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林叶中透进稀疏星光,脑袋中一片空白,试着动了动十根手指头,我……还没死?侧旁有温暖火光,只是身上的衣服黏湿,我还没去阴曹地府报道,就被判做水鬼了吗?不远处还支用树枝搭起的简易架子,上面挂着眼熟的衣服,墨色素荷。这不是大石头的衣服吗?透过衣物的间隙,我依稀见到对面坐着的大石头。老天待我真是不薄,大难不死还能见到一池春色,大石头上身半点衣帛未着正好入了我眼里,我心中小鹿已经狂乱。白净若素荷肤如琼脂,要不是见他没有半点脾气,不似那些纨绔子弟,我还真以为他出生在非官则商的家境中。若是官商之后,怎能让他独自一人四处漂泊,还惹来杀祸?
只见大石头手拿魂殇匕似要研究个透彻,此刻他专注的模样就像万物赐予的诗言山水画卷,我若懂得作画,定要把他临摹入画,让后人观摩艳羡赞叹。
提到画,“我的包袱呢?”我爬起身,遍地找不到装着泷闲的那两幅价值连城的画。
“阿楹,你醒了?”大石头见我出声,绕道而来。
“包袱呢?”好不容易得来的画,那可是我的辛苦钱啊。
大石头笑说,“你啊只惦记着你的宝贝,我同你一起跌落深潭的时候,包袱已经不见了。想必是找不回来了。”
“什么?”我瘫软的倒回地上,真是一场欢喜一场忧。
“不过还好。”他将魂殇匕递到我面前,“至少你昏迷的时候手中还是紧紧握着这魂殇匕,想必应该庆幸不会被赶出游仙山。”
“什么嘛?”我接回魂殇匕,一脸不乐意,“身无分文,我们还怎么行走江湖?”
他起身去收已经干了的衣物,道,“或许,你可以把你手上戴着的那十个木珠子卖了,或许还值几个钱。”
“才不要呢!”这木珠子虽不值钱,但是散发淡淡的香气,看到它便时刻提醒我这是大石头赠与我的谢恩之物,意义也算非凡,“让它时刻提醒我,你还欠我千金未给,别想用几颗木珠就打发我。”
火光下他低头扬起嘴角无奈摇头,将收好的衣服递给我,“把你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我们的包袱都不见了,你且穿我的吧!”
“哈?要我换衣服?我不要!”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在我意中人面前宽衣解带呢,我宁愿这样湿哒哒的。
“我不会偷看的。”大石头虽向我保证,但是我依旧不依。
“那也不行!”我仰头执意拒绝。
“好吧,若是病了臭了,我也无法了,这林子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走出去。”见劝不过我他便放弃了。
“等等!”他说得有理,这林子茂密,还不知要走多久,万一我病了就成了拖累,“我换就是,你真的不能看哦!”看了也无妨,反正我这辈子嫁定你了。
“嗯!”他眼无斜视,将衣服递于我,直身而立转过身去。
我走入黑暗中,不忘回身看他。换衣期间,他并无邪念,正身透过茂密树叶看着天空,一动不动。我爱之人,正人君子。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整个人都清爽起来,就是这衣服太大我有些驾驭不来。衣服里有残余的火烤暖意,好像自己被大石头紧紧抱着一样。衣间还有淡淡花香,是大石头惯用的香气,可是,我辨别不来。似兰花却没那么浓郁。
“大石头,迟尉珩呢?”我走回火堆旁,将换下的衣服晾起,问。
“被那巨大力气弹飞起来的只有我和你,想必失散了。”见我换好衣服,他拾起干木加旺了火。
我点点头,正好少了个碍事的家伙,“我平时见你不拿剑,没想你用剑那么顺手?”杀那几个人毫无半点犹豫,甚至快准狠。
“只是学过皮毛,剑只是防身之物,用与不用并无大碍。”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我挂好最后一件衣服,回身看他,他正在挑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你得罪了何人,惹来杀身之祸?”
他迟疑了片刻,继续让火烧旺,道,“或许他们觉得我抢了他们重要的东西吧?”
“你抢了他们什么呀?”我蹲坐在他身旁,好奇的问,顺便将湿哒哒的头发散下,“让他们口口声声要你的命?”
见火生的差不多,他同我并肩坐下,“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他有些失落,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石头有些挫败的样子,“阿楹,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呆在我身边,或许还会遇见比这次更危险的事。不怕吗?”
“我是逐梦人,行走于江湖,谁知道何时会在何处惹到麻烦?如果这就怕,那还是呆在游仙山好了。”其实我害怕,只是在有你的地方,我便无所畏惧。我看着他的侧颜入痴,红色火光在他脸上妙笔生花,勾勒他一切都刚好的五官。
他侧过脸接住我迷恋的目光,我瞬间感觉双颊发烫,不敢再看,只是装着看远。
大石头,你对我这般温柔,可为何你不喜欢我?尉云姑娘是幸运的,有你的爱留在她那里。我其实有很多关于你们的疑问,但我怕问出来,你会觉得我管得太多而讨厌我。熟虑许久,我还是觉得现在正好。就像那****同你告白,你却问我“这样不好吗?”。这样对于不贪心的我刚刚好,可是贪心起来的我,想要得到你的爱,也希望你日日思念我,告知全天下的人你只属于我。这些难道都是奢念吗?
“阿楹!”他的声音有些略显沉重。
“嗯?”我再回头望他,他面无表情墨眉却微皱,注视着不远处烧得正旺的火堆。
“要懂得爱惜自己!”他突来的话,让我不解,“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不怕死?”
原来是在担心我跳崖的事,他说的严肃,我却开心不已,无法掩盖,“大石头你是在担心我吗?”
“一个不懂的爱惜自己的姑娘,以后怎么去珍惜他人?”他的话,将我热情拒之千里。
笨石头,我明示暗示都告诉过你了,我正是因为珍惜于你,才让自己卑微的。你口中的“他人”可又指谁呢?
“我累了!”在委屈还没随泪落下,我起身绕过火堆至他对面,背对他躺下,佯装睡去。
这片林子安静的可怕,我闭眼细听也无鸟叫虫鸣,又不是飞雪寒冬?偶有凉风却连树叶摩娑声都没有。根本无睡意的我,越闭眼睛越觉得心底发凉,寒意甚至慎入血液,让我冒着冷汗。
“大石头!”我干脆睁开眼睛起身回望他,不在那里,去哪儿了?红色火光入了视线驱走黑暗,才让我不觉方才那入骨的寒意,“大石头?”我喊了句,居然丢下入睡的我在着林中,万一被野兽吃了怎么办,他光着上半身会去哪里?
难道,又像以前那样不告而别?越想越委屈,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只不过又剩下我独自一人面对孤火,以泪伴火光。
“阿楹,你不是睡着了吗?做噩梦了吗?”他从黑暗走入光明,见我狼狈模样,关心着。
“大石头,你去哪里了?呜呜呜……”好奇怪,他出现了,我却哭得根本止不住。
“我去树顶看看四周有没有出路。”他向我走来。
“停!别再上前。”我止住他的脚步,“让我哭一会儿,会好的。”我怕他越安慰我越委屈,那是积压太久的情绪,只是此刻一起爆发了。眼泪抹了依旧流下,他听着我的话,站立在那儿不再靠近。我多想把我的委屈向你哭诉,可是把我弄的这么狼狈的却是你。许久,久到星光都暗淡了,我才平复下来,“大石头,你方才说去探出路,可有好消息?”
“喏!”他这才慢慢走近我,将手中捧着的树叶装着的清水递给我,“除了我们头顶一片晴朗,四周都被浓雾围绕。”
我接过水喝下,触到他指间的冰凉,夜深露重,他把衣服让给我病了怎么办?我起身去查看晾着的湿衣是否干了,“我刚刚睡觉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这片林子没有任何声音。我本想告诉你,谁知道……”我收下干衣,抱在怀里。
“原来,是因为害怕才哭呀!”他松了一口气,笑了,“我承诺过的,不再对你不辞而别。”
有他这句话,就好,“嗯!”我点点头,“我去把你的衣服换下,你若生病了,就更麻烦了。”
而后,他穿回了自己的衣服,依旧是个淡雅的公子,这款墨色素荷的衣服还是衬他最好看。
“阿楹,你过来!”见我全程看他穿衣,他让我到他身边去。
“怎么了?”莫非又要训我不知矜持,不知回避?
他向我伸出左手,细长手指微曲,掌心纹路清晰易辨,他款款而笑,道,“我将这只手借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还要赶路。”
是让我握着这只手睡觉吗?这样不仅可以驱散我闭目时的恐慌,也不用担心他突然离开。有此良机,我怎能回绝他好意。见他已就地坐下,我更盛情难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