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帝台,已是红日当空。
似乎城中的一草一木都已苏醒,散发着醉人的清香。不远处,偌大的皇城周围变得渐渐有些朦胧。
说来奇怪,自打大晋朝开国皇帝定都于此并修造皇城之后,这里每日清晨都会被一片薄雾笼罩,而帝台城只此一处。护城河之外,确是清澈无比。
老人传说,皇城中住着神仙,护佑着天子的江山美人,护佑着大晋一方百姓。
然而每当姬凌烟走入皇城之内,都会觉得一阵阴森,继而全身微微瑟缩。
今日,姬凌烟却没有太多异样的感觉——不是察觉不到,而是他已然无心琢磨这肉体之上的玄机。
马蹄阵阵,溅得尘土飞扬。
姬凌烟脸上仍然毫无表情,但内心却混乱不堪。
方才看徐阿婆那慌张恐惧的神色,已知道禾嫣的无故消失,与这老鸨儿并无关联。
姬凌烟突然觉得禾嫣是在故意躲着自己。三日前临芳苑之诺,说得豪迈,但似乎禾嫣并不很领情。想起初见禾嫣之时,自己的每一举动都能够博得禾嫣欢心。
那时候,禾嫣才十七岁。听闻是被人卖到了临芳苑,无父无母。被迫来到这烟花柳巷。姬凌烟自从第一眼瞧见她,便已动心。二人一见如故,却都没有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对方。似临芳苑这等去处,姬凌烟并不常来往,直到遇见禾嫣。
两年来,为禾嫣注入了多少心思和金钱,到最后,心爱之人却突然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或是有人知晓却故意瞒着自己。
就这样思索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拱极门下。
清脆的马蹄声逐渐消失,几串印记深刻在泥土中。
不远处盛隆客栈的二楼,一个人正站在窗口注视着姬凌烟的离去。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不太弯曲的弧度。
临芳苑的主顾多了起来,夜宿的客人也都陆续离去。
徐阿婆命伙计将那几口大箱子抬到后房,将闲人打发离去,独自坐在其中一口木箱上,心有余悸。
平日里徐阿婆视金钱为性命,但今日却越发觉得这四口箱子正如四只炙手的山芋,随时都有可能灼伤自己。像徐阿婆做得这类买卖,与帝都众多达官显贵都是结识的,但却完全不知道姬氏兄弟的底细。这两年来,姬凌烟在禾嫣申上花钱无量无计,姬凌云更是去财似风卷残云,日复一日,似乎此二人的家当就是无底之洞,深不可测。
有好多次,徐阿婆试着打探姬氏兄弟的底细,但总被这二人推脱。徐阿婆也并没有考虑太多,有钱便是大爷,犯不上为了这些小事得罪他们。
然而事到如今,徐阿婆似乎预感到灾祸临头。没有什么凭据,仅仅是预感而已。她知道,越是如此极力隐匿自己的身份,其背后越有天大的秘密。
想到这儿,徐阿婆突然知道是谁将禾嫣掠走——她如此确定是有人带走禾嫣而不是禾嫣自己逃离临芳苑。这世上,与禾嫣最亲密的人也无非只剩下徐阿婆了。禾嫣视临芳苑为自己的家,若独自逃离,再无其他去处。
皇城,含麟殿。
天色逐渐黑了,远处城楼的檐角上挂着半轮明月。
晋灵帝命侍从将油灯点上,放在书案中央。自己从椅后拿起一件袍子披在肩上。
宫女端着茶水静候在书案旁,一动不动。
晋灵帝拿起奏折旁的朱砂笔,在案前悬停了一会儿,又将笔放下。随后靠在龙椅背上,双眼紧闭,眉头深锁,抬起右手用拇指与中指轻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言不发。
身旁服侍晋灵帝多年的老太监秦公公,用眼角偷瞥了一眼书案上打开的奏折。上面的文字,他大都不认得,但卷首的“勾离”还是可以看懂的。
这些日子,王公大臣的奏折中多数谈到勾离国战事。遇上晋灵帝心情稍好的时候,也会同秦公公聊几句勾离国的事,他也便慢慢认会了这两个字。
勾离国是大晋国的番邦属国,自太祖皇帝平息勾离国内乱后,长久以来,勾离向大晋国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却不料今年年初,有南方异族蛊惑勾离国民心,发动叛乱。晋灵帝已为此事头痛半年之久。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
晋灵帝闻声坐起,整了整龙冠。门外进来一名侍卫,走近书案,俯身作揖。
“启奏陛下,煊亲王求见。”
晋灵帝轻缓一口气,将书案上的奏折合拢摆放到一边,向侍卫挥了挥手,并不言语。
侍卫一躬身,随后退出门外。不多时,姬凌云走进殿来。
“儿臣参见父皇。”姬凌烟拱手俯身向晋灵帝行礼。晋灵帝点了点头,问道,“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姬凌云犹豫了一下,随后走近书案,开口道:“只是今日早朝之后儿臣有事不在宫中,还未曾向父皇请安。”
晋灵帝随后应了一声,也不再搭理,重新倚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姬凌云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缓缓来到晋灵帝身边,接过早已恭候多时的宫女手中的茶盘,端起热茶,用杯盖反复推送浮在茶水表面的茶叶沫。
“有事便讲。”晋灵帝连眼皮都没有抬,对姬凌云冷言道。
姬凌云愣住了,双手拿着茶杯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平日里除了早朝,朕都不曾瞧见你的影子。今夜莫不成当真是来服侍朕吗?”晋灵帝仍半倚在龙椅上,表情舒缓了许多。
姬凌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将茶杯摆放在书案之前。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作揖道:“儿臣确是有要事相奏。父皇近日可曾看见太子殿下?”
晋灵帝睁开双目,看着姬凌云。姬凌云稍微低头,眼睛尽量不与父皇对视。
说起来,晋灵帝当真是三日未见姬凌烟了。记得前日上早朝,有动工的总管托秦公公向晋灵帝呈过一封奏章,说太子殿下因头痛无法来朝,请求批准即日的朝假。晋灵帝信得过姬凌烟,当下便允了。也未曾将其放在心上,还打算过些天朝事不忙便摆驾东宫看望太子。今日被姬凌云提起此时,不由得心生疑惑。
“太子不是患头疾告假吗?朕早已应允。”晋灵帝语气中夹带着些许试探。
姬凌云没记着回答,只是从鼻腔中发出一丝冷笑。随后退后半步,歪着脑袋看着秦公公。
秦公公看着姬凌烟和姬凌云两人长大,谁的一举一动为了什么他都能猜到。见姬凌云如此看着他,于是未等皇帝开口,自己带着晋灵帝身边的侍卫及宫女识趣地离开了含麟殿,只剩下晋灵帝与姬凌云。
“你这是何意?”晋灵帝站起身来,右手扶着椅背。
“禀父皇,据儿臣所知,皇兄并未头痛害病,而是心病!”姬凌云嘴角上扬,压低声音说道。
晋灵帝心头一凛。
“这几日,太子殿下虽向父皇告假修养,却日日在民间风花雪月之所逍遥快活。”姬凌云见晋灵帝不言语,继续说道。
晋灵帝有些诧异地看着姬凌云,嘴唇微微发抖。他知道姬凌云与皇兄多有不和,却未料到姬凌云会如此揭发自己的亲哥哥。
“倘若果真如此,你又如何知晓?”晋灵帝看着姬凌云这幅模样,不由得心中一股怒火,指着姬凌云的鼻尖提高了语调质问道。
若是换了旁人,被皇帝这么质问,早该趴在地上拼命口头高呼“罪该万死”了。然而姬凌云却并不慌张,似乎早就料到父皇会这么问自己。
“父皇容禀。此事并非儿臣捏造。”姬凌云似乎也挺高了调门,“儿臣殿前总管姬鸿今晨为儿臣放马,途径雀儿巷,亲睹太子殿下抬四箱银两前去临芳苑,想必是去寻欢作乐,便回府告知儿臣。想这姬鸿跟随儿臣多年,一向忠心耿耿,不会说假。父皇若是不信,将太子殿下宣来一问便知。”
晋灵帝感觉头脑有些发热,站立不稳,瘫坐在了龙椅上。
姬凌云欲上前搀扶,却被晋灵帝拦开。晋灵帝向姬凌云摆了摆手,说了句“你且先下殿去吧。”而后便不再理他。
姬凌云又施一礼,转身走出了含麟殿。秦公公见姬凌云离开,边迅速小跑来到晋灵帝身边。见晋灵帝面容苍白而又憔悴,忙道:“陛下是否身体不适,要请御医吗?”
晋灵帝摇摇头。方才姬凌云的一席话,已将他头脑缠绕。回忆着姬凌云说此番话时镇定的表情,感觉他并不像在有意说谎,之后又敢让自己将太子宣来当堂对峙。无风不起浪,看来想必此事有些影子。
秦公公看着晋灵帝表情有几丝慌乱,猜到定然与方才来参见的姬凌云有关,却不敢多问什么,只是静静地候在晋灵帝身边。
半晌,晋灵帝终于开口了。
“今日清晨是谁把守拱极门?”晋灵帝以出口,便也知晓自己问的有些唐突了。
然而秦公公却未露出半分为难的神色,躬身回答到:“老奴这便给地下查问。”说着便后退几步转身欲要离去,晋灵帝又补充道:“若查见便将其带来见朕。”
秦公公应声后一路小跑出了含麟殿。
晋灵帝端起书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原本清淡的香茗,在他口中回旋几次,却觉得异常苦涩。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秦公公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名守护侍卫。
这两名侍卫几乎是趔趄着进殿门的。走到晋灵帝身边,止不住地叩首,就快要扑倒在地上。
按照宫中规矩,看守宫门的侍卫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皇帝的,更何况被皇帝宣召入宫,与天子近在咫尺。这两人便失了常态,瑟缩不止。
晋灵帝并没有赐二人平身。坐在龙椅上,缓了缓心神,指着其中一名护卫问道:“今日清晨可是你职守皇城正门?”
那两名护卫不能直视君王,也不知道晋灵帝在问谁,一齐答应,头磕得更加频繁。
晋灵帝向秦公公使了使眼色,秦公公会意,将其中一个护卫扶起,领着他走出含麟殿,关好了殿门。
剩下的那个侍卫不知发生了何事,额头上不停渗着豆大的汗珠。颤抖的双肩有些支撑不住前倾的身躯。
“你先起来。”晋灵帝轻声言道。
“小人不敢。”那护卫没有起身。晋灵帝声音不是很响,他却感觉如雷贯耳。
“朕问你话,你要如实作答。”晋灵帝直截了当地问道,“这几日可曾见到太子车仗出入宫内?”
护卫并不清楚晋灵帝此话何意,况且姬凌烟也不曾向其交待过,也不敢对皇帝有所隐瞒,于是便将清晨太子殿下携两口木箱秘密出宫之事如实禀告给晋灵帝。
晋灵帝觉得这些事实就像一支锋利的匕首穿过他的双耳并刺痛着内心。若是平日里出门闲荡也就罢了,却还带着皇宫专门存放银两的木箱。两口便是足足四百两,带这么多银子私自出宫,想必姬凌云所说的未必是捏造。
晋灵帝有些慌了,回忆起前些日子姬凌烟的一举一动,仿佛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瞒着自己。
人皆如此。若是当真怀疑上某人,此人所做的每一件事便都会觉得可疑。
护卫见自己禀报完毕后,晋灵帝久久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全身蜷缩在一起,一动不动。
晋灵帝倚靠龙椅站着,只觉得心口发酸。想自己身为帝王,纵然后宫佳丽众多,却没有一人出自风华妓院这等污垢之所在。而如今,堂堂大晋国太子,竟然放着妻室不管不顾,学会了游逛那种地方。
晋灵帝读过史书,也知道历史上也曾有数不尽风流帝王与风烟歌姬寻欢作乐。但历史终归是历史。
况且,那些帝王,有哪一个不是亡国之君?
月上中天,冰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子洒在含麟殿青砖上,更显出几分寒意。晋灵帝略有佝偻的身影被月光拖得很长。
帝台的夜晚寒风刺骨。
借着月色与星光,隐约可以看到永隆客栈门前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在客栈门口停好,从车上飞快地跃下一个人影,闪进了客栈。
夜深了,仅有一个客房仍掌着灯。禾嫣坐在茶桌前,面对孤灯,倦意逐渐浸满全身。
此时,门外传来微弱的脚步声。随后,禾嫣听见有人叠指击门。
敲了三下,停了一会儿,又敲了三下,声音很小。禾嫣松了口气,两三步便跑到门前,伸手拉开房门,姬凌云正站在面前。
临出门的时候,姬凌云就向禾嫣交待过,除非是前三下后三下的敲门方式,否则都不要开门。
“跟我走。”姬凌云没容禾嫣开口,拉着禾嫣的手向楼下奔去。禾嫣连油灯都未来得及吹灭,便跟着姬凌云出了房间。
她并不觉得十分突然。姬凌云在下午出门前,便已告诉禾嫣,今夜里要带她回家。
回家,明媒正娶。
客栈一楼的厅堂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店小二站在门口,不停地向门外张望。见二人从楼上下来,忙迎上去想要帮着拿些东西,却发现姬凌云与禾嫣什么都没带。
姬凌云走到店小二身边,小二探着脑袋轻轻说了句:“爷,没人瞧见。车在外面候着。”姬凌云点点头,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店小二,店小二接过来连连道谢。
姬凌云将禾嫣抱上马车,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禾嫣说:“只管听话地坐着,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看。”
禾嫣点了点头,原本想问些什么,却没有开口。
姬凌云笑了,伸手在禾嫣粉嫩的面颊上摩挲了两下,随后放下帘子。
禾嫣脸颊绯红,心中有些甜蜜。不多时,就觉得马车摇晃起来,知道自己上路了。
虽然禾嫣并不明白为何姬凌云如此小心谨慎,但一想到自己马上便会有家,会做新娘,会和自己心爱之人安稳地过一辈子,再也不用终日纸醉金迷,每每憧憬到这些,心中总会有几分开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禾嫣在马车里睡着了。好像路还很长,未来也很长。
突然,马车停止了摇晃,禾嫣从梦中醒来。以为已经到了,却迟迟不见姬凌云来接她。
耳边似乎响起微弱的谈话声,声音很低,听不清说些什么,也无法分辨是谁在讲话。禾嫣想撩开帘子看看,手刚抬起,想到姬凌云的嘱咐,又将手放了下去。
没过多久,马车又开始前行。
禾嫣似乎有些觉得周围的环境不一样了,尽管她并没有向外看去。只感觉气氛与方才大相径庭。
又在车中摇曳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再一次停了下来。这次车外响起了较为嘈杂的响动声,禾嫣猜想大概是到了。
只见车帘外伸进两只胳膊,将禾嫣抱下马车。
禾嫣站在地上,身边姬凌云半搂着她的腰。禾嫣本想同姬凌云甜蜜几番,却顿时惊得瞠目结舌。
眼前是一座雄伟华丽的宫殿,青砖碧瓦,雕梁画柱。那扇大门旁边站着四名侍卫,手持长枪,巍然伫立。
大殿正上方,挂着一块木匣,苍劲的隶书写着“拱辰殿”。这断然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甚至王侯将相的府邸,因为他们的宅子是不能叫“殿”的。
姬凌云见禾嫣目光呆滞,壇口半开,以为禾嫣自幼在临芳苑成长,未曾见过如此阔气的排场,并没有多想,牵着禾嫣就向殿中走去。
不料禾嫣却一使劲挣脱了姬凌云的手。姬凌云没站稳,向后一倾,险些摔倒。早就候在殿门外多时的姬鸿赶忙奔过来将姬凌云搀扶稳当,随后瞪了一眼禾嫣。
姬凌云不解地看着禾嫣。只见禾嫣眼眶有些湿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什么?”禾嫣看着眼前这番景色问道。
姬凌云感觉她是在质问自己,沉默了良久,轻声说,“晋阳城。”
其实,禾嫣早已猜到,只是不愿去相信这是真的。自己多么希望听到姬凌云否定的回答,却被真相打翻了最后一丝憧憬。
“你说,你是帝台一普通财主家的公子,你说你要和爹娘解释,将我明媒正娶。怎么,你爹娘可曾同意?”禾嫣故意将“爹娘”二字说的很重,口气中有些讽刺,但更多的是悲伤。
“你放肆!”姬鸿一指禾嫣,准备斥责她如此无礼的举动,却被姬凌云拦下。
“你先进去吧。”姬凌云对姬鸿道。
“王爷……”姬鸿正欲开口,姬凌云佯装生气,道,“本王说话你都不听了吗?”
姬鸿自然不敢不听,吸了两口寒气,悻悻地回去了。临走前仍不忘用眼角余光狠狠瞥了禾嫣一眼。
“王爷?呵。”禾嫣一声冷笑,“贱婢方才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说这话时,禾嫣都没有正眼瞧姬凌云。姬凌云抬起双手捧着禾嫣的脸庞,想让禾嫣看着自己,然而禾嫣的眼神一直在回避着姬凌云。
“你怎么了?”姬凌云问道,心中暗暗奇怪。在客栈前送禾嫣上车的时候,她那一双秋水明眸仍在脉脉含情地凝望着自己,这不到半个时辰,为何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贱婢本是一风尘女子,岂能配上堂堂大晋国的王爷?”禾嫣向后退了几步,摆脱了姬凌云的双手,转身就要离去,姬凌云几步追上前,将禾嫣抱住,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松手。
“你要去哪”姬凌云有些愤怒了,“这么大个皇宫,你这么胡闯,知道是什么罪过吗?”
禾嫣松懈了,眼角分明落下了滚烫的泪水。姬凌云见她哭了,不明白到底因为什么,但也不再过问,将禾嫣紧紧搂在怀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乖,我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的。”
禾嫣将头埋在姬凌云怀中,拼命地哭着,拼命地摇头,她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些识破姬凌云的身份。姬姓是皇族姓氏,姬凌云花钱如此阔绰却总是隐晦自己的身份,当时怎么没有想到?
她死也要离开这里,因为皇宫曾是她夜夜惊醒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