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荃来访的时候，白九是十分高兴的。
太尉府上下对于东方家小姐的来访都十分惊讶，消息在没到白九这里的时候，就先传到郭管家那边。按道理说突然来访是十分不礼貌的，但是东方荃身份不同，意义也不一样，就连郭管家都权衡了一番，最后还是叫人通知了白九，引了东方荃过去。
白九很高兴，一则东方荃的到来预示着自己可以逐步开始走进这些主流小姐们的圈子里了，二来，正好是瞌睡得了个枕头，只盼着借东方荃让自己脱离困境。
她在院门口上看见东方荃的小轿落地，巴巴的迎了上去，惹得跟随东方荃的丫鬟婆子不由捂嘴笑，还是东方荃出来见了，打趣说：“这就急成这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想我呢。”
东方荃就有这本事，在才见过一次的白九面前说出这般亲密的话，却又不让人觉得突兀。
白九自觉在东方荃面前，拿架子是比不过她的，于是只憨厚的笑：“你来了太好了。我爹爹嫌我那天出风头，不让我出府，闷死了。”
这个比那个还亲热。
东方荃很满意白九的直白，笑着摇头，拉了她的手进屋，扫视了一圈，随意说道：“你这院子倒是朴素，不像姑娘家住的地方。那株老梅瞧着已经枯死了，怎么不挪走？这青石板也有些年限了……唔，家具是梨花木拼接的，你们太尉府还缺钱不成？”
其实她说的这些白九从来没想过，这院子宽敞，东西应有尽有，都是用顺手的，也没觉得哪里不好。至于家具是什么做的，有区别吗？只不过这些小姐们的习惯她多少也知道些，总是要讲究的。
如今东方荃这么直接的指出来，倒是愈加要装的和自己熟稔了，她便顺势叹息：“这院子是当年我母亲住的，也舍不得换了。那时候我爹爹还不是太尉。”
一句话说的叹了三次气，东方荃不由侧目：“是我不好，提起你伤心事了。”
白九苦笑着摇头，请她坐了，又问：“喝茶吗？说是上好的云雾茶，我不爱喝，也不懂，只怕入不了你的眼。要我说不如喝点甜酒，也驱寒。”
东方荃又忍不住笑：“我说你一句，你自己倒退三步了，不过你说的也是，喝点甜酒很好。家里还喝不到呢。”
白九没去体会她话里的话，一边打发早就撅嘴不喜的喜鹊去拿东西，一边开口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做什么？估计这会子功夫，我们府里上上下下眼睛都盯着这边呢。”
东方荃见她问，起身正色说道：“腊月初八是我生辰，今年我十五岁，行及笄礼，特意请你参加。”
白九连忙也站了起来：“谢谢，我自然会去的。可是也不至于你亲自来吧？”
东方荃又拉她的手坐下，笑眯眯的只不说话。白九眨了眨眼睛，还是不知所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只觉得这个即将十五岁的女孩子虽然不惹人讨厌，话语直接似乎缺乏心机，但实际上却真的高深莫测，让人难以揣度。
她的平易近人不知道是只针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也如此，太可怕了。
“东方小姐……”
“你叫我荃姐姐就好啦。”
东方荃笑的亲切，总算是开了口继续：“九妹妹，我是皇上指婚给二皇子的，及笄之后，本该就成婚了，但是我还没上过辛好堂，总是心有不甘，所以好不容易求着我姑姑缓了一年，明年考上了，后年再成婚。我听说你在旁玉书院读书，就是为了上辛好堂是不是？”
白九点头。
东方荃等了片刻见白九不言语，只好又说：“也是，你才十三岁，读一年书也说的过去，只是不知道你爹爹给你说了人家没有？”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白九心中了然，只怕是白家和王家有什么动作，已经惊动了旁人，东方荃这次来，该是打探消息的。
她垂眸摆弄衣袖，略微琢磨，便干脆说了实话：“不瞒荃姐姐，我虽然是嫡出大小姐，可事实上那天和我同去的七妹妹却大上我一个月。”
“啊！”
白九话没说完，东方荃就轻声惊叫，自觉失态，又连忙捂嘴，很是尴尬的看着白九：“这，这真是……”
庶女大，嫡女小，又没有嫡子，这是不合规矩的。
要么是白九娘不受宠，要么是白太尉人品有问题。
可是这都不是两个小辈能说什么的，于是两个人都没再计较。
白九接着说：“我也是听说前些天爹爹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好像是世家王的，但是这里又有些想不明白。后来见了那位王家五公子，猜测是他。回来我爹爹嫌弃我出风头，还，还得了五公子的玉佩，就不许我出府了。若真是的话，难保我爹爹不会扶正那位如夫人，我心里难受的紧。”
自从见过王家五公子，白九也是进退两难，自己是不愿意嫁的。可若是白七七嫁过去，越施就会被扶正，这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后来没法子，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所以如今虽然低头有些刻意的说出这些话，却其实也是实话。
她心里觉得，东方家有本事毁了这门亲事才好。
白九这几句话说的泛泛，其中无数让人遐想的空间。
东方荃听了，心里早就猜测白九在太尉府不受重视，只怕那位白七七比她还像大小姐，这倒也解释了为何白七七那天屡屡冒犯白九。她面上却也是唏嘘不已，安慰说：“白太尉果然是不拘小节……”
说了一句又觉得自己说长辈不合适，便又说：“按道理，就是她大一个月，也该是你先选了亲事才成。我看那位五公子对你还是比较有意思的。”
白九惊讶的抬头看她，一副不情愿的表情落在东方荃眼里，东方荃立刻明了，连忙解释说：“九妹妹，你是否嫌弃他双腿不能行？这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五公子出去一趟，受奸人所害，断了双腿。可是他是王家嫡支里数一数二的公子，风度权谋，都令人称赞，若非这次意外，本来很可能成为下一任王家家主。”
白九低头，心想东方荃一定不知道那位五公子不仅仅是伤了双腿还伤了……，呃，自己一个姑娘家想这个是不是不应该呀。
她连忙晃着脑袋甩开这些不应该的东西，开口和东方荃说：“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瞧着王家五公子看我的眼神都是厌恶，我都有些怕他。那天泰山云松图献出的时候，七妹妹乱说话也就罢了，他还出声帮忙。”
当日白九不想出风头，最后是王家五公子一番话逼得她不得不出面指出泰山云松图是假。
东方荃低头喝甜酒，以为白九没看见她嘴角的那丝笑容。
五公子曾经那般骄傲，如今只因为废了双腿，就沦为只有联姻作用的王家弃子，联姻的对象还是最不堪的太尉府，他心里高兴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