忘、享乐、否定和无常等。
傍晚降临,大地吹起了仿佛早晨的凉风,一切活动也渐渐停息——
这一个活动性很强的人,开始想认知自己。病痛和死亡逐渐逼近他,然而他却一点也不恐惧。
《人性的》
一般而言,古代文明对于“伟大的人”,都是深怀畏惧的。这以中国那句“伟人是世界的祸源”的谚语来表现,最是淋漓尽致。这些伟人往往都生长在逆境中,而且往往都是扭转时代潮流的人!而那些小人在伟人创造时势时,竟异想天开地企图改变它!
《知识时代遗稿》
一个伟大的人往往遭受排挤、压抑,甚至被人斥为哗众取宠而陷于孤独之中。
《变革时代遗稿》
或许很多人都认为:信念是人类一项伟大的特性。事实上,怀疑、超越道德、放弃世人共同信仰的人,才是伟大的!就像荷马、亚里士多德、雷欧纳德、达文西、歌德等人一样。
《权力》
某一位近代的英国人曾就一位非凡的人生,在一个庸俗不堪的社会中所面临最危险的情形,作了以下的描述——
“这种被凡人视为异类的人,他的话一开始总是遭到世人的曲解。他因此闷闷不乐,旋而致病,最后终将抑郁而终。像雪利(PercyByssheShelley)这种人很难在英国这个国家活下去。或许雪利这种人是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我们的海鲁德琳和克莱斯特这些人,恐怕就是因为他们的非凡而不为世人所容,因为他们无法忍受德国人庸俗的教养。只有像贝多芬、歌德、萧邦、华格纳等锻炼得异常坚强的人,才能勉强地了解海鲁德琳和克莱斯的哲学,所以他们的气势磅礴,声音僚亮。
一位和歌德见过面的外交家,曾说歌德对他们两人的评语是——“那是经历过最大悲剧的人写出来的”他又说他们是“抚慰人类心灵创痛的人”。
以上便是我国“有教养的俗人”歌德——这位最幸福的德国人对他们的评语。
《反时代的Ⅲ》
德国人的力量越在严酷残忍的环境下越能发挥出来,处在那种情况下,德国人将发挥出令人赞叹的服从力。他们无法想象,利用温和平静的手段也可以发挥无穷的力量,是以,他们会误认为歌德所能发挥出的力量,远大过贝多芬所带给世人的影响力!
《曙光时代遗稿》
我们的生活的伟大的时期是这样的时期,即我们获得勇气把我们的恶重新命名为我们的最好的东西。
《善恶彼岸》
惟有倾向于伟人的那些人,才能吸收到文化最清凉的甘露。
《反时代的皿》
一个民族是本性的迁回,以便走向六七个伟大。——是的,并为了随后围绕他们行走。
《善恶彼岸》
对于那些无法对自己诚实的“伟人”,我一点也无法承认他们的伟大。自欺的人,令我感到作呕,无论他们曾作了何种伟大的事业,我给他们的评价还是零分。
《曙光时代遗稿》
往往我们说:“凡是属于德国人的东西,就再也不是属于德国人的了。”——民情的不同,并非我们眼睛所能见到的那种文化程度的不同,这种差别只是一个事实的表面罢了。所以,那些自认为是有关“国民性”的理论,或提出“信念改造”的文化工作者,一点也没有约束力。他们应该把现今这种“什么是德国人所有的”,改成研究“现今德国人所需要的是什么”才对——如此,那些“好的”德国人才不致放弃作为德国人的荣誉感,因而乐意发挥德国人的长处。一个民族的天性,在一个民族发奋图强时可以作为民族前进的原动力。但当一个民族处在停滞、萎缩的时期,这些民族天性便会成为那个民族的枷锁,使这个民族永无翻身之日,这个民族将会僵化一如化石,而这些民族天性也就成为这个民族墓碑上的祭文了。今天那些想要使德国人奋发的学者,都以身为德国人为耻,而向“非德国人”化迈进,这便是这个民族的“伟人”特征。
《人性的》
“平凡的假面具”——平凡是灵魂最好的“假面具”了,因为当他们在群众之间,根本不用刻意地去伪装——但为了自己,他不得不戴上这个“假面具”;同时,基于同情和亲切,戴上它才不至于伤害这些平凡人的心。
《人性的》
伟大的人和河流一样迂回而行——
迁回而行,为的只是更接近目标。
这也是他们勇气的最大发挥,
他们并不怕迂回路上的危险。
《酒神颂歌·断章》
歌德不但是对整个德国,甚至对整个欧洲而言,都不应是单一的突发事件,而是一个唯美的文学作家——但是,如果以公共利益的观点而言,他们恐怕会误解他的为人。在他们的眼中,根本无法找到丝毫有利可图的线索,但或许这正是他之所以伟大的原因吧……
《偶像。游击》
歌德在思想上的错误——歌德始终认为,非彻底地研究个人能力的极限不可。这种顽固偏狭的观念,竟出自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口中,真令人深感意外。他曾两度认为,他的能力应该是远超乎他现在所拥有的——这真是荒谬。在前半生,他想在文艺上创造一股超越当代价值的作品——这无疑地已让读者失望了;后半生时,他自认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更是令人捧腹大笑。他当时一定认为,天生他就是要他成为一位“造型艺术家”——这种想法,一直存在他的心中,犹如一项“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匆匆忙忙地前往意大利的原因。
深思熟虑的他终于发现,他必须摒除虚伪的幻想,重返令他无法忍受的现实。这种诀别时的感伤,可从他在给达索(TorquatoTasso法国评论家)的评论中一目了然。文中,歌德流露出他那比死更难过的感伤:“一切都完了——与之诀别后,我要如何使自己不致发狂地活下去呢?”——活像一幕悲剧中的独白似地。
歌德一生都误信了这两项不可争的事实,也因而他能写出独步当代的文学作品,他那超现实的诗,融合了造型和自然之美。歌德超越了当时的风格,他不但是一位职业作家,更因为他那不愿当一位德国人的心态,写出了德国有史以来惟一的文学作品。
《人性的》
我认为人类所具有的伟大天性,是对命运的热爱(am-morfati),无论未来、过去或永远,都不应奢望改变任何事物。他不但必须忍受一切事物的必然性,并且没有理由去隐瞒它——你必得爱这项真理……
《瞧这个人·聪明》
像伟大的时代一样,伟人是火药,在他身上聚积着极大的能量;他们产生的必要条件,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心理上一直存在着,在他们来到之前,已经长期积累、聚合、节省、保存着——很长时间没有爆炸。
《偶像的黄昏·天才的远征》
伟人是必然的,他们出现的时代是偶然的;他们几乎总是成为他们时代的大师,这不仅是因为他们是强者,还因为他们是老者,在他们产生之前,力量已经积蓄了很长时间了。
《偶像的黄昏·天才的远征》
天才——在他的作品和行为中——必须是一个挥霍者,他的伟大就在于他消耗着自己。
《偶像的黄昏·天才的远征》
历史的推论那条伸缩自如的线到了不能再伸开去的时候,行为到了与人类唤作正确的甚至公正的一切东西相矛盾的时候,历史家们制造了一种“伟大”的补救观念。好像是“伟大”排除了是非的标准。在那个“伟大”的人,没有什么是不对的;一个“伟大”的人不会为了任何残暴行为受责备。
“C'estgrand(伟大呀)!”历史家们说道,不再有善存在,也不再有恶存在,只有“伟大”和“不伟大”存在了。“伟大”是好的,“不伟大”是坏的。在他们的想法中,“伟大”是所谓“英雄”的一种特殊动物的特征。于是拿破仑穿着一件暖和的皮外衣逃回家,听凭那些不仅是他的伙伴,而且也是(据他看来)他带去那里的人归于灭亡,却觉得que c'estgrand(那是伟大的),而他的灵魂是平安的。
《偶像的黄昏·箴言和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