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后凉懿武帝吕光病重,就把太子吕绍立为天王,自号太上皇帝。又任命太原公吕纂(zuǎn)为太尉,常山公吕弘为司徒。
吕光对吕绍说:“如今国家多灾多难,外边又有强邻窥伺。我死了以后,你让吕纂统帅六军,让吕弘总管朝政。你自己恭顺无为,把重任委托给两位兄长,或许勉强可以熬过难关。如果自己内部先互相猜忌,那么很快就会祸起萧墙了。”
他又对吕纂、吕弘说:“吕绍没有拨乱反正的才能,只是因为嫡子继承符合常规,才让他忝居帝位。如今外有强敌,人心不安,你们兄弟如果能和睦相处,紧密团结,那么我们的社稷还可以流传万世。如果自己人互相图谋,则大祸眼看就要来临了!”
吕纂、吕弘都哭着说:“不敢。”
吕光又抓住吕纂的手,告诫他说:“你生性粗鲁暴躁,是我最担忧的。你一定要好好辅佐吕绍,千万不要听信别人挑拨离间!”
当天,吕光去世。吕绍密不发丧。吕纂推开小门,进去痛哭不已,一直到心里的哀伤平息以后才出来。
吕绍害怕,要把皇位让给他,说:“兄长功劳既高,年纪又大,应该继承大统。”
吕纂说:“陛下是先帝的嫡子,臣怎么敢不守本分呢!”
吕绍坚持要让位,吕纂就是不答应。
骠骑将军吕超对吕绍说:“吕纂做将军已经有很多年了,名声威望震动朝廷内外。父亲去世,他却并不哀伤,反而昂首阔步,心中一定有叛逆的想法,应该尽早把他除掉。”
吕绍说:“先帝的话好像还在耳边,我怎么能不听呢?我这么小就担负国家重任,正要仰仗两位兄长的帮助,来使国家安宁。即使他们真的图谋我的位置,我也视死如归,终究不能忍心杀死兄长。你不要再说了!”
吕纂到湛露堂拜见吕绍,吕超拿着刀站在吕纂身旁,用眼睛示意吕绍让自己把吕纂抓起来,吕绍没有允许。
吕弘偷偷派尚书姜纪对吕纂说:“主上昏庸懦弱,不能趁现在多灾多难的时候胜任他的位置。大哥一向恩威并重,应该为国家社稷考虑,不应该拘泥小节。”
吕纂就在当天夜里,带领几百名勇士翻跃北城,进攻皇城的广夏门。吕弘也带着东苑士兵,用斧头劈砍皇城的洪范门。
左卫将军齐从守卫融明观,迎面喝问来人说:“谁?”
众人回答说:“太原公。”
齐从说:“国家发生大的变故,主上新近即位,太原公不在正道上行走,深更半夜进入皇城,难道要谋反吗?”
于是抽出佩剑,上前砍杀吕纂,正中他的前额。
吕纂的手下将齐从抓住,吕纂说:“真是义士,不要杀他!”
吕绍派遣虎贲中郎将吕开率领宫廷禁军,在端门抵抗。吕超也率领二千士兵赶到。士兵们一向害怕吕纂,还没有交战就自行溃散。吕纂从青角门进人禁城,登上谦光殿。吕绍逃到紫阁自杀,吕超逃奔广武。
吕纂忌惮吕弘兵力强大,要把皇位让给吕弘。吕弘说:“我因为吕绍身为弟弟却继承国家皇位,大家心里不满意,才违背先帝的遗命,将他废黜,以至将来要愧对九泉之下的父亲!现在如果再越过哥哥而当皇帝,哪里是我吕弘本来的目的呀!”
吕纂就让吕弘出宫告诉大家说:“先帝临终的时候,留给我们诏书,要我们这样做。”
文武大臣都说:“只要国家社稷有人主持,谁敢违背呢。”
吕纂就即天王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咸宁,谥吕绍为隐王。又任命吕弘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司隶校尉等,改封他为番乐郡公。
吕纂对齐从说:“你上次砍我,太过分了吧?”
齐从流着泪说:“隐王是先帝所立。陛下虽然合乎天意顺乎人心,只是我的心里还没体会到,因此砍陛下的时候,唯恐陛下不死,怎么能说过分了呢?”
吕纂赏识他的忠诚,待他很好。
吕纂的叔父、征东将军吕方这时正在广武镇守,吕纂派使者过去对吕方说:“吕超确实是忠臣,他的忠义勇气都值得奖赏。但是他不懂得国家大局,也不懂从权变通。我如今正想派他的大用场,一起渡过危难之世。你可以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他。”吕超知道后,上书表达歉意,吕纂就恢复了他的爵位。
后凉王吕纂因为大司马吕弘功劳高,镇守的地方又离京城很近,所以很忌惮他。吕弘也疑心上面对自己猜忌,于是率领东苑的士兵造反,进攻吕纂。吕纂派他的部将焦辨攻击,吕弘的部队溃散,吕弘逃走。
吕纂纵容士兵在城中大肆抢掠,并把东苑中的妇女全部犒赏给军队,吕弘的妻子女儿也在其中。
吕纂笑着对大臣们说:“今天这场战斗怎么样?”
侍中房晷(ɡuǐ)回答说:老天降祸给我们后凉,所以忧患不断。先帝刚刚去世,隐王便被废黜。先帝刚刚安葬,大司马又起兵谋反,京师血流不止,兄弟之间白刃相向。
这次虽然是吕弘自取灭亡,但也是陛下没有兄弟的恩情。陛下应该责备自己,来向百姓谢罪才对。如今反而纵容士兵抢掠,关押士人,污辱妇女。
这场祸乱虽然是吕弘挑起的,百姓又有什么罪过?况且吕弘的妻子和是陛下的弟媳。吕弘的女儿,是陛下的侄女,怎么能让她们被那些无赖小人当做婢女侍妾来侮辱呢?天地神明,怎么会忍心看到这样悲惨的事情?
侍中房晷说完,流泪不止。吕纂此刻意识到自己错了,并严肃地向他道歉,然后派人把吕弘的妻子,女儿召回宫中,抚恤并厚待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