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是大辽皇宫内最好的琴,比之苏如惠杭州苏家所用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轻轻入座,双手抚琴面,手指微颤抖,发出一两个脆妙的音调来。
整个大殿仿佛被抽离了空气般,安静得毫无声息,她稍抬起双手,眸中流光闪烁,脑里断断续续的勾勒出一张清美佳人的图案,她娇艳的唇,细腻的肌肤,魅态的神姿,远山黛眉微弯,笑吟吟地在月空下翩翩跳跃着,纤细的小脚丫微一落地就被抬起,像是触到寒人的冰地一般,灵巧的就像只会飞的精灵。
还记得第一次看她跳舞是在苏如惠三岁半的时候,苏家后花园当中如今被禁琐起来的环形舞池就是专门为她而建造的,纵然……她在苏如惠五岁那年就不再起舞翩翩了。
“红妆十里,曼舞轻姿。”自苏如惠口中倾泻出了心中对她的缅怀与思念,她并是苏如惠的生母,楚香莲。
筑斯琰凝视着他现今最想珍惜的女子,嘴角慢慢勾弯起细小的弧度,俊朗不凡的他全身都在散发着混杂了温柔与残冷之间拥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混沌的气息。
足足让苏挽柳“幼小”的心灵春心荡漾的气息。
苏如惠屏息,双手重重,奋力的在琴弦上跳动着,一开始就使足力劲,每个音调都在将琴弦弹拨,甚至有弄断它们的意念。
苏昌明不知是第几次听她弹唱这熟悉的调子,只是每每都是站的远远地,听不清她在唱些什么,只觉得很混杂很乱也很心酸。
月余不见了,比他想象中更快的相见,她已经是皇帝心上之人,他与楚香莲的女儿他从来不敢小看,纵然……当在半月前得知,原来她本在入宫前就与他南宫紫昕许下终生誓言。
苏如惠,她怎就违背了?是什么会让一直有立场有主见慧智的她选择了一条不该走的路?
更让苏昌明惊恐的事,他竟然没有出声阻止、阻止她走这条不该路,他竟自私的睹上亲生女儿的幸福,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想去能够换得些什么。
“问江山如此多娇,美人长促膝间抱。
惘曾几春歌无休,话今宵了惆了怅。
纵是当年儿朗好,终介美人香袍旧。
纵是金戈铁马在,只赢美人几多娇。
情伤自苦,美人怀,惟有知己故。
辗转间,美人逝,美妇存,待春风。
若是风雨瞬时过,美妇何需几许愁。
莫是君子非小人,咋见何是君之情。
恨妇为妇,恨妇已是妇。
纵然是情到深处,依是私不可耐。
妇已为妇,君怎会是君?
只将浓情蜜语消散为雾,可奈何君乃材狼;
图妇之美恨妇之容,终不除不快。
展转间,泪流成河,淌成血泊。
妇已非妇,君无君。
落难风尘,死心为赋,横溢才华;
识才辨貌之人无数,仍将趋之若骛,直到得真心一人,了却此生哉矣。
却难料,真情暖,咋还寒。
几度秋,几度风雨,几度愁,终相别。”
一口气,仿佛是要将余生的力气全部用尽,苏如惠软躺在琴弦之上,狠狠的哭了起来。泪顺着琴弦渐渐将整架琴覆盖,直至,一双强而有力的双手将她一把自琴座上打横抱起,紧紧地抱在怀里,霸道地宣布了她此刻的脆弱,只有他可见。
他看着苏昌明三人,目光里是无底的深潭,冰寒刺骨,酝酿着足足能将人也融化了的残忍。
数十秒后,伴随着苏如惠躲进筑斯琰的怀抱的哭泣声,苏昌明跪下身来退安“微臣先行告退。”他连磕了三下,站起身来离开之时,忍心不下,终是看了眼苏如惠,在苏如惠惨白泪流满面的脸上,他似乎能了解到这些年、这五年来,他的如惠在过着怎样的日子。
楚香莲走了,连带着在苏如惠的心里筑起了城墙。
如惠,却难料,真情暖,咋还寒。
她是绝对无法原谅他苏昌明心里深爱着两个女人的吧。
背影在阳光下被拉长,随风飘摇着。大殿,只留下,凝视着苏如惠,将她牢牢抱在怀里的筑斯琰,还有盈盈低泣着的苏如惠。
她,本不坚强,是周围的一切将她束缚成了坚强懂事似是无所不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