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但是有种莫名的烦躁阻挠着我入眠,宿舍渐渐静了下来,从隔壁床的呼吸声转为呼噜声再变成鼻鼾,我就知道我自己躺着已经纠结了太久了。
当我想让我自己安静下来的时候,感觉到左边有点什么动静,起初我以为是电流的声音。后来再想想,不对,自从看到那条宿舍失火的微信以后宿舍的电源插头都拔出来了。再听听,有一种微弱的有一时间有规律一时间又很乱的像手指甲挠木板的声音。就是那种有点发霉但是又不至于烂掉的旧模板,类似于床板的质地,听起来不算近,飘飘忽忽的。
那人用手指甲刮了半个小时,已经凌晨一点了。我躺着听着那些指甲刮过的声音时而轻微时而更轻微。再后来我感觉到那些声音来自于我床的下方。
我睡的是上铺,于是我猜是我下铺的宿友在恶作剧。然后我起身看了一下下面,可是下铺的宿友已经睡着了。铁架床不算稳固,就是翻个身转个动作也会带着晃动,所以我猜的是,下铺的宿友就是那样一直躺着,然后就睡着了,并非我想象中那样半坐起来然后偷偷挠我的床板吓我。
在看下铺的时候我还是听见了那些微弱的挠东西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个梦里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好像,是用来劝告我的。
“…然后如果我怕,就装作没有看到没有听到,至少表面上要表现得很自然很自然……”
是在很久以前,但是我只记得有个人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又忘记是在哪里听到谁说的了。
就好像他说的,就好像偶尔在路灯下面会见到一些白色的类似蛋清浮在酒精里还要淡一些的比烟雾要浓稠一些的东西走过去,像穿过一层雾但是回头又什么都没有的东西,无视就好了,什么都不要想。
于是昨晚我还是那样躺着了,尽管很烦躁,但是无可奈何地就当做是一些讲故事的呢喃吧,不是什么噪音。
折腾了好一阵子,还是睡不着。
我想起起小时候,还没搬家,我还住在那件三层房子里,就是一些噩梦里出现有白色墙长长的楼梯那个场景的地方。
然后有天晚上,家里人都出去了,还没回来,那时候我好像还是小学,但是也不小了。很朦胧,只记得当时十一点多,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那种感觉就是,拉开黑色玻璃的楼梯门,对着通向一楼空荡荡黑漆漆的长长的楼梯,我大声喊了几句以为会好玩,结果就是楼梯口下面不知道哪里出来的风和变了声的回音,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可以那么讨厌。那之后我就晚上不敢开着黑色那个玻璃楼梯门,无论如何,就是家里人回来了,到了晚上只要那道门有风,有开着,我就会不舒服……
然后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似乎旧屋本身就是个噩梦。每天睡觉不得不开着小夜灯,我记得那是有原因的,我又做了个噩梦。我不得不开着自己的房间门睡觉,有种被盯着的感觉,有时候那种感觉强烈到我会闹别扭让爸妈把房门打开,我自己的房门也打开,然后大厅的灯一整晚开着,然后就那样睡觉(因为那时候大厅其实不大,很小,然后天花板的角落有一盏暗暗的小灯),家人不在的话我就会紧紧地把周围的门窗都锁起来,拉上窗帘然后打开房门,开着电视睡觉……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似乎会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安全感,就好像能驱走那些目光似的。
回忆这些东西不想的时候似乎都会忘掉,但是开始想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慢慢地出现。
回到那个一个人在家的夜晚吧,又恍惚是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时间大概已经很晚了。
躺在床上,大厅灯开着,楼梯门窗户都关掉了,房门开着……然后突然间意识到爸妈房门好像还没关……然后我不理它,反正爸妈还没回来,反正楼梯的玻璃门和一楼的门和窗和二楼的所有窗等等都一一关掉检查过了……这也许是某种神经质吧。
于是躺了一会儿,我听到有一些尖锐的声音从爸妈房间的方向传来……我不敢动,用被子盖住头。
然后那些尖锐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我开始清晰地听见,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女高音?但是不像是音乐,却像是一种平和的尖叫声,很刺耳很刺耳,她累了停了一会,然后又继续好像在壶子里烧滚的热水那样嘶叫,而且总是一个音,但是很难听很难听……
我睡不着,已经是深夜了,她还是一直一直不停不停地在我耳边嘶叫嘶叫嘶叫……
我鼓起用气三四次,结果还是不敢从被窝里伸出手。
等了好久好久,我终于忍不住走出去。不知哪来的勇气,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去到我爸妈的房间。
什么都没有。
突然,尖声停止了。
我屏息了好久,赤着脚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是什么?
后来我不知道怎样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脖子后面有种冰凉的感觉…我就知道当时应该无视那个尖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