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男人的声音很好听,那张英俊的脸有几分漠然,听着秋纫兰口中含的名字,神色一凛,一语不发地背着秋纫兰走,一边对着李璟道:“你背她的那个室友。”
李璟看着那个趴下的女生,醉了的她有几分天然而有的风情,只是眉头皱着,想抚平又无可奈何。“你们也一起回吧!晚了不安全。”李璟背起了张颖对着一旁发愣的林月涵,蒋佳宁道。
秋纫兰醒来时,自己已经横七八素地躺在寝室床上。头很晕很痛,她从床上起身,秋纫兰看见同样爬起来的张颖。林月涵从洗手间出来,已是穿戴整齐,梳洗得一丝不苟看了她们一眼说:“今天军训,快起来,会迟到的。”
蒋佳宁从寝室外跑进来,一下子扑到秋纫兰怀里问道:“昨天你和张颖喝得很醉,有两个学长把你们送回了。一个我认识,就李璟啦,另一个也好帅。他叫你兰兰,你认识吗?叫什么名字?长得比乐艺还帅,我要看看是哪位大神啦。”
“兰兰”秋纫兰喃喃道,她想到了谁似的,脸色一变,又摇摇头,不会是他。蒋佳宁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失望。
蒋佳宁又一边说:“那个学长真的和校草乐艺不相上下呢,哎呀,你还是别磨蹭了,快点起来吧。”
“你这样拦着她,她怎么起来?才来一天就把校草的底摸了,可真是厉害呢!”张颖冷声道,淡淡地看了过去。
蒋佳宁噤了声,有些害怕看张颖神色一样,一言不发地走回她的床位。
秋纫兰有些迷糊,打着哈欠起身穿衣。
夏日艳阳天,槐影下的那点阴凉都要升温了,教官一丝不苟地踱着步子看你新生站军姿。秋纫兰虽然有些不力,但她从小都是倔强的,从不轻易服输。所以即使不力,她的军姿也是标标准准的,教官看了看一群东倒西歪的学生,叹了口气,看到秋纫兰和张颖两个女生,神色缓和。因为她们的军姿,正得挑不出毛病。
七天军训不长不短。不管是哪一天,秋纫兰和张颖都是女生中做得最好的,连一些男生都无法比上。在教官夸赞她们时,两人的目光有刹那间的交集,都知道对方有故事,都想知道对方的故事,却掩饰自己的故事。
“七天下来人都黑成了这样。”蒋佳宁站在秋纫兰身侧,挽着她的手,张颖也在秋纫兰的一侧,似乎在想着什么。林月涵一如平常那么安静,站在张颖旁边。
“你怎么晒不黑?”蒋佳宁看着秋纫兰的皮肤道。
以前爸爸天天拿她看玩笑,说她白色的脸可以做女鬼。其实她以前身子不好,又贫血,所以脸上没有血色。想到爸爸,她的脸一点点变得毫无暖意。
初三刚开学时,爸和妈离婚了。她怎么也不会知道,那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男人会因为她阻拦他和妈离婚而扇他一巴掌,他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离开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哭不止,扯撕着那一张张第一名的奖状。这些有什么用呢?爸还不是走了。再次打开门,她已经不会再在人前流下一滴泪。她变得很冷漠,自我放弃,她的成绩从全校第一道第一百,再到第四百。而全校只有五百多人。她连考试都懒得把卷子写完。
中考时,她已从当初那个最优秀的女生成为全体师生公认的问题少女。抽烟、酗酒、打架……在黑暗处,有个影子对她说:“坠入黑暗来吧,永远鄙视这个所谓的光明世界。”她朝那个黑暗处伸过手去,一步步走进去,不回头,不再看母亲日益憔悴的脸……
中考,她考了一个很糟糕的成绩,离进重点高中差了二百多分,若以当初她的成绩,她完全可以超出分数线一百多分考进来,母亲就跪在校长室门口很久,那倔强的样子让人心疼,母亲从未跪过,哪怕求父亲留下来。校长最后心软同意了,但按规矩,两百元一分,差多少分数线多少按多少买进来,她记得母亲拿出那四万多元时沉默的样子,眸子平静,却掩不住悲伤。
后来她才明白,母亲是以多么坚强的毅力活下来的,被父亲抛弃,女儿一幅混混的莫言,这些都是重创,那是她认为自己是天自己是地,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为什么一定要去这个该死的学校呢?她并不知道母亲是如何焦急地打听重点中学的情况和那些二流中学的情况,也不知道母亲是怎样咬咬牙,凑齐了那四万多元钱把她送入这所学校。她认为她便是她,该怎样活着着谁都管不着。临城中学,后来她的怯,她的孽。
开学那天,为了那二千多元的学费,她一直不开口向母亲要,心情十分沉重,直到母亲来到学校为她付好学费时,她心头涌动的情绪却是羞耻,一种耻辱,她觉得在母亲心里,她依旧需要母亲像对待小可怜一样对待自己。
开学的军训过后,她遇到她上高中以来的第一个朋友——夏幽兰。
迄今为止,她都不敢忘了当初那有着如天使一样笑容的,穿着白色棉布裙的女孩向她走来,她看了看自己那个完全太妹打扮的自己,冷笑了一声,原来自己在别人面前也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夏幽兰,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固执地要交叉,只能换来悲剧的结果。
“我叫夏幽兰,你的名字是什么?我们做个朋友吧!”那时候的夏幽兰,一头如瀑的长发,用漂亮的发带束起,细长平直的眉,弯弯如明月般的眸子。高挺的鼻子和樊素樱桃口,皮肤很白,笑容如阳光一样倾泻下来,有一种圣洁的感觉。
“朋友?算了吧。你可是个好学生,别跟我学坏了。”秋纫兰讽刺地笑了。多少人在背后说,秋纫兰是个坏女孩,别和她一起,会学坏的。
“怎么会呢?我也不是什么好学生,我们做朋友吧!”夏幽兰微微侧了头,良好的教养让她脸上一直带着笑。笑得很有范,眼底溢着满盛的诚意。
秋纫兰沉默了,心里莫名软下来。
“秋纫兰,我的名字。”说完她便转身,双手插在口袋,不知在想什么,慢慢地走着,这是她经常做的动作,因为她总是觉得两只手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安放。
“好巧哎,我的名字是夏幽兰。你叫秋纫兰,名字都这么有缘,那就这样了,我们是朋友了。”夏幽兰的声音追了上来。
秋纫兰,夏幽兰。她轻笑着,夏日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投了下来,一地金黄,那是最好的时光,疯狂且暴戾的青春,那么耀眼而张扬。
高一(12)班,她看了看班门,慢慢地闲散地走了进去。
“这儿!这儿有位子呢!’夏幽兰看到她,热情地招呼她过来,而夏幽兰指尖所指的位置,触了一地阳光。
秋纫兰走过去,在夏幽兰身旁坐下,她看着那个视野开阔的位子,有阳光倾入,象征着她阳光生活的开始,所以她的脚步愿意停下来,轻轻地坐下,这样的选择,她认为是对的。而那束光也似要照明她已经暗无天日的心。
前排坐了一个着白色衬衫的男生,她发现许多女生都在咬耳朵,眼睛都往那个男生方向瞟。她进来时瞟了一眼那个男生,只一眼便觉得清爽舒适,很干净的男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长得像她的一个朋友——林顾城。只是眉眼中,林顾城显得锋芒毕露,而他的脸总是让人觉得分外心安。
不过是个养眼的帅哥罢了,她想着。也许后来她都无法相信,她与他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理不齐,剪不断的经过。
夏幽兰也往他那儿看了几眼,小声嘀咕着:“看来我们班还挺存在这样好看的男生呢。”那夏日的阳光有些耀眼,秋纫兰微闭着眼睛。
“嗨~你好,我叫裴青衿。”男生反过来轻轻叩了叩秋纫兰的桌子,让秋纫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男生挑了挑好看的剑眉道:“你好!我叫裴青衿。”不知为什么,当男生一字一句向她介绍自己的时候,秋纫兰总是想到林顾城,林顾城也是如此的剑眉,只是更像刚出鞘一样,眉尖往上挑。
秋纫兰没有作答,只听夏幽兰好听的声音道:“我叫夏幽兰,她叫秋纫兰。你叫裴青衿啊!挺好听的名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秋纫兰想起初一时从《诗经》中看到的诗句。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秋纫兰,你的名字也挺特别的,”裴青衿笑了笑,少年模样,还带了几分稚气,却让人移不开眼。
“你们的名字都挺有内涵的,都怪父母给我取了个平凡的名字。”夏幽兰忿忿的样子,给她平添了几分可爱。
“没有呀,挺好的,空谷幽兰,也别有内涵。”裴青衿笑得很真实、美好。夏幽兰也笑开了,两个人都是上帝的佳作,秋纫兰觉得他们的情景好的让人无法打破。
裴青衿,往后的岁月里,你有没有后悔遇到我,你当初的笑容太好看了,当时竟以为可以看下去,这样的错觉,给粗粝不堪的我多少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