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圣都城门已在眼前,范阳与苦修下了马车,将车马交给了周边的一个农夫,换来了一些碎钱,苦修当然不会去分那些小钱,毕竟是名门子弟,不像范阳那样缺钱。范阳也不推辞将钱塞进怀里,穿上妇人给的鞋子,试了试,有点大,但是好过没有。
范阳不记得上次穿上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边城生活艰难,打赤脚是常事,来到火宗也没人去管他是否温暖。
正因为很少得到帮助,范阳就越加对帮助过他的人施以恩报。
“饭兄,不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苦修问。
范阳知道苦修是听风纪才“饭养”“饭养”地叫过他,便误认为他姓饭,不过是小事范阳也不做解释。
说到打算,范阳想了想开口:“宁王福!”
苦修听到“宁王府”三字,退后一步,再次打量范阳,心说,饭养莫非是宁王府的人?那宁师妹应该认识。
突然苦修道:“既然饭兄和宁王府有渊源,那正好。我看饭兄身体是个练武的料,如不嫌弃就同我去拜见师父,入了我绝剑山庄……”
正说到这里,范阳被一个匆忙路人撞到,腰间掉下一个物件,苦修定睛一看,是一块金色令牌,上书“火”字。
苦修皱眉,他自然是知道火宗的种种,而且这次出门历练师父就告诫过他,和火宗的人保持距离,以免惹祸上身。
范阳收起令牌,向撞他的人望去,那人围在了不知何时城门上贴上的一张告示。
范阳和苦修二人不约而同地上前去看。
范阳看向苦修,苦修知道他不认字,便读出了声:
“火宗一门反叛人族,今搜捕火宗相关人,逐一甄别,若无担保人则全部格杀……”
范阳听到这里后面的便已经不再听下去了,他心中想到一个名字-“范小小”。
“饭兄……”
范阳不顾身后的苦修,向宁王府奔去。
苦修抬脚欲追,想起方才那个令牌停下脚步,心说:“不能给师父招祸!”然后叹口气向城内走去。
范阳一路疾驰,虽然在这圣都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很快就准确地来到了宁王府门口。
上次宁枫桥警告过他不让他再靠近范小小,而现在火宗的人被通缉,范小小不知是福是祸,也顾不上那些个了。
找到一处行人稀少的围墙,范阳纵身一跃翻入了宁王府内。
作为圣都拥有权力的人之一,哪怕是经历了旧朝变新朝这样的大事,宁王的地位一直不可动摇。
而宁王府更是他地位的一个象征。
虽然圣都除了禁卫军不能留有军队,但是王府的护卫一直是除了皇宫以外最好的防卫。
往里面潜去,这里的护卫明显少了许多,应该是快要到内院了。
圣都最有权势的宁王府,一般的盗贼贩夫是不敢前来找晦气的,所以那些个侍卫当然只是做做样子,平日里站在那里就已经做起了白日梦了,哪里会发现其实已经有一个少年潜了进来。
饶是这般轻松,范阳也不敢托大,常年养成的谨慎心态给了他明灯一般的指示,他拐着拐着就来到了最靠近内院毫无防备的后院。
和火宗的后院一样,这里是宁王府的厨房与洗浣地,仆人的住处也在这里,所以这里可以算是府中比较大的地方之一了。
范阳慢慢潜到后院的角落,眼前正好是两间竹屋,竹屋的窗子开着,依稀能看到里面支着的竹竿和竹竿上的衣物。
左边的竹屋飘荡着兰花的幽香,那竹竿上的衣服也都颜色艳丽,右边的竹屋却传出阵阵檀香伴着一股浓浓的书香气息扑面而来,往里一看果然是一水的白袍锦衣。
不时地有穿着写有“乙丁”的衣服的仆人进进出出,进去的人端着刚刚浣洗的衣物,出来的人却是双手展平,快走两步将手里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送到身穿“甲丁”衣服的仆人手中,那“甲丁”奴仆快步朝着内院走去。
左边竹屋中忙活的都是女仆,而右边的则大多是男仆。
范阳再往里走便不能向前了,这里可以算得上宁王府最忙碌的地方,往来的仆人甚是多,就算范阳再大本事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后院前往内院,除非他会遁地之法或者隐身之术。
范阳无计可施之时看到那很角落里竟还有一批晾着的衣物,这些衣物不想竹屋中那么多人照看,可以说是无人在意,范阳悄悄过去,拿起一件衣物,对比了一下那些往内院去的仆人身后的字,穿上了一件“甲丁”衣服。
刚穿上还没等范阳将衣服摩平,一个身宽体胖的妇人就扭了过来,高声道:“大夫人仁慈让我好生对待你们,那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遇上这么个好主子就该甩开膀子,给我加劲儿干!”
那妇人看到了范阳,指着他道:“那个甲丁听到没,还给老娘装死呢!去,老爷和少爷在偏厅,你去送一茶水!手脚麻利点!”
范阳被吓了一跳,随即平静下来,点点头去厨房拿起一盘制作精美的茶器,也不算太沉,只是端着这盘东西一走路手不免抖动,茶器发出声响被妇人听到,她用食指戳了戳范阳,骂道:“小崽子给我机灵点,弄碎了茶杯我把你埋到城外的乱坟岗去!”
范阳不敢抬头,怕妇人发觉自己并不是王府的人,快步往内院走去,手一使劲茶盘也不抖动了。
一路上碰到许多人,但是大多都如同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倒也没有什么人上前问询,这让范阳放了心,步伐也慢慢稳了许多。
范阳东逛西逛想找到范小小,但是王府那么大岂是他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走到一处厅堂门大开着,里面坐着两个人正在聊天,范阳突然出现两人的话语也中断了,一起看向范阳,范阳连忙低头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
“还愣着做什么,来斟茶啊!”宁枫桥招手道,“爹我们继续。”
范阳见宁枫桥没认出自己也松了口气,进了屋放下茶盘给两人斟茶。
“风疯子的事情你不用在意,他虽然是绝世强者,但是却远离朝政数十载,不会影响你的圣考的。”面色刚毅身形刚直的宁王道。
“可是那风,风纪才为了火宗的事情强出头,还说他惊了个破衣门,孩儿以为他做这些事情应该不简单!”宁枫桥毕竟不敢如前辈父亲那般称风纪才为疯子,对这个高人那日展现的威严还是有些振服的,所以他对父亲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思考的神色和父亲神色出奇一致。
宁王皱眉小思,随即道:“在前朝我还称呼他一声状元,现在不过一个寒酸读书人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因为其他事情误了大事!”
宁枫桥道:“孩儿知道。”
宁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范阳不知所措立于原地他也没有怪罪,就当范阳不存在一样,范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在这时宁王开口了:“那个火宗的姑娘你要好生照看好!”说完像是说起了什么烦心的事情,眉头紧锁。
“父亲不用心忧,要是父亲有所顾忌……”
“哎,不必。现在要是那样做,宁王府的名声可就毁了,既然你把她带了回来就好好看着,不要让她起什么事端才好!虽然火宗被圣上定了性,但是圣上并没有想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宁王将茶杯放下,一边的范阳连忙上前斟茶,心里稍稍放心了。
在城门外看到火宗被归为叛变组织,范阳就担心范小小会因此受牵连,现在看来宁王碍于自己的名声也会去保她,暂时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吧!”宁王道。
范阳楞了一下,随即发觉宁王是在对自己说话,连忙低头往外走,正要出门被宁枫桥叫住,范阳以为被发觉了,浑身处于戒备状态。
“关上门,告诉其他人不要来打扰!”
范阳长舒一口气,出去带****。
想找范小小,却不想误打误撞找到了宁王和宁枫桥,稀里糊涂给两人倒了会儿茶。
正不知去哪里寻找范小小,谁知范阳出门走了两步就看到了花坛处有一个身影正踌躇不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仔细看原来正是范小小。
范阳快步走上去,由于来得太快加之范小小正在出神,这一下将她可吓得不清,“啊”地叫出了声。
范小小看清来人,发现是一个下人,当时皱起眉毛,后退一步大声叫道:“大胆,谁让你靠我这么近的!”
范阳知道自己鲁莽了,也后退一步,想要解释,平日里还能简单地说上一两个字,现在一急却是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只剩手在挥舞,看起来很是神经质。
果然范小小大叫:“快来人啊!”
范阳知道宁王府的人来了就坏事了,不说自己的处境,要是给范小小惹上麻烦可就坏了,想起宁王方才的话,范阳情急之下一手捂住了范小小的嘴。
范小小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一直呜呜地想要挣脱,范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想起方才掉落的令牌,于是连忙从怀里逃了出来放在范小小眼前。
范小小挣脱之余瞅到了令牌,想起乌寺面前的一幕,那个为火宗出头的少年,回头看看发现这个“下人”正是那日的少年。
范小小不再挣扎范阳也放下手。
虽然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但是能拿这自己父亲的令牌应该知道些父亲的信息,正想问他
一些事情就听到宁枫桥的声音:“小小,怎么了?”
范小小突然想起宁枫桥叮咛自己的话,知道自己现在和火宗旧部粘上就是自寻死路,而自己面前现在就站着一个火宗旧部。
“救我!”范小小快步奔到宁枫桥身前,扑入他的怀中,“这人是火宗旧部,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他来找我做什么!”
宁枫桥果然看到那穿着“甲丁”衣服的人手中拿着火宗宗主范离的令牌,想起这人就是在乌寺门前和自己作对的人,眯起了眼睛。
范阳没想到范小小竟然有此一出,晃了晃神也就释然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靠墙站。
本害怕范小小遇到困境,谁知到头来有困境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