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斗了片刻,那白衣女子渐渐不支,一个不留神,胳膊上被划开长长的一道口子。她手臂受伤,更加难以抵挡。
吴凡眉毛皱起,叫道:“快住手!你们三个大男人,怎么合起手来欺负一个女子?真是好不要脸!”
那三个灰袍男子哭笑不得。一个长袍下摆绣着一支白梅的男子骂道:“谁家的小孩,快滚回家喝奶去吧!”
这三人合击的阵法本来天衣无缝,白衣女子无论如何也突围不出。那灰袍上绣着白梅的男子一说话,阵法登时露出破绽。
白衣女子眼睛一亮,向三人迅捷无比的分别击出一掌。而后足尖一点,轻飘飘的掠出三人围成的圈子,越过高墙不知去向。
那三名灰袍男子对视一眼,低声道:“追!”衣袖飘飘,仿佛三只灰色大鸟般追出了庭院。
吴凡见那白衣女子逃脱,不禁轻轻松了口气。但想到她身上受了伤,恐怕终究会被那三个男的追到,心中又不禁有些担心。
他正要下楼,眼前白影一闪,却是那白衣女子去而复返。原来那白衣女子知道自己受伤后定然无法逃远,越过高墙后便伏在墙角阴影处。隐藏身影,等那三名灰袍男子追远后,再回到客栈躲藏。
白衣女子见到吴凡,右手一抬,便要将其打死,好不至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但她连日苦斗,心衰力竭。手臂又受了伤。体内元气一转,忽然全身经脉一阵抽搐,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她扬起的右手缓缓垂下,脸上面如死灰,暗道:“我命休矣,竟在这时元气运转出了岔子。”
吴凡见此情景,忙伸指在她人迎穴上一点,又点了她左肩上的三处穴道。
白衣女子只觉一道清凉之气从人迎穴涌入经脉,又有三股暖流从肩膀缓缓游过全身诸般穴道。伤势虽然未见好转,但胸中的烦躁气闷之感却已渐渐消退。
她心中一凛,暗道:“这小孩好高的医术,他是哪家名医的传人?此地离神医谷不远,难道竟是张葛的徒弟?”
只听吴凡道:“这位姐姐,你受了伤,我扶你进屋休息,好不好?”
其实这“仙姑”年纪已二十有六,只是她常年素食,修习的灵逍功又颇有驻容养颜的奇效,所以看起来还不满二十。
那白衣女子虽然性格多变,喜怒无常,但女人听人夸赞年轻,毕竟十分受用。她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一言不发,任由吴凡扶着她进了屋。
吴凡让她在床上躺好,说道:“姐姐,让我替你把一把脉。”
白衣女子有意试一试吴凡的手段,拉起衣袖,露出半截白玉似的手腕。吴凡手指搭上去,凝神诊了片刻,长吁一口气,道:“你受伤不重,只是元气透支,心脉衰竭。调养个十天半个月,便没事了。”
白衣女子缓缓点头,心中却想:“在这紧要关头,哪还有时间调养疗伤。”她冰冷的目光向吴凡一扫,说道:“你点穴的手法很不一般呐,谁是你的师父?”
吴凡正踌躇该不该以实相告,那白衣女子忽然压低声音道:“他们追回来了。”
吴凡心中惶惶,安慰道:“没事,他们不会想到你在这里的。”
白衣女子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低声道:“不好,他们看见我呕在外面的血,定要进来盘问。”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三下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吴凡回过头看了白衣女子一眼,见她闭着双眼,脸色苍白,浑身发颤。不知她在运转元气冲撞阻塞的穴道,还以为她害怕到了极处。胸中不禁生出一股小男子汉的豪气,心想:“无论如何,我也要保得这位姑娘的周全。”
他沉声道:“我出去看看。”走到门口,咬咬牙推开了门。门外并排站着三名男子。三人都穿着一身灰色道袍,道袍的下摆分别绣着白梅、枯竹与一棵青松。
三人居中,那道袍上绣着青色松树的男子双手合十,开口道:“打扰居士休息,我等好生惭愧。不知居士是否见过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
他左边那道袍上绣着白色梅花的男子大声道:“就是刚才跟我们打架的那个女的,你见过没有?”
那青松道人皱了皱眉,低声道:“不可无礼。”
白梅道人似乎对青松道人的话十分听从,讪讪的低下头,后退半步,不再言语。
吴凡一颗心砰砰直跳,装作满不在乎的神色,打了个哈欠,说道:“没看见,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回房了。”
青松道人微微点头,冷电似的目光越过吴凡扫进屋内看了一眼。又双手合十,躬身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居士休息了。居士独身在外,万事小心。我等这就告辞了。”
吴凡摆摆手:“好说,好说。”
那三名道人大袖一挥,转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吴凡等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才转身回屋。那白衣女子坐在床头,冷冷道:“他们走了吗?”
吴凡笑道:“他们已经被我骗走啦。”
白衣女子道:“嗯,他们这一走,今晚怕是不会再来了。”
吴凡道:“你伤心劳神,还是早些休息吧。”
白衣女子皱了皱眉:“那你还不出去?”
吴凡这才想起,自己和这位姑娘孤男寡女,如何能共处一室?但他身无分文,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镇。只有这一间用药方“换”来的客房暂居。哪里还找得到第二个住的地方。他心里微微苦笑:“难道今晚只有露宿街头了么?”
忽听窗外闷雷大作,吴凡将窗户推开一丝,寒风中几滴冰凉的雨水溅在他手背上。这样的天气,若是在街边露宿,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吴凡神色尴尬,向白衣女子道:“这位姐姐,你能否借几两银子给我?”
那白衣女子道:“你要钱做什么?”
吴凡汗颜:“说来惭愧,在下如今身无分文,这间屋子还是我答应替那店小二治病,他才让我住的。还盼姑娘借几两银子,好让在下另寻住所。”
白衣女子皱眉道:“你身为练气士,又何必带银两黄金这等俗物。”
吴凡一怔:“不带钱,难道要去偷去抢吗?”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那小二就算要报答你的治病之恩。也不会让你住进这客栈最好的一间上房。他这么做,还不是怕你这个练气士发怒伤人。现在你要他再开一间房,难道他还敢说一个不字吗?”
吴凡瞠目结舌:“那……那怎么行?欺压百姓,那不是魔道行径吗?
——他吴族家规森严,在他年幼之时,每天都被家中长辈告诫,修炼元气,为的是强身健体,斩妖除魔。切不可以练气士的身份欺压普通百姓。
吴凡长大后,虽然隐隐觉得修炼元气并非全是为了强健身体,但练气士不能欺压普通人的这条规矩,却已在他心里牢牢生了根。
白衣女子听吴凡说出“魔道”这两个字眼时,面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随即淡淡道:“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
吴凡朝白衣女子拱了拱手,道:“姑娘请安歇。在下自有办法。”
白衣女子冷笑:“你有什么办法,你的办法就是出去淋雨吗?”
吴凡脸一红,吞吞吐吐的道:“在下,在下……”
白衣女子从床上起身,在桌前椅子上坐下,闭拢双目,淡淡道:“咱们练气之人,出门在外不拘小节。共处一室倒也无妨。今晚我要运功疗伤,你快睡觉去吧。”
吴凡忙道:“姑娘,这个……”
白衣女子道:“你不必多说了,我要打坐吐纳。日出之前,莫来吵我。”
吴凡见她说的十分坚定,不敢违拗,当下除去鞋袜,在床上躺好。他脑海中思绪如潮,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