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沉,连一丝微风都没有。
雅淑觉得空气简直闷热得要命。
初夏的晚上,怎么热成这样?好像全身毛孔都被热气蒸出了汗似的。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上沉沉的,似乎有了一些莫名的重量。
一种违和感袭上了她的心。果然,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边,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闪躲开:“不要。”
未婚夫总是喜欢跟她玩这种游戏,她说过很多次了,结婚之前,她是不会把身子给他的,当然,这次也一样。
男人低笑了一声,并不打算放过她,动作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她想推拒,全身力气却仿佛被抽走了,她想睁眼,眼皮却重得不像她自己的一样。
男人的吻越来越放肆,她抬起了自己的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不让他再继续往下。
掌心的发丝,柔软而纤细。
她未婚夫的头发是板寸,身上的这个男人,竟然不是她未婚夫!
她一惊,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眼睛也睁大了。
“你是谁?!”她大声喝道,心里恐惧万分。半夜,伏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是谁?!
男人抬起了自己的脸,在朦胧月色中,和她打了个照面。
男人的眉很浓,双眼大而亮,还有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唇,他一定很喜欢笑,因为他的眼角还带着淡淡的笑纹。她甚至移不开自己的眼睛了。她确信,她不认识这个男人,如果她认识,她怎么会忘记那样一张极好看的脸?他几乎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就像一个明星走出了电视机,活生生的……呃……趴在她身上一样……
看见她那么讶异的表情,男人居然还满脸笑意,奇怪的是,此刻他的笑容竟让她有种温暖的错觉。“怎么了?”他问,眉毛微微挑高,好脾气的问。
“你……你是谁?”雅淑的声音不由低了好几个音阶。她更想问的是,你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我的床上,还对我……
男人眨了眨眼睛,居然表情有些无辜:“雅淑,我是阿初啊。”他甚至伸出了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男人的声音也很好听,温柔的,低醇的,就像电台DJ一样有磁性,雅淑整个魂魄好像都被他的声音给摄去一般,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阿初?雅淑的头脑一片空白,她认识这个人吗?怎么她的记忆里是一片模糊?
更可怕的是,她的嘴唇动着,发出了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声音:“喔。阿初……”
她恐惧了起来,想让自己说不,更想扭开自己的脸,可是,她的行动根本就不受控制。
她的眼睛睁到了最大,可是,随即男人钳制住了她的手脚,他的唇舌缓缓地往下,她的身体反应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应该感觉到恶心的,她应该感觉到恐惧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的手,他的唇,就像有魔力一般,她忍不住像只小猫咪一般呜呜地叫着,蹭着他的身体。
她是个坏女人……她是有未婚夫的人啊……
她怎么能把要留给别人的初夜,赠给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阿初……”
雅淑猛地睁开了眼睛。
微风吹拂着窗帘,窗外已经透出了微微的晨光。她捂紧了心口,剧烈地喘息着。
床上,并没有别人。
半天,她才着慌地摸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都没有少,每一个扣子都好好地扣着,一丝不乱。
她才出了口气。一摸自己的额头,已是满手湿。
她居然吓出了一身汗。
还好,只是一场梦。
只是这梦,实在太逼真,逼真到她恐惧那会不会是真的。
她喘着气,身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声音尖锐而刺耳,她惊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捞手机,奈何动作太大,手机本就放在床头,被她一抓,整个都掉到了地上,“呯”的一声,宣布分尸三块,连SIM卡都摔出来现世,这下可好,要命的手机铃声终于停了。
雅淑哀鸣了一声,探出大半个身子去捞床下的手机,她的手太短,捞了几次没捞到,索性探得更出,才把几块“尸体”都摸到手,一起身,“哐”整个脑袋撞到床柱上,撞得个眼冒金星,眨了好几次眼,才算回过神。
要不要这么背啊!她痛得嘶嘶了几声。
她早上还跟人约好去碰面的,可别迟到了。她揉了把脸,赶紧按灭了闹钟,爬起床,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家里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雅淑走到父亲门前,门开着,里面的被子已经叠得好好的。想必父亲已经出门了。
她呼了口气,走回厨房,先淘了米,放到锅里煮,再去洗漱。
手机里“叮”的一声,有新信息进来了。雅淑满口牙膏泡沫,把漱口杯一放,拿起手机一滑:“不要忘记今天的聚会。我今天早上有手术,你到我办公室拿吧。”落款是程竞杰。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刷着牙,一边浮想联翩,不就是去他那里拿检验报告吗?至于这么三叮嘱四叮咛的?她是爱忘事,他不是已经让她做了备忘了嘛,她再马大哈也不能忘记的。
她吐掉了口中的泡沫,漱完口,鬼使神差的,她拉开了自己的衣领。
昨晚,在那场太过真实的梦里,那个很好看的男人几乎吻遍了她身体的每一处,他,会不会在她身上留下印迹?
她仔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皮肤白皙,嫩滑,雪白的胸前,一丝红痕都寻不见。
“嗯,完美。”她自恋地打了下响指。
这果然是一场梦。
雅淑“啪”的一声,赶紧扣好了衣领。她疯了?居然真的在怀疑自己把最珍贵的初夜稀里糊涂地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她有病?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把所有不好的联想都赶出自己的脑海。炉子上的粥沸腾了起来,粥水溅落到滚烫的炉面上发出滋滋声响,她哎呀了一声,赶紧跑出洗手间,她跑得太猛,跳下台阶时,脚踝狠狠地崴了一下。
她一边痛得哇了一声,一边跳着冲去关小炉火,粥水已经滚到整个炉面都是了。她头痛地拍了一下脑袋,这一拍拍到了刚才撞出的包,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和雅淑啊,你能不能再脱线一点?
雅淑一边套上衣服,一边用手机拨打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电话那端,是空白的忙音。
未婚夫在和谁通电话?她已经连续半个小时打他的手机,一直都是忙音。现在这个时间,他有那么忙吗?
来不及细想,和竞杰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她匆匆地挂了手机,套上了高跟鞋,抓起钥匙,叮叮当当地背起了包包,一路跑出了家门。
“等等!”她紧急刹了车,刚才崴了的脚又一阵疼痛。她赶紧一蹦一蹦地跳回了家,冲回了客厅。
她来不及脱下鞋子,直接就点燃了三支香,毕恭毕敬地拜了几拜,才插在了一个灵位前面,念念有词的:“对不起了,妈妈,差点忘记了。早安,我要出门了。”
双手合十地拜了两拜,她才再次跑出了门,“呯”的一声,门被用力地带上了。
手机就放在灵位,讯号灯一闪一灭……
雅淑车子开出了停车场,手在身上一摸,表情垮了下来。她嘿嘿笑了两声,可爱地眨了眨眼睛:“哎哎呀,乔三叔,我……我忘了带卡了,给我放放行吧?”
保安瞟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雅淑小姐,这是你这个月丢的第三张出入卡了吧?”
雅淑睁大了眼睛辩解道:“没有啦。只是忘记带,忘记带。”
保安给她按下按钮,门禁缓缓伸起。雅淑吐了吐舌头,远远飘下一句谢了,开着小绵羊,车屁股后面留下一溜青烟。
“这姑娘,过几天,连魂都丢了。”保安摇了摇头,不过就是长得可爱啊,谁也舍不得对她说句重话。
即使是周六上午,市一医的病人仍旧穿流如织。
雅淑在包里一阵翻找,一边还在喃喃自语:“我的手机呢?”不会这么乌龙吧?这样她怎么知道程竞杰在哪个科室?怎么去找他拿报告?她是丢了手机,还是丢了手机?
无可奈何,她只能选择厚着脸皮去人家导诊台那里蹭蹭,问一下人家知不知道程竞杰在哪。丢脸死了。
她刚走近人家导诊台,差点被人家一辆手术床给撞了,她赶紧身子一缩,床上的女人痛苦地蜷缩着,抱着自己的大肚子,一声一声地呻吟着。
几个人推着她,紧张得满头大汗,他们横冲直撞的,雅淑不是闪得快,差点就被撞到地上去了。
她能体谅,生孩子,那是人生的救命大事,别说没撞到她,就算撞到了,她也会给人家挪位的。
护士喊了出来:“喂,生孩子的吗?去产房啊。”
家属急得喊了出来:“对不住,医生说我们还没到预产时间,孩子可能保不住,我们不能生,不能生!”
急诊大夫已经从后面赶了过来:“赶紧进急救室。还说什么不能生!孩子要出生,你难道还让我们把他塞回去?!”
几个人火烧眉毛似的,把不停喊痛,不停滚动着的孕妇送进了急诊手术室,雅淑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是她听错了吗?
刚才那声音,那男人的声音特别特别地耳熟。
好像,昨天晚上,那声音还在电话里跟自己说:“我的小雅淑,晚安哟。”
她一定是听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