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薛世攀手指刚触碰到林孝珏袖口的时候,不等林孝珏回身甩巴掌,一只修长细滑的大手一下子攥住薛世攀的手腕,接下来一个用力,那手就把薛世攀推了个趔趄。
薛世攀先前就感觉一阵劲风吹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离林孝珏十步远了,而且差点还摔了。
一抬头又看见他最讨厌的人之一。
“是你。”薛世攀指着前方怒道:“你这鳏夫,你敢跟我动手?”
来人正是兰君垣,兰君垣算好了时间要在医馆门口等林孝珏,出发前却被风少羽耽搁了一小会,他是来了晚了,可巧路过的时候正赶上有人骚扰他媳妇。
这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
兰君垣挡在林孝珏面前道:“你再碰她一下,我就打断你的胳膊。”
兰君垣在人前向来是翩翩君子,林孝珏和薛世攀都没见过他这么愤怒过,更没听过他说这么凶狠的话。
林孝珏低头一笑,谁还没点血性,老欺负人呢?
薛世攀听着恐吓,心中一慌,瞪着眼睛看着兰君垣:“你……敢。”
兰君垣二话不说把袖子挽起来。
“你敢,你敢。”薛世攀吓得身形颤抖,但也不跑,就一直梗着脖子喊话。
林孝珏看兰君垣右腿弓起,真的要冲过去了,一下子拉住他的手:“算了。”
兰君垣回头不满的看着她:“真是气死我了。”那意思非要教训薛世攀一顿不可。
林孝珏想着薛世攀的父亲,朝兰君垣摇摇头,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要呈匹夫之勇,咱们回去,我还有正事要说。”
她吐气如兰,两个人又离得那么近,兰君垣耳根和脖颈被她吹的痒痒的,心中一软,将她手紧紧抓在手里:“走吧。”
二人手拉着手就往医馆的方向走。
薛世攀都已经做好挨揍的准备了,一下子又被人晾在那里,这被晾还不是因为对方害怕,而是因为对方不屑。
想他向来受人尊敬,怎受得了这份屈辱。
气的脸皮发紫。
再看林孝珏和兰君垣亲密无间的举止,那珠联璧合的背影简直要刺痛他的眼睛。
他真傻啊,他们手牵着手,她真的不喜欢他啊,不然把他置于何处?难道他们中间吗?
他喜欢那个鳏夫。
喜欢鳏夫。
这是对他的侮辱,她认为他不如一个死了娘子的鳏夫。
她心里没有他的位置啊,可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不甘,不甘。
薛世攀攥紧了双拳扬天吼道:“林孝珏,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林孝珏和兰君垣都听到了愤怒的声音,但谁都没有回头。
兰君垣攥紧了林孝珏的手,道:“我不像方才那么生气了,他这么生气,是因为你选择了我。”
林孝珏叹息一声,将方才发生的事重头到尾跟兰君垣讲了一遍,然后感慨道:“我都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什么,又不忍心伤害他,我发现他在人前跟我特别固执,如果只我们两个人说话,好像还能通一些情理。”
兰君垣听着不对,看着她道:“你可别妇人之仁,有的人道理是说不通的。”
这个林孝珏赞同,而且对待感情她永远不会犹犹豫豫,那样害人害己。于是点点头。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医馆门口了。
林孝珏正要进屋,兰君垣忽然停下来。
他看向来路斑驳的墙壁。
此时已经没那么高大了,薛世攀模糊成点的身影还在。
林孝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回头问道:“你怎么了?”
兰君垣笑着看她:“我很幸运。”容颜灿如夏花。
林孝珏看那笑容心中温暖,却不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
兰君垣想着他的回忆,他的童年,他的父亲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傻了,可以因为如此,母亲暴躁狠厉,以责打他为生活重心,这样的他,本来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娶个母亲安排的女人,养着一家子,行尸走肉的过一生。
没想到会遇见一个很有趣的姑娘,更欢喜他喜欢那姑娘的同时,姑娘也愿意跟他在一起,
人生,何其幸运。
薛世攀感觉起来命比他好,父母没有傻的,都健在。
但他知道的,他也是十分不快乐的人。
薛家人读书都很厉害,那是藤条之下打出来的学问。
薛十三公子美誉四方,却没人知道他具体的性格,生活习惯,甚至都没听过他有什么喜好。
这说明什么?没人了解他。
没人了解,就是没有朋友。
或许他不需要朋友,但他的样子明明是需要的。需要却没有,薛世攀自小孤单的一个人。
相比较,他也是可怜之人啊。
所以林孝珏说他在人前固执,背后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还可以说通。
人前,他必须充当一个正义凛然的儒生,因为他姓薛,不可一世。
人后他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多情男子,他希望心爱的姑娘能因为她而感到高兴。
可他又因为人前的固执换到背后的时候也带着藐视人的傲气。
他想抓住林孝珏这么有趣的一个姑娘跟他共度余生,但又不得方法。
这一切他兰君垣能够理解,他也曾患得患失过,能理解。
因为太难得,所以怕得不到。
因为怕得不到,就会做任何疯狂的事。
因为疯狂,就跟心爱的姑娘距离更远了。
薛世攀的人生,何其不幸。
他因为太喜欢这个姑娘了,所以忘了疯狂,只她高兴就好,也可能他没有薛世攀那么喜欢这个姑娘?
不,他更喜欢,薛世攀的喜欢已经变成了仇恨。
而真喜欢一个人是不舍得去恨她的,哪怕她背叛了他。
喜欢一个人到忘了怎么疯狂,他得到了这个姑娘的心。
人生,何其幸运。
林孝珏一直在等着兰君垣说话,可对方就站在那里笑而不语,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她。
她就以为他是想她了,那就看吧,也回以他羞涩的目光。
她哪里知道,兰君垣因为薛世攀刺激,心中正感慨万千,庆幸与不安交织,还有对薛世攀的同情,五味陈杂。
正当二人脉脉对视着,好像身边的空气都变成粉红色的。
这时他们身边走过一个大婶:“这干嘛呢?你们看什么呢?”大婶本要进医馆的,又退回来半蹲在二人中间,看看男的,又看看女的。
“嘿,你们眼睛长得好啊,这样练功就能长得好了吗?我这眼睛上有一层膜,能练好不?”
“……”
林孝珏忘了这是在街上,竟然跟兰君垣胡闹起来,顿时大窘。
兰君垣到一本正经的背过手去,对那大婶道;“您算是问对人了,跟这位小姐学,什么都能练好。”
那大婶喜出望外,差点趴在林孝珏身上,上下打量一下她;“姑娘你就是那位神医小姐吧?可巧,我就是来找你的,找你看病。”指着自己的眼睛。
林孝珏看她一直对着眼,果真是病人上门。
被逮个正着,她不好推辞有事,伸着手道;“这位大婶您里边请。”
林孝珏和那位大婶礼让着进入以医馆里。
兰君垣在后面关门,他关门的时候特意回身去看向墙头的方向,那里日常少人行走,此刻依然静寂。
日渐火红,将断瓦残垣染上一层不相匹配的高贵金黄,薛世攀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徒留下一片让人心中不舒服的凄凉。
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万幸。
你喜欢的人恰好不喜欢你,不幸。他心默默念叨。
几天来林孝珏都没有坐诊,外面又放了只抓药的牌子,所以她回来之前,医馆空荡荡的。
但接待完眼神不好的大婶,可能是被外面行人看见了,大婶一走,一下子涌入好些病人。
林孝珏又让王再生挂了正常行医的牌子,于是人更多了,有的纯属是来看她脸的,根本没有病。
但也耗费了她的时间,所以直到晚饭的时间她都没有忙碌完。
但不能再忙了,她退掉客人,到后堂来找静静等他的兰君垣,今晚真的有大事要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