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上官羽叹道:“凤凰一族已然没落,想不到还有上古时期的水凰留存下来。”
“战魂重生,与凤凰涅槃,有异曲同工之妙吧。”南宫衡也抬眼望着。
“我也曾转世为凤凰,才得以明晰涅槃之妙。不然纵使我为战魂,也断然不能如此完整地留存前世的记忆。”
片刻的沉寂后,流光绿水,青衣霓裳,便立于屋前,翠色玉簪盘发于脑后,一双眼灵慧尽显聪颖,身周萦绕着碧绿的水光,却寒冷刺骨,如同一个染了红尘的冰雪之王,让人望之便心生退却之意,似自惭形秽,不敢与之比肩。
感受到她身上如凝聚在魂中的冰冷,桃子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一丝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冰儿,你是又去了仙界么,怎么又如此心急。”南宫衡神色无奈。
韩冰眼神略有黯淡,走到他身前,微一低头,道:“仙界灵气日渐稀薄,且宫主在我魂里种下的冰种还是无法释去。我……心不宁。”她身影略显娇小,冰冷不散,可站在南宫衡身边,却似乎被他身上的气息压制,有了一种难得的平衡。
“无妨,现在四魂已齐三魂,余下一魂,应该不远了。”南宫衡目光望向渺远的天边。他本就不是因喜好此地景色而居住在此,而是另有原因。
“明日,我护她去赵家解一情锁,你便留下修养吧,顺便看守此地。”他显然是有点过意不去,略带歉意地看着韩冰。
“你可以对他们如此信任……”韩冰依旧低着头,眼神轻轻地扫过身边一只刚好跑过的小兽,那一霎,她眼中有一抹温柔一闪而逝。
夜。
桃子坐在山坡上,望着天上闪烁的群星,痴迷了一般。
上官羽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同样抬头,望着满天繁星。
“羽姐姐,你告诉我,我忘了什么?”桃子察觉到上官羽的到来,轻声询问道。
“忘了一段情……”
桃子此刻也没了那种活泼之感,沉默着。
第二天一早,南宫衡将韩冰一人留在山谷,叫了宇文天睿、上官羽和桃子准备去最近的一处赵家分部,而韩冰也未相送,只是一个人在屋内静默。
在山谷外,南宫衡回望山谷,山谷静谧幽深,飘飘渺渺无一丝人烟,他却知道那里有自己隐藏在其内的一方小天地。
“走吧。”他回首,带头向着外面那一片青林中走去。
桃子随后跟随,上官羽也是不动声色地跟在桃子后面,形成一种保护之势。可宇文天睿却贼眉鼠眼的,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向那边张望,似乎在寻找危险的痕迹。
青林树木繁茂,遮盖了许多阳光,在清晨的微光下有着清清冷冷的气氛,略显压抑。
过得许久,四人正行走间,一股危机感蓦然袭来,还来不及反应,寒光闪烁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把短剑掉落在桃子身前的地面上。
桃子还没甚反应,宇文天睿却身形一闪,躲在桃子身后。乍一看去,两人竟像是姐弟俩。
几人才反应过来,再看去,南宫衡手中长剑闪着寒光,目光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显然,之前的攻击正是他挡下的。
那女子一身紫衣,显然是刚刚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微低着头,目光闪烁不定地看着跌落在地的短剑,沉寂中,她猛地抬头,二人目光交接间一般冷漠。
上官羽这才看清女子面容。“赵浅儿!”
闻言,赵浅儿方才回头扫了一眼上官羽,退后两步,冷笑道:“你们定是要解她身上之锁,可我之锁,人间赵家,无人敢解!”说罢,并不理会地上的短剑,连续几步后退,一跃之下闪入林中。
上官羽一步上前,欲施战法追击,却见南宫衡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是何意!”上官羽眼中有了一丝冷意,三人皆是看向南宫衡。
他略一沉默,便平静开口:“她是我旧徒,早已叛出师门。”
闻言,上官羽神色略缓,没有追问其中具体,而是回到桃子身后,用行动告诉他,她不会再追究什么。
“谢了。”南宫衡不再多说,收起手中长剑,继续他们的行程。
待四人离开后,却见地上短剑微微一颤,随即刺破空间,一闪之下消失无影。
夜晚,一簇篝火燃烧着,桃子倚在上官羽身边睡着,摇曳的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庞,闪动间有了一丝迷蒙。
南宫衡低头沉思着,并随手拾来一些树枝添入火堆中,树枝在火焰中一点点碎裂,发出轻微的声响。
“仙桃所化,又是如何生出一个火灵之魂?”宇文天睿自语般的摇头低叹,似困惑,又似慨然。
抬头看了南宫衡一眼,沉默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透着古朴的三寸断刃,在上官羽惊愕的目光中划向左臂。刹那间,鲜血流淌,可却诡异地在落地后化为一丝丝细细的血线,流入燃烧着的火焰中。
“我知道你也在困惑。”他向着南宫衡低声说道。南宫衡也是放下脑海中正思索的事情,抬头看去。
随着鲜血的流入,在某一时刻似到了一个临界点,火焰猛地窜起又落下,天上某颗星射下一道赤红的光芒,虽是转瞬即逝,可却好似照亮了迷蒙的火焰,其内顿时有人影显现,仔细看去,朦胧中能看到一个如同围攻一般的景象,可具体那人影是谁,却看不清晰。
宇文天睿神情有了一丝恍惚,臂上伤口随着这一丝恍惚的来临,也极快地愈合了。
作为巫族的一代天骄,他洞悉世情,却无法超脱,他心中有恨,也有怨,却都隐藏起来,每日只是开心地笑,一副孩童模样。断刃的每一次划下,都似一次痛苦的发泄,可是,伤口的痛似乎一次比一次轻微了。是麻木了吗?他不知道。
一瞬复杂的思绪后,他笑道:“有危险,可不知是我们的危险,还是对方的危险,也不知是这次的危险,还是以后的危险。”
“你就耍贫吧。”南宫衡同样笑了笑,随后靠在树边,再次低下头,闭目想着什么事情。
第二天一早,不需要凡间事物补充体力,也不需要多作休息,四人没有进行任何整顿,就起身出发了。
在看到树林的尽头时,桃子嘴角显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对于那茂密的树林里略显压抑的气氛,她并不喜欢。
出了树林,场面顿时开阔了。一片石砌的高墙冷冰冰地立在那里,石缝之间有微微溢出的紫色液滴,如流血一般。石墙中间镶嵌着一扇二人高的木门,似乎没有多大的防御力,简单至极,却隐隐地透出一股宏大的气势,让人生不出一点儿轻视之感。
赵家这一小分部,全不若其他大族一般立在繁华的闹市中央,而是前朝树林,背倚群山,门前只设二人看守,在这深山中倒也算不得猖狂,只是这二人均都修为不高,却又华冠丽服,使之看去更像市井中人,全无一点儿大家风范。
此时,门前三丈外,一黑衣男子正紧闭双目,右手在胸前横握着一柄灰色的长剑,闪着漆黑的幽光,剑尖直指处,微露出一点寂灭的气息,神色间似挣扎着什么。
而门前二人,正懒散地倚在门边,不看那男子,也不看桃子四人,目光游移间带着欣赏之色看着前方不远处无际的葱绿,自顾自地闲聊着。
上官羽皱眉,神色间有了嫌恶之意:“赵家人还是这么不可一世。”
话语刚落,却见那男子好似受到重击一般,身子猛地向后抛起,落入林中。但是,他始终未松开握剑的手。
“修为很高,只可惜不懂变通。”南宫衡向黑衣男子落去的方向扫了一眼,回头示意桃子三人在原地等候,便独自上前,在门前三丈外停下,如黑衣男子一般闭上双眼。
门前二人漫不经心地目光掠过,神色间透露出的不屑不加掩饰。
在上官羽再度皱眉之时,南宫衡却对二人的不屑没有丝毫察觉,只是缓缓地抬脚、落下,如此极为平淡的,一步步走出了两丈远,停在门前。
睁眼,望见了二人的惊骇。
黑衣男子瞥了一眼这边的动静,沉默着起身离去,转身间身影淡去,如同幽灵。
“南宫衡,求见此部长老。”他平静地开口,目光好似能穿透这木门,看入其内。
门前二人正惊疑着要不要去禀告长老,却听门内传出一句话来:
“南宫兄,何必如此客套,便直接进来。”
“老家伙,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和小衡以兄弟相称?他可没你那么老……”宇文天睿玩笑道。
正巧此时,吱嘎一声,一名男子推门而出,如赵浅儿一般的紫衣,却是一件战袍,正是此分部长老。门前两人见此情景,顿时惊慌着让开一块空地,躬身行礼。
无视了宇文天睿的玩笑话,紫衣男子径直走向南宫衡。
“不渝长老……原来你在这里,怪不得原先那处分部怎么也寻不到你了。”南宫衡话语间略有歉意,“宇文天睿是巫族之人,不懂仙家礼节,还请见谅。”
宇文天睿正要反驳,却见南宫衡眉头一皱,于是讪讪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无妨。只是不知南宫兄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她中了情锁。”南宫衡一指桃子。
“你想让我为她解锁。”紫衣男子的语气十分肯定,可当他目光落在桃子身上时,却皱起了眉。“此锁是赵家主族之人施展的,且手法还略有生疏,想必是出自近几年我族新秀赵浅儿之手。这锁,我没把握解,也不敢解。”他坦言道。
“不敢?”南宫衡与他对视,目光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你知道我的难处,你是独居的隐士,而我,却还有许多小辈作牵连。”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可言外之意十分明显:他,不会帮忙。
略一沉吟,南宫衡放弃了从他这里寻求解锁之法的想法,抱拳道:“既有不便,那便不再强求,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直走到林边,却听紫衣男子喊道:“南宫兄,你也可去寻她记忆的源头,或许能找回那部分被遗忘的记忆。”
南宫衡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看那紫衣男子,而是招呼桃子三人一同离开了。
紫衣男子望着他远去,竟似松了一口气般,转身走回门内。那背影,有一丝疲惫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