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尤溪涵身子一僵,脸上满满都是被戏弄后的愤怒。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瞅着顾言晨,第一次衍生出想要掐死眼前这个人的冲动。
这算不算是蹬鼻子上脸?愤愤地想着,刚刚还残留的一点愧疚立马烟消云散。咬紧牙关,尤溪涵面部浮着些淡绯色的红晕,拧着眉说,“够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回去了。”
“坐那。”风轻云淡地说出口,让旁边转身就要走的尤溪涵瞬间原地爆炸。咬牙切齿地回头,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泰然自如的顾言晨,脸色着实好不到哪去,“你适可而止一点。”
“该这么做的是你。”尾随着她的话音脱口而出,顾言晨看起来相当的淡定,那理所当然的口气在尤溪涵耳朵里听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嘲讽的意味。十分不悦地反驳道,“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地看我闹笑话的不是你是谁?现在让我适可而止,你脑子里到底在想……”
“我想什么你很清楚。”顾言晨一贯冷淡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抹温怒,眉头不留痕迹地皱了一下,音调似乎拔高了几分,“我应该说过不会再干扰你了,你还想怎样?你不愿意抵触跟我在一块待着的程度已经严重到了多一秒都是煎熬?”
“我又没说过这种话!明明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说好了的告诉我原因就让我走,你现在在干什么?”尤溪涵觉得自己的情绪正在逐渐脱离正轨。心中没由来的烦躁让她变得对自己感觉无比陌生,仿佛亲眼见证着一个从来没碰上的人在替自己自说自话。她在心里一味地挣扎,却发现她自己控制不住事情的发展,像一只失控了的动物义无反顾地冲向悬崖,根本刹不住车,“戏弄别人?你觉得很好玩?或者这让你产生了什么诡异的快感?”
一场争斗迅速爆发了出来,又以迅雷不及眼耳之速收了回去,突然到以至于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顾言晨一言不发地冷眼看着她,凌厉的眼神是她从所未见过的。尤溪涵吐了一口气,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奇怪。不、应该说现在他们两个之间变得都很奇怪。
换做以前,顾言晨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自己也绝不会说出来这种话。好奇怪啊……我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尤溪涵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学会这种伤害别人的话语了;或许是无意间听倾子跟别人对吵的时候,或许是自己无意间翻看到的。但是现在这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现在竟然把这些话用到了顾言晨身上,甚至还有点骂他是“变态”的意思……尤溪涵说话的时候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嗓音在抖,她的内心在无声的抗议,试图阻止她将这些话说出来。
明明心中百般的不情愿,但为了反驳对方还是会不顾一切地说出来,这应该就是气话吧。尤溪涵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一下接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腔似的。
完了,这下绝对玩完了。如果说尤溪涵目前的人生中最尴尬让人想死的一次经历应该就是她现在这个情况了。两个人先是在马路边上被大太阳晒着丢了半天脸,哭哭啼啼地闹了别扭之后好不容易要和好,回家后却又吵了起来……尤溪涵小心肝一颤:这么狗血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要碰见顾言晨?
今天一天内的情感变化跌宕起伏幅度太大,已经打破了她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一时头脑发昏的激动过去后,尤溪涵更是提不起来什么力气去体验多余的心情了。
就这样吧。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了,你放我回去吧。面露一丝疲倦之色,尤溪涵眉目间平添几分凄楚,平时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时也是一片黯淡无光的景象。顾言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尤溪涵明明什么都没想清楚,却一副已经什么都不想要,身处三界之外,只想和床和被子在一起生活的白痴。
人为什么有时候能这么蠢?顾言晨想不明白,当然不可能懂。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身处芳龄情绪多愁善感”的小女生,而不是那种深明大义的成熟御姐或者大老爷们,能做到面面都能考虑的周全或者性格大大咧咧又粗神经。小女生注意的地方总是比较奇怪,心思也很敏感……一天之内分别的悲伤和其他各种噪杂的情绪一直压抑着尤溪涵,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即使是尤溪涵那种随时处于那种头脑简单心思单纯状态的人,也难免会变得有些暴躁。
人每天都是在积攒压力和怒气的。不知不觉中一点点的累积,迟早有一天要像决堤洪水一般倾涌出的。
隐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顾言晨的情绪收敛了一点,又回到了与往常分离不差的状态。将自己手中的苹果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沙发,把小杯子里面的自来水倒掉,从厨房的柜子里找来了一包密封着的袋子低头忙活着。一边慢悠悠地开口,手上的速度不减分毫:“我没有刻意拖延,但是你现在这样我实在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尤溪涵反应很平淡,抬眼皮朝他那边看了一眼之后就再没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僵着身子安静地听他说,但是不是飘忽到玄关的目光却出卖着她的心思。
“今年天发生的事情的确很多,倾城粟离开对你来说可能是个很大的打击。”听的人无所动为地收回了目光,晃了晃有些晕乎的脑袋。
“我知道我不该勉强你,或者说根本不该让你过来。”说的人将袋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挑拣了一番,然后从壁橱里拿出来一个漏水的篮子,把那些东西放进去搁在水龙头下冲洗一番。
“但你今天经历的太多了。心不在焉的跟我过来,以至于在过马路时差点被车撞到都没发现。”听的人活动着僵硬的手脚,机械的整理着自己的衣饰。看起来像是互不相干的两人活在两个独自的世界里,干着互不相干的事。
“或许我不该管你那么多,可能对你的支持对你来说也会是一种麻烦。”说的人把水放空,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新的保温杯冲洗了一遍,然后倒了一杯开水,把刚刚洗过的东西放了进去。
听的人已经不再听,说的人也很配合的止住了话语。尤溪涵站在玄关口,换上自己的鞋子后将那双显得很可爱的拖鞋整齐地与那双一模一样的拖鞋放在一起,冲着对面端着保温杯缓缓走过来的人干净一笑,若游若离地说道:“抱歉啊顾言晨,应该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回去睡一觉吧,路上小心。”顾言晨把保温杯递给她,两人之间平淡得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刚才那样的事一般。尤溪涵没拒绝,但也没接,“嗯,我想我该睡一觉冷静地想想。毕竟发生了太多我们变得有点奇怪。”
“是挺奇怪的,”顾言晨随手将杯子放在了鞋柜旁边的杂物台上,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比如我今天的话异常多。”
“是啊,怪瘆人的。”话音落,尤溪涵已经把门关上离开了这里。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只有顾言晨一个人盯着保温杯看了一会,随后走到客厅坐回沙发上,打开手机拨通了号码。
“喂,爸。”电话那边以惊人的速度被接通。几乎没让顾言晨怎么等,对面就传出来了回应的声音,“呦,怎么了我的儿子?”
“我记得你今天要回来,”顾言晨语气顿了顿,望着桌子上自己削好的苹果出神。随后缓缓地拿起来,眼眸有些深沉,“久违的来一场父子谈心怎么样?”
顾言晨脑海里还印着尤溪涵临走前的那个干净的笑容,清晰无比,挥之不去。
真是笑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