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林山的山寨中,已得到情报的七大首领(王匡、王凤、王常、成丹、马武、朱鲔、张卬)见敌我悬殊,于是起了争论,有主战者,有主投降者,有主逃者。最终王匡一言止纷争:逃离此地,饿死,战,或死或有一线生机,既然如此,死战可乎?
于是几人一番商议之后,绿林山寨便忙碌起来,一阵磨刀霍霍。
扁祁领着两万步兵一路搜括掳掠,好不快活,官兵们都盼着慢一步去到绿林山,这样秋风就可以再多打一点,每个人都毫无紧张之感,一点都不像是去剿匪的。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围剿的是七八千乌合之众,而且其中男女掺杂,老幼兼有,能上阵作战者,顶多不过两三千左右,他们十个打一个,可以说是轻松无比。
此时烈阳高照,官兵顿觉酷热难耐,不少人偷偷的将盔甲松开,有一些人更是逐渐脱掉队乘凉去了。
扁祁也有些受不了这天气了,他问左右到:“前方到什么地界了?”
左右答道:“回州牧,前边是云杜县(今湖北京山),距离绿林山已不远了。”
扁祁抚摸了一下他的长须,飘然道:“那就在云杜小息一会,然后再直捣绿林山!”左右应声称喏。
然而扁祁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要剿的匪已在前面云杜官道旁的树林里等候他们多时。
云杜县是去绿林山的必经之地,官兵来剿他们,断然没有走小路的可能,而绿林军他们现在藏身的那里有较多了树木可作为掩护,正是埋伏袭击的绝佳之地。
此次带领绿林军设伏的是王匡、成丹和朱鲔,他们不时的向远处张望,毕竟将要面对的是十倍于己的敌人,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许久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响起,王匡举起左手,三千多人顿时鸦雀无声,齐齐的盯着前方。
又过了一会儿后,荆州官兵的先头部队已出现在众人眼前。王匡拔出大刀,大声喊道:“生死成败,在此一举,弟兄们随我杀!”说完,他便一马当先的冲向敌人。
“杀!杀!杀!”三千多人杀气腾腾的冲向官兵。
官兵见半路杀出一股人马震惊不已,他们那会想到贼人竟敢主动出击,在猝不及防之下,又闻喊声四起,不知敌有多少,已是未战先怯。
在这种情况下,王匡率众前后冲锋,竟没遇到像样的抵抗,他逢人便杀,如入无人之境。
扁祁这两万官兵大都是招募不到一个月的新兵,那曾遇到过这种阵仗,顿时胆寒不已,前头的部队纷纷丢下武器往后逃命,一时间,官兵阵形大乱。
扁祁好不容易弄清楚情况后拼命的想稳住阵型,但都无济于事,兵败如山倒,人力不可为。
这时亲兵头领满头大汗的来到扁祁身边,着急的说到:“大人,敌人已向我们杀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扁祁无奈的长叹一声在亲兵的护送下向北夺路狼狈而逃。
绿林军清点战场,杀敌四千人,尽获辎重。可怜官兵一路辛苦搜括,结果却白白为绿林军做了嫁衣。
王匡一名手下看着堆积如山的物资,兴奋的喊道:“大首领,天佑我绿林呀!”
另一位手下说到:“可惜扁祁跑得快,不然定取他项上人头。”
王匡、成丹和朱鲔听后相视而笑,因为他们知道扁祁应该是跑不掉的,他逃跑的路上有人已等候多时。
等候他的人是王常和马武。
扁祁已逃出十多里之外,正庆幸老命得保,忽然路旁又杀出一队人马约莫有三四百人,而此时扁祁的身边仅剩十余亲兵,那是这队人马的对手,不一会扁祁的亲兵便成了刀下之魂,而他自己也被俘虏了。
王常、马武将堂堂新朝荆州牧扁祁,五花大绑后架在马背上得胜而归,他们与王匡等人汇合后,又是一番庆贺。
绿林军旋即乘胜攻占竟陵,回师再克云杜、安陆(今湖北云梦)两城,俘获王莽遣去巡视河南的大司马士。
此战的胜利,使绿林军声名大震,附近义军、农民纷纷来投,不到一年的时间,绿林军的队伍便迅速发展到5万余人。
地皇二年注定是战火连绵的一年,荆州的销烟刚平息不久,齐鲁之中,烽火又起。
樊崇起义已近四年,近两年的大饥馑使得青、徐之地盗贼蜂起,强盗们认为樊崇勇猛且为人义气,都纷纷归附于他。
此时的樊崇军已有十多万之众,实力远在绿林军之上。然而,这几年樊崇军的境遇却远不如绿林军滋润。绿林军摊上了扁祁这么个软柿子,而樊崇军这几年面对的却是北海太守田况,出了名的硬骨头。
樊崇军聚众不久,身为北海太守的田况便果敢决策,募集北海境内十八岁以上的男丁,共得四万余人,授以库兵,积极备战抵御。樊崇军流窜于青徐大地,所向披靡,惟独不敢入北海郡界,他们知道田况不好惹,自觉绕道而行。
田况守疆护土,保得一方太平,但他却并不以此为满足。田况有能力,更有野心,他已经觉察到,天下将乱,不是小乱,而是大乱。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他将抓住这次机会,匡扶新室,中兴社稷,从而名垂青史、永传不朽。
正是在这样的野心驱使之下,田况才敢赌上自己的仕途,乃至全家性命,不顾朝廷禁令,开帝国之先河,擅自召集民兵,组建自己的部队。
当青徐大地被樊崇军糟践得千疮百孔,只有北海郡得保完璧,这自然引起了王莽的注意,并给王莽留下深刻印象。而田况也把握时机,以退为进,上书为擅自发兵请罪,并请朝廷恩准自己戴罪立功,出界击贼。王莽乐得顺水推舟,于是准奏。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扁祁便是最好的例证。
反观田况,则治军有方,严申纪律,赏罚分明,并与众人刻石为约,以示公信。田况所招募的士卒,皆是良家子弟,田况对他们训话之时,不唱高调,而是攻心务实,不讲为国,只说保家。士卒们土生土长在这片大地,见家乡遭盗贼残害,早已满心愤恨,略一动员,便已是热血沸腾。
士卒既已归心,指挥起来则如臂使手,如手使指,无不如意。田况率众越境讨贼,四万士卒如出笼猛兽,奋勇争先,所向皆破。樊崇军不能抵挡,一败再败。
王莽闻报大喜,下诏命田况代领青、徐二州州牧。田况由此仕途三级跳,一跃成为青徐二州的最高长官,统筹部署,再无掣肘。田况一时间踌躇满志,他已是成竹在胸,他要下一盘很大的棋,将樊崇军渐次消灭。
观棋不语真君子,王莽似乎并非君子,他明知田况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却技痒难耐,要来帮手,派遣太师羲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二人率兵前来青徐二州,协同田况剿贼。
按理说,有中央军的驰援,田况应该感激还来不及。然而,田况却偏偏很忧郁,他知道,一加一并不等于二,甚至还有可能小于一。
景尚和王党二人自恃天子委任,根本不把田况这个地方长官放在眼里,也缺乏配合作战的意愿,立功心切之下,一味自行其是。另一方面,中央军都是外来兵卒,对这方土地和百姓并无感情,所到之处,多有残破,和樊崇军几无区别,甚至更为糟糕。
军纪败坏如此,其战斗力可想而知。这样的军队,不仅难以剿贼,甚至刚好被贼兵拿来练级。
田况的担忧果然变为现实。中央军遭遇樊崇军主力,一战脆败,景尚和王党二人也为乱军所杀,成为迄今为止官兵阵亡的最高级别的军官。
消息传回长安,满朝震动。王莽大怒,些许毛贼,居然敢对抗王师,杀戮主将。王莽决定加大赌注,派遣一支更为强大的中央军。
确定新的中央军统帅时,王莽颇费了一番脑筋,最终决定由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共同领军。人选一出,百官皆唏嘘不已:太奢侈了,实在是太奢侈了。
王匡和廉丹组成的主帅阵容,的确极尽豪华之能事。从官职上看,太师文臣为尊,更始将军武官之冠。从威望上看,王匡为王莽族侄,宗室之亲,有他在,放心;廉丹百战名将,勇猛绝伦,有他在,安心。
名臣加名将,堪称绝配。更有善谀者,对王匡和廉丹的东征作惋惜状,道,二公此番东行,长安的星空将为之黯淡一半。
总之,王莽对王匡和廉丹此行寄予厚望。正因为此,王莽不惜血本,为二人配备了最精壮的军队,士卒由二人择优挑选,各郡县的骏马仓谷以及帑藏,也听任二人随意调用。
大军未发,朝廷上下已是欢呼雀跃,即使反贼量多的那几天,也不用再担心了。王匡和廉丹,兵精将良,如虎似狼,你说这么往东方一开拔,仗几乎都不用打,反贼们吓都得给吓死。
相对于长安的盲目乐观,身处战场最前线的田况却越发忧伤起来。他明知不可为而为,火速上书,力劝王莽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