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惠回到储秀宫已是戌时一刻,习惯早睡的人皆都就寝了。管事姑姑丽亲自将她送回储秀宫,与管事姑姑鲁打了照面,苏如惠并被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苏如惠早已疲惫不已,午后走的大半个时辰的路险些要断了她的腿。
“小姐,嫣儿打水给您泡脚。”如嫣清点完行李,重新摆回原处之后,问道。
苏如惠摇了摇头,她累的软坐在檀香木椅上,已经是懒得动荡“你也歇去吧,今儿真够折腾的。”
如嫣看着苏如惠,脸上写着担忧二字“小姐,不需要如嫣为小姐更衣吗?”
苏如惠又摇了摇头,微笑着“不用,你下去吧。”
看着依依难离的如嫣,苏如惠不觉又笑了。笑容在门被关上之时嘎然而止,剩下的只有浓浓的倦意跟莫名的寂寥。
依着筑斯琰的意思,她仍是答应身份,只是……可以住在这。当苏如惠自管事姑姑丽口中听到筑斯琰离开时那句后话的时候,她蓦地楞在原地。
他是死了心要对她恩赐的,只是……这份心意背后到底出自哪个情愫,亦或目的?
苏如惠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些,她还记得一直藏在腰带里的信笺。她慢慢取出,站起身轻缓步伐往梳妆台走去,她背着光,光线极其暗淡,她慢慢摊开信,口里轻念:“卢卿:若大事可成,吾皇待归,封官赐田。吾民胸怀戚戚,期盼与英雄……”
就这时,门前突然传来一声轻唤“答应,可是睡……”
苏如惠面色顿时铁青,忙将信笺往柜子里塞去,室内只闻“啃”“砰”的声音。
“答应,答应,您怎么了?”是管事姑姑鲁的声音,刹时,门被她推开。苏如惠正转过身来,青白的脸色隐忍着惊吓,渐渐趋向平缓。
“发生了什么事了?答应。”管事姑姑鲁警觉的打量整个卧房。疲惫感、惊吓与不安一同袭击向苏如惠,她混沌的后退一步,双手下意识扶住柜子与前面的梳妆台。
管事姑姑鲁吓得面色土灰,赶紧跑上前扶住她“答应,惠答应,您没事吧?”她满是皱纹毫无遮盖的表情扭曲了起来,更显老迈。
苏如惠被她扶着坐到床沿,边说:“无事,无事。”
管事姑姑鲁看着她,依旧是担心着。对上苏如惠困倦依旧有神的眼眸,她被惊吓住了。
“姑姑,您的职责到了,您也歇息去吧。”她艰难的扯开嘴角,双眼慢慢瞌上,话语却夹了三分冷。
管事姑姑鲁怔楞的回过神来,对苏如惠作揖离开,转身前,又回头望了眼她,心里对她竟有了一分生怕。
门被带上,苏如惠软倒在床榻上,不去多想,沉沉睡去。
第二日,金鸡打鸣,秀女们皆起来早课,惟独苏如惠仍在房中沉睡,她并非炫耀自己的高人一等,而是真的是累了。
昨夜,若是管事姑姑鲁不曾出现,她不曾将内心对她的忌惮与敌意表现出来的话,她或许还会坚持起身。
苏如惠检讨着又沉睡了过去,补着被金鸡惊扰的觉。
宫中关于她有了许许多多的谣言,其中最让身处深宫内殿的皇后宋妨絮在意的是:皇帝硬要让她赐住流珑院。流珑院是属于容格儿的,这是曾经筑斯琰对她怒目以对之时应诺给容格儿的誓言。如今……他又要把流珑院给苏如惠,那……她这个皇后算什么?她宋妨絮在他这个皇帝的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谋害他最心爱的女人、功于心计的狠毒严妇?还是……从来都只是他手中一个用于交易的最贵的筹码?这天下……何尝不可说是她宋妨絮用这绝好无双的容颜换来的。
若不是……宫变那日她牺牲……
想到这,宋妨絮心口隐隐作疼,刺痛得她的泪险些滑落。
白皙的面容毫无血色。
拢月宫,终究是被遗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