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若拉了紫依一下:“先别太快做决定,再挑多几个,比较看看。”
白金的底座,夺目晶莹的钻石,直把人的眼给看花了。慕初撇过了眼,却在一旁展示的橱窗里发现另外一枚戒指。
他打量了一会,忍不住站了起来,踱过去仔细地看着。
“先生喜欢这枚?”另外一个导购小姐甜笑着招呼他。
“挺特别的。”他点头。对方已经手脚麻利地把那枚戒指放到了柜台上。
“先生,请随便看。”
他拿起了戒指,白金的指环,玫瑰花瓣造型的底座,上端镶嵌着一颗并不太亮眼的玫瑰红彩色宝石。虽然看起来,并不像钻石那般夺目,又跟一般的有色宝石不同,它的棱角特别冷艳,在灯光下,那玫瑰般的色彩淡淡的,接近于紫色了,甚至,让他有一种淡淡幽香的感觉。
他举高了戒指,彩石通透得没有一丝杂质,和满店闪烁夺人的钻石不同,它美得幽雅,又特别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晓若远远地看了一眼,嗤笑了一声:“这个不值钱啦。不过是红宝石罢了。”
紫依勉强笑了一下,笑容不太自然:“不过,红宝石能红得那么淡紫,确实也很罕有。”
不过,她不喜欢。
钻石那么夺目,那颗红宝石显然光彩没有那么耀眼,看起来档次就低了好多!
她们这边的导购小姐踮起脚尖看了一下,马上摇头了:“你们可就错了。小姐,那不是红宝石。”
“那是什么?人造的?”晓若撇了撇嘴。
“不是。这是彩钻。”导购小姐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这位先生的眼光其实是很特别,很与众不同的。彩钻很少有人认识,但是价格比一般的白钻要贵多了。比如这位先生手里的这枚,是我们店里唯一的一枚彩钻。而且,它的价格相当于小姐您手中那枚的两倍。”
看着紫依睁大了眼睛,她继续说道:“而且,它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红宝石,以为是廉价货,所以很多小姐太太不愿意买它。但如果像刚才那位先生看的那样,一定能看出它的特别吧?”
慕初微笑了一下:“有心去欣赏,就会知道,那不是一颗普通的红宝石,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它还是最高贵的那颗彩钻。”
导购小姐笑了:“而且,在彩钻中,粉钻的价格是最昂贵的,因为非常少见喔。”
紫依瘪了瘪嘴。
导购小姐看着慕初的表情:“先生,买吗?”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识货,一眼就相中了这枚最贵的戒指,居然曾经有人还问过她,这是不是一颗粉晶呢!
慕初摇了摇头,把戒指放回了首饰盒里:“有机会,我就来买走它。”
它适合那个默默芳华的女子,适合他唯一的那个女人。
紫依凝望着他的表情,握紧了手中的钻戒。
“我就要这枚。”她把手心一摊,露出那枚已经握得微热的戒指。
“行。”他毫不犹豫地刷卡付款。
她把戒指,套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她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戒指,是她的,她不会褪下来还给任何人。
男人,也是她的,哪怕毁了他,她也不会将他拱手让人!!
雅淑手里牵着小芙蝶,身边站着自己的父亲。隔着一条马路,对面珠宝店的灯火通明,即使马路上灯光闪烁,仍盖不过那宝石的光辉闪烁。
珠宝店的客人不多。
透过透明橱窗,她看见了,紫依挽着他的手,撑着下巴挑着柜台上的珠宝,旁边是她的继母。
紫依似乎是挑中了心水的,拿在手上给他看,他就把戒指套到她的无名指上去了。
帅哥,美女,钻戒。
她耳边似乎响起了婚姻进行曲的前奏了。
紫依甜甜地笑着,他却踱到另一边,替她挑了另外一枚戒指。
似乎紫依不满意,他又把戒指还给了柜台小姐。最后,她看着他拿出了钱包,付了帐,紫依欢天喜地地把戒指戴上了,挽住他的手,走出了门口。
一幕幕,就像电影一般,在她面前放映着。
她眼睁睁地看着,紫依钻进他车子的副驾座,关上了车门,却始终迈不动步子,上去问他一句:你说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她应该问,你对我说,到底有没有过真话?
明明昨晚还说的,要把房子换成两个人的名字。
明明在激情过后,搂着她,在计划着以后他们该要一个除了小芙蝶之外的孩子的。
言犹在耳,转眼,他已经揽住别的女人,挑选着他们的结婚戒指。
原来男人,身与心,真的是可以分开的。
他给她的,是身,还是心?还是都没有?
和爸爸端详着她的表情,偏偏她的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欠奉,他咳了一下才说道:“爸爸没有骗你吧?算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吗?满大街都是!爸爸几个老朋友都给我说了不少男的条件不错,我会在这边留几天,你看抽下时间去见见吧。”
雅淑垂下了头:“再说吧。爸,你今晚去哪落脚?”
“我住在外面。”他疲惫地揉了揉脸,“我还得去医院看看晓若的妈妈,她明天动手术了。我先走了,你和孩子能自己回去吧?”
“能。”雅淑点头,让孩子跟他告别,转身走向了最近的公车站。
“妈咪,为什么不让舅舅刚才载我们一程?”小芙蝶仰起了小脸。
“那不是你舅舅。”雅淑脚步不停,抱起孩子,走上了公车,投了币。
“怎么不是?”孩子不理解。
“真不是。你看错了。”她努力露出笑脸,“舅舅答应做你爹地的,怎么会……陪别的女人去逛珠宝店?”她笑容里却带着泪光,闪烁得让人心碎。
孩子似懂非懂的。
她抚过孩子滑嫩的脸蛋,爱怜地把孩子抱到膝盖上:“冷不冷?”她解开自己的外套,把孩子拥进怀抱里,温暖着她。
孩子把脸靠在她怀里:“有妈咪,就不冷。妈咪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小芙蝶忽然觉得脖子一凉,湿湿的。她想动动身子,雅淑却把她揽得更紧了。
“谢谢你,还在我身边。”她嘴角笑意浅浅,眼底的泪水却大颗地掉落了下来,落入她的外套上,遁入衣物里,消失不见。
就让她再骗自己多一次吧。
就让梦里那个会爱她,会为她而疯狂的杨慕初,就留在那里吧。
她爱他,与他是无关的。
哪怕他不肯做选择,她也会替他去做!
她说过,她和雅淑,有些事情,绝对不会去做,有些界限,绝对不会去跨越。
既然这样,那就一切付诸一炬吧!
所有的蜜语甜言,所有的恩爱往事,所有对未来的奢望,都忘了吧!
还好,她还有孩子……
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这次,她拿起来,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手机再度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她咬牙,按下了关机键。
不争气的泪水又要掉下来,她用手背抹去。
哭什么!是第一次被男人用这样的方式甩掉吗?!
不是早该习惯了吗?只是,第一次,心痛成这样……
拨打了一次,又一次。
慕初自虐般地一再拨打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在耳边重复地响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现在已关机……”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雅淑不可能无缘无故不接听他电话的,她一定是……
千头万绪的事堵在他心里让他烦躁得想撞墙。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慕次探了出来:“10点了,是不是连水都不能喝?”
慕初本来靠在墙上,闻言赶紧直起了身子:“当然,连水都不能喝。明天一大早就会有人过来量血压什么的了。”他刚想进病房,身后响起了惊喜的呼唤声:
“杨医生,你在这啊?”
他转头,却看见了杨韶言,他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带着些疲惫但仍旧温暖:“杨先生,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啊?”
韶言微笑着点头,手柱着拐杖:“横竖一个人,在病房里坐着寂寞,就出来走走了。”
听见了声音,慕次也不由探出了头来看,对方的眉眼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他打量着对方,努力想在脑海里搜索对于对方的印象:“这位是?”
慕初简单地介绍道:“这位是杨先生,我们是在医院里认识。这是我哥哥,杨慕次。”
杨韶言恍然大悟的:“原来是杨医生的哥哥啊,怪不得看起来跟你那么像呢。”
慕初笑了:“不太熟悉我们的人,甚至会分不清我们谁是谁呢。”他看向了哥哥,“记得吗,我们小时候还会换上对方的衣服,然后扮成对方去捉弄小伙伴呢。”
慕次看着杨韶言,对方因为慕初这番话也陷入了想象,脸上漾起了淡淡的开心笑意:“有没有这样去骗骗自己的爸妈呢?”
慕初也陷入了往事的回忆里:“当然有了,妈妈一下就能认出我来,不过爸爸就……”
“如果有他多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再认错的。”他低声说道。
慕次已经沉声问道:“先生也姓杨?”
“呃,是。”杨韶言意外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称呼呢?”他追问道,“我觉得,杨先生,很像我一位故人……”
“阿初,阿次……”
身后病房的门被打开来,晓若的脸探了出来:“两兄弟在外面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呢?去买点补气的羚羊角吧,明天好给外婆喝。”
慕初点头:“我去。”
“等一等!”晓若盯着眼前的男人,对方也正打量着她。“你来干什么?”
慕初奇怪地回头看着晓若:“小姨?”
“我问,你来干什么?!滚,这里不欢迎你!”
“若,谁呢?”病房里周母听见了晓若放大的声音,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其他人还要睡觉的呢。”
“我怕人家做恶事太多,现在耳聋了,非得要我喊大声他才能知道我要他滚蛋嘛!”晓若堵住门口,“阿初,你等会才去,让这个人先滚!”
慕初奇怪地打量着男人:“小姨,你干什么啊?这是我医院里面的病人啊。”
“病人?”晓若双手交叉在胸前,哼哼冷笑着,“你是生疮还是生毒瘤?喔,不,你一定是得了癌症了,快死了吧?赶紧回家抱着你的钱,你的娇妻等死吧,来什么医院?死了有人给你收尸吗?谁给你磕头?不如花点时间雇一个咯。当孝子啊。”她的话极其恶毒,听得两兄弟眉头都是一皱。
“你是谁?”慕次紧盯着对方问道。
“我是杨韶言。”男人叹了口气,“晓若……”
慕初还想问,杨韶言就怎么了,慕次脸色大变,他一把扯过了一旁的慕初,力气之大,差点把他甩到墙上去。
“晓若,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男人无奈地说道。
身后老人已经扶着墙走了出来,看见了男人,她干枯的手指顿时握成了拳:“混蛋!你居然敢来?!”老人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加上出血、呕吐,还腹部抽了水,走路都脚步虚浮,见到男人,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随手从旁边卫生间里拿起一个漱口杯,就扔了出去,“滚蛋!我就算死了,也不用你来虚情假意!”
晓若也不拦着:“妈,您想错了。他和我们周家哪有什么关系?他才不是来看您的,他是病得快死了,来医院这里苟延残喘。”
男人默默地忍受着,即使被漱口杯狠狠砸中了额角,他也不闪躲。听到晓若的话,他才叹息道:“我不敢来见您,我知道您绝对原谅不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您生病了……”
“你是谁?”慕初猜出了大概,他眼睛一眯,盯着男人的唇,想从他口中听到最终的答案。
“阿初,我是你爸爸。”男人终于说道。
“我没有爸爸。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慕初的脸色冷若冰霜,男人的心里疼极了,他继续说道,“请你离开。杨先生。”
“何必对他那么客气!”慕次比慕初大了两岁,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两岁,足够他看到更多,听到更多,被大人灌输更多,似懂非懂更多,记得也更多!“阿初,进去!”
韶言拉住了慕初的手:“阿初,你说过的,如果真的是家里人,最终也会用心去体谅的,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
慕初甩开了他的手:“问题是,在你当年抛弃我们的时候,你自己已经亲手割断了我们之间的血缘了!”
年幼的抛弃,少年时期的丧母,20年的不闻不问!
这就是他所谓的血缘和亲情?
多年寄人篱下,少年时期自暴自弃,他们母子三人在多长一段时间过得生活如此窘迫,在那些时候,他有跟自己提过亲情二字吗?!
慕次冷冷地出手了,他格开了男人,把慕初推到了病房里:“请你离开。这是公众地方,我不想闹事!”
男人眼底全是悲伤:“我……我可能真的活不了太久了,我没有别的祈求,我只是……希望得到两个孩子的原谅。年轻的我,做错了太多,我不应该因为夫妻的问题影响到我对两个儿子的照顾,我……”
一支拐杖从门里伸了出来,狠狠地砸在他的腿上。老人竟然不顾几个人的劝阻,拼命地推开众人,挤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她的拐杖。
“外婆。”慕次拦住了她,她震怒地推开了他:
“不行。你走开,我一定要教训这个混蛋!没心没肺的混蛋!”
韶言也不走开,任由老人的拐杖没头没脑地打在自己身上,发出阵阵闷响声。
“你现在就想来认回两个孩子了?他们没爹没娘的时候,你在哪里?!”老人重重地打着,打到自己的手都被震得发痛了。“晓梅去世的时候,他们还在读初中!你知不知道!穷的时候,每天三顿,晓梅就煮一锅白粥,她起早摸黑出去卖水果,孩子放学回到家里,就是温了白粥,吃着妈妈腌的酱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