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从洞穴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赵厉,为何打扰为师闭关。”
赵厉伏跪在地:“是宗门新晋的弟子,按宗主吩咐,要拜入师父您的门下。”
洞中人冷哼一声:“宗主有什么权利往我长老团安插人。”
赵厉道:“这人是弟子的朋友。”
洞中人语气稍缓:“原来是你的朋友……那好吧。”
赵厉示意吴凡去行拜师之礼。吴凡在洞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弟子吴凡拜见师父。”
洞中人轻轻“嗯”了一声,吴凡抬起头,突见眼前乌光一闪,一柄黑色短剑从洞穴里闪电般飞出,在自己面前直转而下,插在一块青色岩石上。一尺来长的剑刃竟然尽数没入石中。
洞中人道:“这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为师正在闭关,没办法指点你修炼,你有什么事,尽管去问你赵师兄。”
吴凡将短剑轻轻巧巧的拔出来,放在阳光下细看,只见剑身通体漆黑,暗沉沉的不反一点光。剑锋薄的像纸,却又坚又韧,手指弹上去铮铮做响。吴凡知道这是是世间少有的利刃,朝洞口又磕了一个头,说道:“谢师父赐剑。
洞中人却不再说话,两人等了良久。吴凡站起身来,向洞内望了一眼,小声道:“咱们走吧。”
赵厉点点头,伸手取回令牌,朝石壁轻轻一挥,一阵红光闪烁后,石壁上的洞口消失不见。
赵厉带吴凡去山腰住宿的地方,在路上道:“天云宗立宗一百五十三年。祖师爷便是当年威震海内的天云上人邱北海。传到现任宗主,已经是第四代了。我们的师父无极子跟宗主都是四代的弟子。”
吴凡问道:“那我们就是五代弟子?”
赵厉笑道:“是啊,宗里的五代弟子加上你一共只有十三个。其余的小辈都要尊称你一声师叔呢。”
两人来到山腰,山腰空地上建了三四排房屋。屋前屋后种满了白枫,这时日渐西斜,空气里弥漫着暮风跟枫叶的清香。吴凡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赵厉走进西边一间闲置的空房。这间房很久都没人居住,但天天打扫,倒十分整洁。
赵厉交待了一些宗里的事情后,便起身告辞。吴凡静坐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张葛交给他的《医论》,随手翻看起来。
这本医书耗费张葛十五年心血,集千百年医学之大成,吴凡只看了片刻,便已大为受益。他既知其妙,当即孜孜不倦的一行行一字字阅读下去。
到了傍晚,一名少女提着一篮子饭菜怯生生走进来,小声道:“师叔,该用晚饭了。”
吴凡放下书,见这少女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虽然破旧,却洗的很干净。她脸上蒙着一层灶房里的灰尘,一双眼睛却又大又亮,正偷偷往吴凡瞧去。发现吴凡也在看她,忙低下头,羞红了脸。
吴凡将篮子打开,嗅了嗅鼻子,笑道:“好香。”
那少女欣喜道:“是吗?这是厨房特意为师叔你做的。”
吴凡笑吟吟的瞧着她:“饭菜香,人更香。”
那少女脸更红,声音更低:“师叔你说笑了。”将篮子里的饭菜一样样取出来。是一碟蜜汁火腿,一碟清炒虾仁,还有一大碗熏鸡。全都是京城的特产。
吴凡心想:“赵大哥知道我家在京城,所以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我家乡的美食。也亏白枫山上有京城一带的厨子。”
那少女向吴凡盈盈一拜:“师叔,我先告辞了。”
吴凡问道:“你吃过饭没有?”
那少女摇摇头:“还有五位师叔的饭没送过去呢。送完了我们才吃。”
吴凡知道她多半是天云宗的记名弟子,平日里除了学一点浅显的练气功法,便做些端茶倒水,扫地送饭的杂事。笑道:“这里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你不妨先吃饱了再去送。”
少女又摇摇头:“那不成的,被李师姐知道又要骂人了。”
她虽然在摇头,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吴凡笑笑,夹起一片火腿递到她嘴角边上,说道:“来,吃吧。”
那少女张嘴接过,小小的嘴唇抹过火腿的蜜油后,更显得红润动人。吴凡将盛火腿的碟子推到她面前:“再吃几片,多吃点。”
那少女用手背偷偷拭了一下嘴唇,摇头道:“不用了。”
吴凡把筷子塞到她手里,笑道:“你难道还想让我喂你?”
那少女又吃了两片火腿,一双大眼睛望着吴凡,小脸上一片崇敬之情:“师叔,你好厉害。我听他们说今天在山顶上,你说了几句话,就把黑虎教那群人吓跑了。”
吴凡道:“那是因为黑虎教的人很讲信用,他们是自愿走的。倒不是我吓他们走的。”
少女笑了笑:“那不是差不多吗?”
看见她笑,吴凡不禁也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摇摇头,不肯说。
吴凡恍然道:“啊,我知道了,你叫摇头猪,难怪你老是摇头。”
那少女红着脸轻轻“呸”了一声,低声道:“我才不是猪呢,我姓白,叫白芷。”
吴凡向白芷作了个揖:“原来是白姑娘,失敬失敬。”
白芷羞道:“师叔你老是取笑我。”
吴凡哈哈一笑:“你以后也别叫我师叔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我的名字叫做吴凡。”
白芷道:“那我以后叫你吴公子,好不好?”
吴凡心想:“要她直呼我的名字,她怕总是不肯的。”笑道:“姑娘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就是叫在下点头猪,在下难道敢不应吗?”
白芷冲他做了个鬼脸:“好啦,吴公子,你快吃吧。等会儿饭菜都凉了。我还要去给周师叔送饭呢。”提着空篮子走了出去。
吴凡吃过饭,又看了半个时辰的《医论》。赵厉提着一坛酒笑兮兮的走进来。吴家门规虽严,但武将世家,不禁饮酒。吴凡少时常常跟京城里的王孙公子饮酒作乐,借酒浇愁。神医谷中无酒,赵厉来看望他时,也总带一两坛好酒给他。
吴凡吃饭无酒,本就十分无味。这时看见酒来,忙揭开酒坛泥封,对着酒坛长长喝了一口。擦擦嘴把酒坛递给赵厉,笑道:“赵兄,来。”
赵厉伸手接过,放在桌上。说道:“不忙喝酒。这次我来,是要传你天云宗的练气功法。”
吴凡嘿嘿一笑,却不答话。赵厉伸出手指,搭在吴凡手腕上,查探片刻,说道:“吴老弟啊,两年前你的修为就是凝气三层。怎么两年过去,才只增长到凝气四层?”
吴凡拿过酒坛喝了一口:“小弟疏于修炼,整天只是读书种地。修为自然上不去了。何况在我看来,学医实在要比修炼有趣的多。”
赵厉眉毛轻锁,缓缓道:“吴兄弟,愚兄有一句话要跟你讲。”
吴凡见他神色郑重,放下酒坛,在椅子上坐正:“赵大哥请说。”
赵厉沉吟道:“吴兄弟,按说你医术高超,就是不修元气,那也没什么要紧。但你是吴族的少族长。将来更要做族长。若没有一身绝高的修为,怎能服众?就算大家尊你为族长,你又怎么挑的起这副重担?”
吴凡沉默片刻,说道:“赵大哥,我一点都不想当族长。”
赵厉瞪了他一眼,道:“吴族是四大家族之首,吴族族长地位之尊贵,除了当今皇上只怕谁也比不上。你不想当?”
吴凡又喝一口酒,幽幽的说道:“我父亲二十七岁当任族长,不出三个月就有了白头发。这样的族长有什么意思。”
赵厉知道自己这小弟天性散漫,胸中并无什么大志,不是统领一族的材料。他本担心吴凡当任族长后受人所欺,现在知道他没有做族长的想法。虽觉有些可惜,心中也如放下了一块大石。
赵厉道:“你既然不想做族长,那我也不必督促你修炼了。只是师父托我教你,你若不学,日后宗里考核起来不过关。老哥的面子上可不好看。”
吴凡笑道:“你马马虎虎的教,我也马马虎虎的学。咱们把考核应付过去也就是了。”
赵厉手指敲着桌子,:“你呀你。好了,我先把玄天功心法口诀传给你。”
吴凡神色一正,玄天功是天云宗最上层的练气功法,早在百年前便已扬名天下。吴凡在京城时亦有耳闻。
只听赵厉道:“吴兄弟,你听清楚了: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
吴凡跟着念了一遍。赵厉又道:“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
就这样把十二段口诀都传给了吴凡。吴凡聪慧过人,潜心记忆了一遍,背出来只错了三个字。赵厉又逼着他读了十遍。终于一字不差的记在了心中。
赵厉见他已牢牢记住,便让他盘膝坐在床上,教他轻闭两眼,舌舔上腭,摒除心中杂念,调息练气的法门。
吴凡按赵厉说的方法静心打坐。不多时便感到小腹一片温热。随着他的呼吸,空气里稀薄的元气一丝一缕的涌入经脉,在大周天内运转一周后,储存于丹田之中。
吴凡本来天生沉疴之体,全身经脉阻塞。张葛给他治病之时,将他阻塞的经脉疏通了不少,虽然仍比不上那些天赋异禀的天才,却已经跟常人无异。
赵厉见吴凡呼吸慢慢变得平稳悠长,知道他已进入状态。便也盘膝坐下,打坐吐纳元气。
过了一个时辰,赵厉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转头去看吴凡,见他仍在打坐,微微一笑,心想:“吴兄弟还说自己不喜欢修炼,这次打坐比我都要久。”
他低声道:“吴凡,修炼切不可急功近利。你这次练气练的够久了,不妨稍作休息。”
吴凡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见。赵厉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莫非是走火入魔了?伸手轻轻贴在他脑门。运起元气将他全身查过一遍后,不禁哑然失笑。自语道:“这小子,打坐竟然也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