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乃是一面镜子,哪怕随后就离开人世。
《尼采诗选》
最可喜的是能够永远,且真正地活着。
但一般人即使得到“永生”,也只不过是“活着”罢了,并未具有特别的意义!
《人性的》
从这个角度去看,我的一生真令人惊讶。为了重新评估各种价值,也许要有超于常人的才能方堪胜任;尤其是那些目前尚未互相矛盾和尚无破坏性对立的才能。保持距离的能力;不至于产生敌对的分隔技术;不掺杂任何东西,亦不调和任何东西;种类繁多却能使其各司其位等——所有的这些乃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且是我本能长时期秘密的作用和技巧。
它具有极严密的保卫力量,以至于无论何时,对于我内心所成长的东西,我都得不到丝毫的暗示——直到我所有的能力在我不知不觉中臻于成熟,且在某一天完全并发出来为止。
想不出自己曾经耗费心力于任何事物——在我的生命中没有任何争斗的痕迹,我是一个有着与英雄气质完全相反个性妇勺人。“意欲”某些东西、“追求”某些事物,心中存有“目的”或“欲望”——这一切未曾在我过去的生命中发生过。
今天,我执笔的这一瞬间,我展望自己的未来——就像平静的海面,没有任何希求能骚扰那完全的宁静。我一点也不期望任何东西会不同于它现在的情况,也不希望自己有所改变……
《瞧这个人·聪明》
人类的生命,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心中充满爱时,刹那即永恒!
——真的是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查拉时代遗稿》
犯罪的类型就是强者在不利环境中的类型——失常的强者。他需要的是旷野——某种更自由、更冒险的自然状态和存在形式,只有这时,强者的一切攻防本能才会恢复其本来面目,他才会适得其所。
《偶像的黄昏》
最沉重的负荷——假如有个恶魔在你十分孤独寂寞的夜晚闯人,且对你说:“人生便是你目前或往昔所过的生活,未来仍将不断重演,绝无任何新鲜之处。每一样痛苦、欢乐、念头、叹息,以及生活中许多大大小小无法言传的事情,皆会再度重现。而所有的结局也都一样——同样的月夜、枯树和蜘蛛,同样这个时刻的你我,也是未来那个时刻的你我。存在的永恒沙漏将不断地反复转动,而你在沙漏的眼中,只不过是一粒灰尘罢了!”
那个恶魔竟敢如此胡言乱语,难道你不会忿忿不平地诅咒他?还是,若在以前的话,你也许会回答他:“你真是一个神,我从未听过如此神圣的道理!”假如这种想法得逞,那么你就已经被改造,甚至被辗得粉碎。一切的症结在于:“你是否想就这样一成不变地********下去?”这个问题对你是一个重担!
是否,你宁愿安于自己和人生的现状,而放弃追求比最后之永恒所认定更强烈的东西呢?
《知识》
即使是最有良心的人,良心的谴责面对这样的情感也是软弱无力的:“这个或那个东西是违背社会习俗的。”最强者也害怕旁人的冷眼和轻蔑,他是这些人当中受过教育的,而且是为了这些人才接受教育的。他到底怕什么呢?怕孤立!这个理由把做人和做事的最佳理由打倒了?——我们的群体本性如是说。
《快乐的科学》
众因的神经丛复归了,我被织人其中,——它将再次创造我?我属于永恒复归之众因。
我随这太阳、大地、鹰兀和毒蛇再度而来——不是追求新的生活,更好的生活或类似的生活:
——我重来是为了永恒同一的生活,在其最宏大与最微小的方面再次教导众物的永恒复归,——
——再次吟咏大地与人的全盛期之词,重新向人类宣布超人的来临。
《札拉图斯拉如是说》
人要是放弃了战争,也就放弃了高尚的生活。
《偶像的黄昏》
男人的成熟表现于——当他恢复童年游戏时那种认真的态度。
《彼岸》
我们的心中有着各种不同的人格模式。依据各种情况,我们找出一个最恰当的模式来应付,一旦情况日趋恶化,他才知道自己还有第二种人格,甚至第三种人格。
《变革时代遗稿》
没有哪个胜利者信仰机遇。
《欢乐的科学》
内心深受创伤的人,都具有猎户星座(希腊神话中的人物Orion)的微笑。
《权力》
人和树原本都是一样的。
他愈是想朝光明的高处挺伸,他的根就愈深入黑暗的地底——伸人恶中。
《查拉》
活跃者主要的缺点——活跃者一般都只从事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工作。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基于其个人的立场而言。即使他们是公务人员、商人或学者之一,他们的工作往往和特定的个人,也就是他本人,是毫不相干的,他们并未致力于本身的修养工作。
不论是在任何时代,就是今天也一样,我们可以将人类分为奴隶和自由人。换句话说,除非一天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属于你个人所有,否则不论你是政治家、商人或公务人员,都只不过是一名奴隶罢了!
《人性的》
高高在上的人并不是普通人,他们是一群超人。人类一旦为人所尊崇,他将陷于恐怖的深渊,而不要求什么——除了别人听他的话。
《权利》
大地有一层皮肤,而这层皮肤有许多疾病,其中一种就叫做“人”。
《查拉》
所有的人都被分为奴隶和自由人,过去是这样,现在仍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他一生的三分之二的时间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话,他就是个奴隶,而且不管他是什么,政治家、商人还是学者。
《人类的、太人类的》
虽然处于生存中最为异样、最为严酷的问题中,但是,仍旧肯定生命,为了这种最高的典型思想不惜牺牲,并且欣然地承认那是自己的无尽宝藏。诸如这种对生命的意志——
我管它叫迪奥纽索斯。我认为这是通往悲剧性诗人内心的桥梁。这并非要从恐怖以及同情逃脱,也不是因为那是危险的激情想藉着它激烈地爆炸,使自己变成清净——亚里斯多德如此解释——而是想超越恐怖以及同情,达到生死永远的快乐——这种快乐也包括破坏性的快乐。
《偶像》
名人,比如所有的政治家,无不需要名望。他们择友从来都有私下打算的:从这个人身上获取美德的光辉,从那个人身上拿来某些耳熟能详的个性,从第三者身上窃得“躺着晒太阳”的懒鬼名声——这毛病若偶尔为之并无大碍,会被视为闲散和随便,反而对扬名有益。
名人总是在窥探和物色身边所需要的人,一会儿是幻想家,一会儿是行家里手,一会儿是想人非非者,一会儿是学究。这些人宛如他们的替身,可是未久即被一脚踢开。如此这般,名人的周围便不断出现无人的空白,但同时又有一些人不断蜂拥而至,想变为名人的“个性”。于是,这儿总是熙来攘往,一如通都大邑的繁忙。
就像名人的个性一样,名人的名望是不断变化的,其变化手段要求这种变化,他们一会儿把这种、一会儿把那种真实的或杜撰的个性搬上舞台,当然也希望保留某些固定的、光彩照人的个性,这对于他们的喜剧和舞台表演艺术也是不可或缺的。
《快乐的科学》
有许多人死得太晚,而有些人又死得太早。不过最教人感到怪异的还是这句格言:“要死得其时!”
我要向你们赞美我的死亡,自愿的死亡,惟有在我需要它的时候,它才会到来。
那么我什么时候需要死亡呢?——那有目标、有继承者的人,只在为达成目标和让继承人接棒时,才需要它。
凡是追求盛名的人,应当适时舍弃那些虚浮的荣耀,而表现出难得的艺术——及时而退。
有许多酸酸的苹果,它们的命运无疑是得等到秋季的最后一日——那时,它们都已成熟,却也枯黄而干瘪了。……有的从来不会变得甜美,他们甚至在夏日便已开始腐烂,懦弱使得他们牢附枝头而不坠落于地。
像这样长久悬挂在枝头上苟且偷生的人太多了,真希望来一阵大风雨,将树上已为虫蚀或腐烂的一切摇落。
《札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人类——被称之为人类的这种动物,是除了禁欲主义的理想之外一无所有的,我们见不到他们之所以生活在世上的目标。“人类为何而活?”——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人类对于肯定和肩负大地使命的意志,早已消磨殆尽了。不论是哪一个伟人,当他们步人风烛残年时,无不抱怨说自己“白活了一世”!
《尼采的智慧》
在我心中,只有生命为我所爱!
——尤其是我最恨它的时候,也正是我最爱它的时候!
《查拉》
生命意味着:不断把想死的东西从身边推开;生命意味着:对抗我们身边的——也不止是我们身边的——一切虚弱而老朽的东西。那么,生命是否就意味着:毫无孝心地对付濒死者、可怜人和行将就木者呢?一直充当杀手呢?
可是,老摩西曾经告诫:“你不应杀生!”
《快乐的科学》
所有外部没有发泄的本能,都会朝向内部发展。如此,被称之为“灵魂”的东西,就会发生于人类的身上。这个内层的世界,本来有如介于两面皮肤间的薄弱之物;然而,随着人类对外部的发泄受到抑制,它将逐渐地分化扩大,并且将增加它的深度、宽度以及高度。
针对原始自由的本能,国家为自卫设置了壁垒——种种的刑罚就是这种壁垒的一种——然而,这种壁垒到底产生了什么作用呢?充其量,只是使野蛮自由自在地活动,使人类所有本能,转了个弯,再用刀刃向着人类本身而已。像对敌意、残忍、迫害、袭击、变革、破坏的快感……。所有的这些,一齐指向本能的持有者时,即会产生所谓“良心苛责”。
被关进狭窄、死板的习惯中,又由于外部没有敌人以及抵抗之故,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以致只好迫害自己、撕裂自己、啃食自己,甚至虐待自己。最近流行“驯化”,可是那些离开蛮荒之地、被关进兽栏的人,往往由于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兽栏,以致伤痕累累。最后,只有以身试“险”,在冒险与不安的心理之下,制造出一片危险的蛮地。这种对沙漠萌出乡愁的人——这种愚蠢者,这种对憧憬绝望的归人,终于变成了“良心苛责”的发明者。
同时,人类也带来了至今仍无法痊愈的沉重疾病。那就是——人类对人类的问题,以及对自己本身烦恼的疾病。这也正是人类勉强剥下动物性,朝向新状况,以及生存条件的必然结果。
《系谱》
我来教你们做超人。人是应该被超越的,你是否曾努力去超越人类本身?
迄今,一切物种均已超出自己之上,难道你们愿作巨流中的退潮,宁可返回兽类而不肯超越人类吗?
猿猴之于人算是什么呢?一个可笑的族系,或是一件耻辱?人之于超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你们走完了由虫至人的漫长旅途,但是就许多方面而言,你们依然是虫。以前你们是猿猴,但是现在,人却比猿猴更像猿猴。
即使你们之中最聪明者,也只不过是一种植物与鬼怪之矛盾混合体。然而,我可曾要你们变成植物或鬼怪呢?
瞧!我现在就教你们如何去做超人。
超人便是大地的意思。让你们的意志说:“超人必定代表大地的意思吧!”
兄弟们,我祈求你们务必要忠实于大地,而不要轻信那些夸言超越大地希望的人!不论他们是有心或者无意,总之皆是有害的。
他们是一群弃绝生命的人,自己早已中毒极深,无药可救。大地也着实厌恶他们,就随他们去吧!
在往昔,裹读上帝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然而,上帝既已死亡,因此也就无所谓亵读上帝者了。现在最为可怕的罪恶便是袭读大地,是视“不可知人心”的意义远超过大地!
往昔灵魂十分鄙视肉体,而这种鄙视在当时被认为是一种极高尚的行为——灵魂希望肉体瘦弱,苍白而饥渴,它认为如此便可以逃避肉体与大地。
啊!这灵魂本身却是那么瘦弱、苍白而饥渴,同时冷酷也成了它的嗜好!
但是,兄弟们,请告诉我,你们的肉体对你们的灵魂又作何表示呢?是否你们的灵魂并非贫乏、无知地自满于污秽呢?
的确,人是一条不洁的河。我们必须成为大海,方能包容一条不洁的河而不致被污染。现在,我告诉你们什么是超人!他就是那大海,能覆盖你们一切的轻蔑与鄙视。
《查拉》
以远古人类的眼光来看今天的人,将会发现,现代人具有某种独具的风格,那便是——“历史的感觉”,这便是现代人所特有的美德,也是现代人所患的一种病症。
就历史而言,这是一种新奇的趋势;对我们而言,这几乎不是什么新的感情问题。因为,历史感依旧是显得如此贫乏与冷酷,并且对一切施予无情的打击。
对某些人而言,他们的历史感却是即将来临、带有老人征候的。在这些人眼中,我们的星球像是一个忧郁的病人,为了忘掉眼前的不适,乃提笔写下他过去的青春时光。事实上,这便是另一个崭新的情感。凡是知道如何将整个人类的历史,当作其自身的历史来看的人,便可能感受到病人的痛苦、老人的怀旧、情人的失去所爱、烈士的献身许国以及英雄暮年时悲喜交织的心境。
而为了忍受这种种的悲伤,我们依旧得打起精神,做个在战斗之后仍能向发明与喜悦欢呼的英雄——仿佛我们就是世纪的分水岭,是过去一切知识高贵美德的继承人;同时也是新贵族阶级的第一人。这些都是我们所未曾梦想过的。
要毅然地承担人类所有的得失,必得将新旧、希望、征服和胜利,放进一个心灵里面——并且蕴含在一种温馨的感觉之中。
如此,便可以达到人类前所未有的幸福——一种无上的愉悦,充满了爱与力、泪和笑。那种愉悦就像黄昏时的夕照,不断地将所有的感觉——充实的、空虚的都注人空茫的大海中!这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或许就可称之为一人性。
《知识》
我希望能唤回人类所拥有过一切至美的崇高事物。不论其是现实的事物或架空的幻想,这些都是人类昔日曾有过,人类所创造的。我希望他们都回到我的身边,这些人类曾有过最完美的事物。
人类本身对于诗人、思想家、爱情或权势都予以崇高的敌意!殊不知其结果却使自己更加贫乏、一无所有!
殊不知人类所赞叹、崇拜的事物,无一不是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呢!人类在崇拜者中埋没了其本身的本性。
《权力》
而我们——我们忠实地将天赋的一切承担下来,背负着它越过险峻的高山!当我们汗如雨下时,人们便说:“是的,生命是一个非常吃力的重荷!”
然而,也只有人本身才是一个非常吃力的重荷!因为他的肩上扛着太多外来的东西。他有如骆驼般地屈膝下跪,然后让人将重荷置于其上。
尤其是那种强壮足以负重而心怀敬意的人,身上背着更多外来的沉重之名词与价值——故而生命之于他仿佛是一个沙漠!
事实上,许多原本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也是很难背负的!人类有许多内在的东西有如牡砺一般,既滑手又不讨人喜欢——
因此他们必须有一个精致的外壳,以精致的装饰来为自己辩护。我们也得学习这种艺术:要有一个外壳、一个美好的外表以及聪明的盲目!
再者,由于许多的外壳不够美好而楚楚可怜,况且至多也仅只是个壳而已,故而在人类身上往往有许多东西被隐瞒了。我们从未想到自己身上竟然潜藏着如此多的善与力,千里马竟然遇不到伯乐!
人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尤其最难被自己发现。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或许这就是生命最迷人的地方。用一块镶上金框的面纱遮盖自己的脸庞,面纱里却藏着承诺、反抗、谦恭、讽刺和诱惑——唉!生命犹如一个善变的女人!
《知识》
人类比其他的动物更软弱、不安与无法捉摸——人类是一种有趣的动物,这又是为什么呢?
无疑地,人类比其他动物的总和都更具冲劲、反抗性,更勇于向命运挑战。这些具有个人实现欲望的人类,必将与所有的动物、自然,至于天上的众神为敌。他们当中又有一小群不满的人,无法满足于现状。他们不受人类生存法则拘束,永远追求未来理想。这些人,岂不更是这种勇敢的、有病的动物当中,催患绝症的一群吗?
《谱系》
谁不知道找到通向他的理想的道路,那么,他的生活比无理想的人更轻浮和厚颜无耻。
《善恶彼岸》
生存是什么?生存是——不断地从我们身上排除任何会趋向死亡的东西。
生存是——对即将就木的人、可怜的人和年老的人毫不留情。
也就是一种持续的谋害。
《知识》
人们应该与生活相分离,就像尤利西斯与璃西卡(Nausikaa)相分离,——祝福生活而不是迷恋生活。
《善恶彼岸》
我知道自己的命运。总有一天,我的名字将会和那些对可怕事物的回忆联结在一起——将会和那前所未有的危险、最深刻的良心起冲突,以及和那些一直被人们信仰、需要,和视为神圣与崇敬的事物咒骂在一起。
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一颗炸弹——
但是尽管如此,在我的思想里,并没有丝毫东西暗示我是某种宗教的开创者——宗教是庸人的东西,可是我不同,当我与信教的人接触以后,我总要洗手的……我不需要有任何“信徒”我想,即使去信仰我自己,我也会感到非常厌恶。我从来不对群众宣讲什么是……。我对于有一天别人会视我为“神圣的”感到畏惧,这是为了免得别人冤枉我。我可不愿当一位圣人……
或许我本人就是一位圣人的化身。
但尽管如此,或者更明确地说——尽管不是如此,也从来没有比圣人更虚伪的人了——我即是真理的化身。
——不过,我所说的真理是可怕的,因为到目前为止,谎言已被称之为真理。对一切价值的重新评估,即是我对人类最高的自我肯定方式。
我是第一个知耻的人类,我的命运注定我将是第一个可敬的敌人,注定了我将感到我是要与长久以后的虚伪对立的。
我是第一个发现真理的人。
我是第一个由于发觉虚伪而发现真理的人。我嗅出他是如此的……我的天才在我的鼻孔之间……
我是一个矛盾的人,过去从未有人有过我这样的矛盾;然而,我绝不是一个消极的人。
我是报福音的使者。
我认识那些前人从未想过的神圣任务,由于我的存在而让人类重燃生命的火焰。
因此,我必然是一个关心命运的人。因为当真理与长久以来的虚伪相斗时,我们可以想象得到,一定有许多震撼和地震,以及高山狭谷的重新组合,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梦想过的经验。
因此,“政治”这个概念便整个地被提升到精神战争的领域中去了。旧社会一切有力的制度都将被吹到太空去——
因为它们都是建筑在虚伪上的。
将来会有许多战争,而这类战争都是以往在这个世界上所无法想象得到的。
一项规模雄壮的政治活动,将会从自我开始。
《瞧这个人·命运》
每当人提起“人性”时,往往都把它从自然中分离出来,殊不知“自然”与“人性”本是不可分的一体两面。人类最高贵的灵魂孕育大自然。惟有彻头彻尾自白的人性才是最值得推崇的;惟有孕育在丰饶土地上的人性,才能感动所有灵魂。
《初期论文荷马的竞技》
最丑恶的东西——对那些云游过四方的人而言,他们未曾见过比“人”更丑恶的东西了!
《人性的》
猛兽与原始林并不会损及我们的身体健康,反而会让我们的身体更趋发达。一旦人们会为生活困境而感到苦闷时,那他的内心早已委靡退化了。向人乞食的狗乃是昔日猛兽退化而成的,那些频频向人卑躬屈膝的人,不也就像那些低声下气向人乞食的动物吗?
《价值变革时代遗稿》
于此,我不禁叹息。有好长的日子,我染上了比最可怕的忧郁还要可怕的情感——蔑视人类。我轻视什么呢?毫无疑问的,是今天的人,与我同时代的人。今天的人——我对他不洁的气息感到过敏。
《反基督》
萨伏那罗拉(Savonarola)、卢梭、罗比士比鲁、圣西蒙这群哗众取宠的家伙,已变成自由强人的相反意识形态。但是这些有病灵魂的堂皇姿态,使得他们的概念如癫痈病患者似的,对大众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些狂热者活神活现地,使得人类宁可去看那些堂皇的姿态,而不愿去听从理性的智慧之言。
《反基督》
本能。——当房子在燃烧时,人们甚至忘记了吃午饭。——是的,但是,人们在灰烬上补吃午饭。
《善恶彼岸》
生病者应有的认识——即使自己长期处在痛苦和恐惧之中,也不要让自己失去领悟灵性的能力。让自己在病痛中,也能体验出一切事物的真理。——一般而言,当一个人从深谷的孤独和一切义务或习俗的束缚中,突然地解放出来时,将会顿悟更多道理。对于那些长期处在重病之下的患者,由于长期处于恐惧和世间冷暖之间,他们以那种情况观察外界的事物时,往往可以见到一般健康的人所无法见到的情形。他的眼睛能独具慧眼地看透事物,所有能够隐瞒凡人的魔法,都将在他面前化为乌有。不,应该说是一切事物的真相都将赤裸裸地呈现在他的眼前。这不是危险中产生的幻觉,而是一种极大痛苦当中产生的觉醒。这是使他从病魔中解放出来的手段,恐怕也是惟一的手段。(基督教的开山始祖之所以能于被钉在十字架时悟出真理,恐怕也就是这种情形。怎么说呢?在他的所有言辞中,有一句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话,那便是——“我的主啊!你为何弃我而去?”这是一个灵魂在受到极大的痛苦时,顿时了解生命的真谛,摒除昔日对宗教的妄想。他在最高的苦闷中,顿时睁开了他的慧眼。)
《曙光》
在极端痛苦中,一个灵魂为了承受这份痛苦,将会发出新的生命光辉。就是这股潜在新生命力的发挥,使人们远离在极端痛苦时燃起的自杀念头,让他得以继续活下去。他的心境将别于健康的人。他鄙视世人所认同的价值观,从而发挥昔日所未曾有过的最高贵的爱与情操。这种心境是那些曾体验过地狱烈焰般痛苦的人所独有的。对他们而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也能受之如怡。他们的灵魂将以这股能耐,抵抗肉体的苦楚——肉体的痛苦更能锻炼他的灵魂……即使是暴君的严刑拷打,也无法阻挡他们追求真理的决心,也无法令他们作出不利的证言。他们甚至可以宽容地来抵抗暴君——那些未曾经历生离死别历练的灵魂,那堪暴君所施予的苦痛,于是他们轻易地产生了厌世的思想。悲观论(Pes-simi**)之所以会深植在人们的心中,即是因人们无法承受在痛苦时的煎熬,而引起的一种心灵痉挛。
《曙光》
此时将会日益缓和内心的创痛,使之痊愈并燃起生命的火花。——而这个灵魂在经过洗礼之后,将视昔日的自己为“庸物”——这个经过病痛的肉体将与灵魂结合为一。在日后,他将感谢自己曾在当时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而未曾屈服,往后再大的痛苦,他也都能甘之如怡。对于那些未曾接受过痛苦历练的人,除了追求个人的私欲之外,是无法想象一个人能为非个人的利益而承担义务的。他会说:“对不起,我无法这么做。”而我们会说:“他的灵魂有病,而且在痉挛着。”只为了这个灵魂是否经历最大的痛苦,而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曙光》
我们以比昔日更具生命欲望的慧眼,再次回顾人类和大自然的关系。你将会更具灵性,即使见到一枚树叶坠地,也可令你发出忧郁的微笑——从而再度体会出人性的另一种光辉。如此,你亦可获得那些曾催患重症的人,所特有的领悟事物真理的能力,从而自恐惧的深渊中苏醒过来,逃离世俗平庸的看法,对凡事将不再迁怒——你将蜕变成另一个人,对世界更具爱心。这就像是“听一首动人的音乐无法不流泪”一样……。
《曙光》
那么,最“邪恶”的人又是谁呢?他们不外是高贵的人、有势力的人以及支配众人者。一方面,他们基于做人的方式、习惯、尊敬、感谢等美德,又加上彼此的监视、同伴之间的嫉妒,受到严格的拘束,但是另一方面,在对付自己内部同志的态度方面,又尽量地表示——体贴、自制、温情、诚实、矜持以及友情。
《偶像·古人》
一旦他们踏出圈外,也就是说,当他们处于没有利害关系的环境时,立刻就会变成毒蛇猛兽。他们会想尽办法挣脱社会的拘束,享受自由;当他们被困囿于社会和平的围笼里时,感到情绪极为紧张,如今他们便想在原野上,把那些紧张情绪发散。他们立刻恢复到猛兽的“天真”,对于杀人、放火、凌辱、拷问等的惨行视若无睹。他们在内心里认为——那只等于大学生的一场恶作剧而已。猛兽为了取得猎物以及胜利,不停地在徘徊。不过,有时候也需要休息。野兽总要回到外面的,野兽非回到原野不可。
《偶像·古人》
高贵种族的自狂是没有条理、极为唐突的——所谓“豪胆”,以及他们阴险的企图,对于别的种族之安全、生命,以及快适毫不关心,对于所有破坏的快感,对于暴虐换来的胜利感沾沾自喜——所有的这些,不仅害苦了被征服的别个种族,而且被称呼为“野蛮人”或者“邪恶的敌人”。德国人一旦掌握了权力,立刻就会引起(如今也一样)其他种族深刻的不信任——数世纪以来,日耳曼金发的野兽在欧洲的横闯直冲,使其他种族感到内心仍有余悸。
《偶像·古人》
基督教一开始就对生命满怀怨恨,并且认为“性”是不洁之物。基督教对于生命的开始,也就是对我们生存的前提,投掷粪便……
《偶像·古人》
苏格拉底就其天性而言,是属于最下层的人。苏格拉底本是一位贱民,至于他是一位如何丑陋的人,乃是众人皆知,且是至今我们也可以想象得到的。可是,他的丑陋虽然连自己都感到羞耻,但希腊却完完全全地否定他丑陋的事实。到底苏格拉底是不是一个希腊人呢?
丑陋是随着混血而日益加深的。人类由于长久以来部族间血统的混淆,人性也就更加丑陋了。另一方面,随着人性的更加丑陋,人的长相也就不堪人目了。根据那些刑事专家中人类学家的说法,典型的犯人其相貌必是相当丑陋的——“不论是就外貌或精神而言,都是怪物。”犯人必定是具有以下特征的人,苏格拉底是不是一位典型的犯人呢?
至少,有一位人相家所下的判断,并不与以上的话矛盾。那就是苏格拉底的一位对人相学有相当研究的外国朋友。当他前往雅典时,曾当面对苏格拉底这位哲学家说他是一位“怪物”者——亦即内心必然隐藏有世间所有的恶德与欲望。于是,苏格拉底说:“你真的无法了解我!”
《偶像·苏格拉底的问题》
我重见圣马科市的鸽子,
广场,清晨,静谧,
柔柔清凉中,我悠然而歌,
歌声宛如鸽的狂热,直冲霄汉,
继而又返回地面,
仅让一首诗悬于鸽的羽翼,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
你,静静的苍弯,丝绸般闪着蓝光,庇佑万物,犹如辉煌屋宇。
这建筑实令我爱、惧、妒……
我要将其灵魂侵吞,
还是应将这灵魂奉还?
不,免谈此事吧,神奇而悦目的你啊,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
你,冷峻的塔楼,雄狮般激昂地
耸人云天,凯旋,轻松自如!
你那深沉的声调响彻广场,
你是不是法语的闭音符?
我立即在你身旁伫立,
我知道,是因为你那丝绸般柔和的强留……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
音乐,请停止吧!先让阴暗加深,
直至褐色的温馨之夜降临!
乐声响得过早
金色装饰物尚未在玫瑰色的辉煌亮丽中闪耀。
许多时日过去了,
尚有余暇咏诗、蠕行、在落寞中私语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
《快乐的科学》
“祝福我吧,你那安详的眼睛毫不嫉妒这一无上的幸福!祝福这只将要溢出的杯子吧,水将泛金地从杯中流泻,载着你那狂喜的余辉流向各处!看呀!这杯子又将空空如也,查拉图斯特拉又将再度变成人了。”
如此,揭开了查拉图斯特拉下山的序幕。
《快乐科学》
幸福中所必要的,说起来实在很简单!不过是一个风笛所发出的声音罢了。
——一生中若没有音乐,那将是一项严重的错误。在德国,连神都在唱歌哪!
《偶像·咸言和箭》
我要创造所有美好的东西!除此之外,我别无感谢的方法。惟有这种方法,才能表达我对美好事物的钟爱。
《华格纳事件》
自从厌倦于追寻,
我已学会一觅即中;
自从一股逆风袭来,
我已能抗御八面来风,驾舟而行。
《快乐的科学》
冯滕奈尔(Fontenelle)在其不朽著作《死者对话录》中论及道德问题时使用了大胆的说法,当时被视为诙谐的诡论和游戏,即便是审美鉴赏和思想界的最高权威也看不出书中还有什么更多的深意。是呀,冯滕奈尔本人也未必看出。
可是现在,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冯滕奈尔的思想成了真理!科学证实了它们!游戏成真了!我们阅读对话时的感觉与伏尔泰、赫尔威提斯当时的感觉是不同的,不知不觉把对话的作者提升到一个高于伏尔泰们认定的奇才层次。这,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快乐的科学》
我十分心仪苏格拉底,他的言行、甚至他的沉默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智慧使我倾慕不已。雅典城里这位语含讥讽的“歹徒”、“蛊惑民心者”能把恃才傲物的青年感动得浑身颤抖、吸泣,成为有史以来谈锋最健的绝顶智者,他即使沉默也现出他的伟大。我真希望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保持沉默的,果真如此,他在天才人物队伍里的身价会更高。
《快乐的科学》
然而,不知是死神、毒药,还是好心或恶意,总之有个东西使他临死时终于开口说话了:“噢,克利顿,我还欠阿斯克雷庇奥一只公鸡呢。”听见这句既可笑又可怕的“遗言”,有人明白了它的含义:“噢,克利顿,生活是一种疾病啊!”可谓一语中的!
作为须眉男子,苏格拉底在众人眼前犹如猛士,活得潇洒、快乐,可谁料到,他竟然是个悲观主义者呢!他直面人生,强颜欢笑,而把自己最深层的情慷、最重要的评价隐藏了一生呀!苏格栩啊,苏格拉底深受生活的磨难!但他对生活也实施报复——使用隐晦、可怖、读神的言语!像苏格拉底这类人是否必然自食其果呢?与苏氏那车载斗量的美德相比,一点点宽容是否太吝音了呢?噢,朋友们,在这方面,我们必须压倒希腊人!
《快乐的科学》
要死得其所——查拉图斯特拉是如此教人的。
事实上,那生不逢时的人,怎么可能死得其时呢?最好是别让他出生!
——我对多余之人如此相劝。
《查拉工自由而死》
最超世越俗的人,作为最强者,在别人发现自己毁灭的地方,即在认识的迷宫里,在他们自己和别人同受折磨的地方,在不断地孜孜以求的地方——找到他们自己的幸福;他们的快乐就在于自我限制:禁欲主义成为他们的本性、需要和本能。
《反基督》
将你的爱和创造力都带到你的孤独中去吧,我的兄弟,公道自会慢吞吞地跟在你的后面。
将我的泪水带到你的孤独中去吧,我的兄弟,我深爱你那个为了想超越自己而牺牲的人。
《札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超越自我,我们都被很多属于未来的枷锁给限制住。
《权力》
谁不曾为了自己的好名声曾经一度——牺牲了自己?
《善恶彼岸》
不会蜕皮的蛇即将死亡,那些被强迫改变自己意见的灵魂,也终将无法避免死亡。因为,一切灵魂终将灭亡。
《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