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辉
寒假,因为家中的枯草,长满青苔的墙壁,我毅然留在了学校。
当同学们陆续踏上回家的路时,我却顺着萧瑟的风在寻找一种诱耳。他们都说这种诱耳可以钓上快乐的鱼。
于是,我牵着鱼线,开始在寒风指定的江河边苦苦垂钓。别人说这种鱼喜欢香气扑鼻的酒。将一瓢的香酩洒向江流,波起波落,可面对的仍是一江无言的波涛。
大肚皮的青蛙、流口水的水牛和暮霭都笑我轻信人间的谎言。我不在乎。只要它们不要吓跑我要的快乐鱼就可以了。
爸爸在电话中对我说:“回家吧,回去和你弟弟在一起,你是知道的,我与你母亲,今年又不能回家了。明年我们一定回,快回家吧!”
我沉默。其实,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怕惊吓到那条快乐的鱼。离春节不远了,那条快乐的鱼却始终没露面。我跟身边的网兜打着赌说,在春节无论如何要钓上那条快乐的鱼,可网兜却拉长偏要和我对着干,无精打采。
为了已经饿得发抖的网兜,为了能尽快钓上那条快乐鱼,我不分昼夜地陪伴着江河。白天我对着河中的鱼漂发呆,夜里我在网上冲浪,期望会邂逅那条快乐鱼,我认为皇天是不会负有心人的。诱耳换了一个又一个,头上的乌鸦在心坎叫了一声又一声,时间在流水中穿过快乐的鱼却还没出现。我垂下脑袋,凝望着不绝的江流,只看见寂寞的利剑朝我斩来。
二春节蹒跚而来,站在浩瀚的人群中我不知所措。傲立孤寂的枝头,失落的绿草在我心田潜滋暗长着我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去制止还记得,那天我买了一张向往已久的歌碟,我以为用这种除草剂就可枯萎失落的野草,那时我觉得自己很潇洒。世上的歌有两种歌,一种是悲歌,另一种是欢歌。欢歌可以驱逐痛苦,抚平伤痕;悲歌则照现唐诗宋词里的悲凉与凄清,而我偏偏买的是悲歌!
我没有钓上快乐鱼,忧心如焚。年夜那晚,辞旧迎新的炮竹声此起彼伏,怪的是我竟不觉震耳欲聋。烟雾萦绕中,唯有一种叫惆怅,凄清的的感觉始终围绕着我,我放下手中的鱼杆,夜的双手为我捧来了一怀往事。
那年的我13,弟弟8岁。父亲与母亲就是这年冬天走的,他们走时正值冬季,所以我们都清楚地记得,临走前夕,屋里也是烟雾萦绕。母亲摸着弟弟与我的头热泪盈眶,父亲则坐在门槛上“叭哒,叭哒”地猛抽着旱烟。这已不知是入冬以来的第几次了,为了生活,同时也为我与弟弟日后能有一条快乐的鱼,父亲绞尽脑汁,在苦苦彷徨着,可最终还是卷入了南下打工的行列。
父亲说:“你今年都己经上初一了,过几年上高中,学费怎么办?”母亲说:“还有银行里的贷款。”所以他们走的那天,我强忍泪水,弟弟拽着衣角不敢放纵哭声。我们唯有凝望着随着山线飘逸而去的风筝。不敢想象这没有阳光的向日葵今后会如何。
他们走了,惆怅犹如一张网罩住了我与弟弟,我们担心两眼昏花的父母找不到事做,更担心他们在远方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夜里,“爸爸,妈妈”在年幼的弟弟的嘴里呢喃。摸着他发烫的额头,我只觉得跳跃的火花在慢慢点燃我对生活的愤怒。
我恨家中的破门,柜子里的缺碗,包括残疾的桌椅。情不自禁,一个飞腿出去,可最后疼痛还是让我露宿在寂寞、凄冷的街头。这时,我才深深地体会到原来漆黑桃壳里的桃籽,是多么渴望星星,月亮的璀璨。
父母走后,弟弟垂头丧气,每次我苦苦的教导便成了他躲在田间,树林的最大理由。无助与茫然,犹如冬季里的一场大雪压在我枝头。
终于天边那缕云彩捎来了在远方的他们的消息。这对于我来说,犹如在掉入悬崖时庆幸抓到一根救命的绿藤。信中说他们在一个很大的农场里管理果园,而且老板人不错。回信中,我告诉他我与弟弟一切都很好,只是希望明年春节他们能回来与我们过春节。
于是,从那刻起,盼望的细线缠绕着我和弟弟的心脏。弟弟这时欢快地说:“爸爸回来了我一定让他买一支超级玩具枪,还有崭新的皮鞋,还有”。我望着弟弟开心的样子,如释负重。
春去冬来,花开花落。盼望之花在枝头一次次含苞。弟弟说他要努力学习,好让回家的父母在舒畅中度过,我望着弟弟,捏捏他的鼻子,开心地笑了。
我以为只要用心地去照顾,就可看到它绽放,可寒冬里的一场冷风却使它夭折了。爸爸来信说,不回来了。
那一张纸残忍地把我与弟弟搁置在寂寞的马路边。春节又如期而至。我们试图在记忆里去寻找昔日里的那点温存,那曾经点燃黄昏彩霞的火花。
弟弟略微抿抿嘴,对我说“如果爸妈在,现在我们全家肯定会在放烟花,或者是父亲在给我们讲故事”。
我低着头,咬着甘蔗。任凭痛苦与思念在烟花绽放的年夜里划过。其实,我知道他们的苦衷。只是羡慕别人家喜气洋洋的团圆场面罢了。不过,我和弟弟坚信今年不回,明年会回,明年不回,后年会回的。枝头放飞了燕雁,又唤来了燕雁。大地抖落了绿衣,又披上了绿衣。可山线放飞的风筝却拉不回,几年了,再结实的缰绳也会被思念蚀烂,可他们却还在远方的风雨中不停地摇曳着。
寒假,我不想回去,只是不想去面对房边那疯狂的枯草,墙上那青绿的苔鲜。我选择远方猖獗的寒风,只想冲净心中的忧郁。可谁会知道,当我寻到诱耳,垂钓鱼上钩时的快乐却寂寞、凄凉和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