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过,桃花酒加入他的独门药汁,埋在桃树下,三年才会入味,六年才会深浓,十年才会精纯,十三年开封才是正好。”青铃摇头不知是哭是笑的说道。
“咳…咳……”听闻,姬云泽不免被水酒呛了一口,想不到自己的伪装就如此被揭穿,这酒除了清香,的确是淡而无味,犹如白水。不过,本意就为了逗青铃妮子开心的效果已经达到,也就无所谓了。
“就是去年的今天埋下了这坛酒,我今天就刚好十三岁了。”沉默了片刻,青铃却是抽泣着鼻头,失落的说道。
今天是她十三岁的寿辰,只可惜再也没有人为她埋下桃花酒。
姬云泽微微一愣,看着眼前一颗颗粗壮的桃树,若有所思。然后径直来到相邻的一颗桃树下,蹲着身子开始扒弄着泥土。
青铃看着姬云泽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当看到蹲在桃树下的那个身影缓缓从泥土中拿出一样物件,才是猛然惊醒。
姬云泽手中赫然又是一坛桃花酒。
一坛,两坛,三坛,四坛……十坛,十一坛。一坛坛酒接二连三的被两人从一颗颗桃树下扒弄出来,摆了整整一排。十一坛,加上之前那坛刚好是十二坛!
见此,青铃的眼泪再度倾洒而下,愈发汹涌。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在每年的今天都会为她埋下一坛桃花酒,若不是去年被她偶然撞见,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这片桃园下,埋有一坛坛散发着桃花香气的美酒,那是一位老人对她一生的疼爱。
姬云泽打开了酒坛色泽最为陈旧的这坛酒,如果没有错,这坛酒如今便是刚好十三年。
酒开封如开仙门,仿若有仙子起舞于漫天飘落的桃花中,意境悠远,情义深浓。
是那十三岁芳龄的少女清纯而清醇,味美而唯美。
一坛酒尽,虽酒意淡雅,青铃也是有些醉意,一张小长脸已然通红,或哭或笑,别有韵味。
姬云泽将剩下的十二坛酒又重新埋于土中,又从屋内抱出一个酒坛,其内汁液赫然与桃花酒一模一样。这是他之前在药屋进行药浴时发现,原来青铃的爷爷早已准备好了这坛别有深意的祈福酒。
在桃花盛开的时候,一年埋下一坛酒,祈福自己的孙女平平安安,见证自己的孙女逐渐成长。
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今天他代她的爷爷埋下这坛情义深浓的桃花酒,陪她纪念这年年岁岁的芳华。
姬云泽看向远处桃花,旁边的弱小身影跪地轻轻叩首。
她比他更加坚信,自己的爷爷一定在某一天还会回来。
回来为她埋下一坛又一坛的桃花酒,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一场花雨,湿透了她十三岁的花季。
极度的悲伤加上酒意的微醺,青铃更是心力交瘁,气息奄奄。姬云泽将这个娇弱身影轻轻抱回屋内,看着她身上一身满是泥土的脏衣物不紧皱了皱眉。似是看出姬云泽的难处,青铃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站起身子,指了指绣床边挂着的一套衣服。姬云泽顺手拿过递给她,心中不免惊奇,这丫头好像对黄颜色的衣舞情有独钟,这又是一件黄裳绣花裙。
青铃接过衣服放在床沿,就开始自顾自的缓缓脱起身上沾满泥土的衣物,动作轻柔,渐渐露出胸前一片雪白肌肤。
姬云泽不免觉得尴尬,轻轻转过头去,想不到这丫头如此胆大,就这样在他面前换起衣物来。可眼见她无力站立,自己也不好离去,只能一双手扶住她肩头,默念非礼勿视。
“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一个人不是就要坦诚相待吗?”见姬云泽将头刻意扭到一边,青铃一脸疑惑的问道,她并不知道如何表达“喜欢”这种情感,直觉是彼此可以没有一切秘密。
“嗯?”姬云泽不禁一愣,这才明白这妮子似乎误解了自己的“喜欢”,不过还是苦笑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你是坏人吗?”
“不是…”
“那不就得了!”
青铃撇了撇嘴,满是不以为然。
姬云泽一阵无奈,真猜不透这妮子心中是什么想法,却是又听到了细微的鼾声,疑惑之下忍不住转头一看,在自己的搀扶下青铃早已是沉沉入睡,甚至全身衣物都只换到一半,还有一半雪白躯体裸露在外。
惊慌之下,姬云泽只好轻轻将这丫头放在床上,然后用被子掩盖住她的身子。
看着眼前这张可爱细嫩的脸颊,即使睡觉都有着几分俏皮,姬云泽忍不住用手刮了刮她的精致鼻头,感叹这丫头心事满满,却又单纯如斯。
青铃就和无邪一样,幼小的心灵就要强加于各种人世的悲欢。只不过无邪的年龄尚小,心灵还不那么装事,也就会随着成才缓缓将悲伤淡忘在时光之中。而青铃则不一样,在这样似懂非懂的年龄,给予的伤害才是最为深刻,深入记忆,将会影响着她的一生。
姬云泽悄然退出房间,心中当然不存在什么旖旎想法,他只是心有感叹。
她脚戴金铃,一身黄裳,小荷尖尖,亭亭玉立,如此天真,如此纯良。
人活一世,为何总是悲伤?
第二日清晨,经过一夜沉睡的青铃醒来,脸色已有好转,见到在桃园打坐发愣的姬云泽也如没事人一般,似乎昨日的“赤诚相待”根本就没放在她心上。
姬云泽握着手中三颗神气丹思绪万千,不用想也知道寻雨的师尊根本就无法接受靠丹药之力激发而出的短暂神品。何况,也不知道怪老头临疯前给的这丹药是真是假,如果是什么毒药,那就真是啼笑皆非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试药的机会,神气丹仅仅三颗,用一颗则少一颗,不管怎样,他都只有放手一搏。
“如果三月之期到时我依然无法恢复神品武力,看来也只有用这神丹一试了,不论如何,决不能让寻雨被带走!”
姬云泽在心中暗自决定,才发现青铃早已站在身后,除了那微红的眼角,脸色倒也正常了不少。
“这么早在园中干嘛?难道是偷喝爷爷的桃花酒?小子,我可告诉你,那是我的!”青铃见这家伙魂不守舍,忍不住故作怒气说道。
姬云泽一听这口气,就放下心来,这才是丫头本有的性格嘛,说明她并没有过分沉迷于悲痛之中,这妮子能这么快就恢复心态,倒也是让他出乎意料。不免玩笑道:“你爷爷那是骗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的,也没说这酒不在土里埋上十三个年头就不能喝不是?”
“你…找打!小白,上!”
随着青铃话落,一个雪白身影就突然从桃花间飞来,直奔姬云泽。
姬云泽虽没有了武力,但反应速度却是超快,见势不妙,撒退就跑。不得不说怪老头的各种药浴和丹药虽然没有达到让姬云泽恢复武学的效果,但却是让他身体健壮了不少,跑起来也是虎虎生风,丝毫不慢。
“丫头,我告诉你,这这样打不过就放猫是不对的…哎呀……”
“嗷…嗷…”
灵兽都有自己独有的高傲,小白最愤恨的莫过于被人当做猫,姬云泽终于是激怒了这个小家伙,连叫声都凶猛了起来。
一人一兽在桃林间追逐,姬云泽拼命奔逃,小白紧追其后,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就如是走着八字步,摇摇摆摆。
小白有尖锐的獠牙,而且灵兽天生凶猛,沦为普通人的姬云泽当然不是其对手。不过小白具有灵性,知道姬云泽是青铃的朋友,也就并不会正真的去撕咬攻击。
青铃见追逐战似乎颇为温馨,当下脚步轻点飞身而起,踏着桃花加入追“战圈”中。
“小子,你有种别跑,和我打啊!”
“丫头,我可不是怕你,好男不跟女斗,何况还是一小丫头片子。”
见青铃竟然身怀武学,姬云泽嘴上一阵逞强,脚下却是跑的更快。
满园桃花,片片粉红在空中飘凝,一身白衣的姬云泽在其中来回穿梭,一只肥胖的“小猫”和一身黄裳在后紧紧追赶,偶尔传来几声言语交锋,场景颇为欢乐。
六月此地依旧润,人面桃花相映红。
“不…许…叫…我…丫…头!”
一声尖锐的吼叫声,一字一字的在这四季如春的山谷响起…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