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兄肖继时,是一个漫画家。他在省漫画协会兼任有职,这只是表面;他的漫画,带有文人墨韵,多含深刻的道理于隐喻之中,不多问几个为什么,便不能生发里面几重的含义;有的意思只可意会、不便也不易言传,靠读者自己领会。他还主编了《国际获奖漫画杰作选》,一次相聚他热情地送给我,签题曰“昌永先生一笑”,口头又说是送给我小子的,共两本,看后给人展示一个绚丽多彩的国际漫画天地,开卷有益,不仅仅是使人一笑二笑连三笑,有的还令你沉思,有的又令你慨叹。父子两人都读,虽然那小子才上小学,可是各人有各人的所得。
吾兄肖继时,还是一个国画家。他画的国画,是文人画,不十分在意刻画,却尤其飘逸洒脱,墨趣极浓。在书画的交往上,我们神交已久;俗话说以文会友,不假,许多的朋友,都是物以类聚而相知相交,成为莫逆。有一次他捧出一大摞他画的国画让我看,才知道他于画种和题材也很广泛,什么都画,以花鸟为主。有一幅冷梅,尤令我深喜。我说送给我算了。他说行。只是以后也未见他再提及这件事,也许他忘了;我想不会,有可能是他舍不得割爱的缘故。好的作品,对于作者来说,就像孩子。以后我再也未提及此事,怕一而再,强迫吾兄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吾兄肖继时,还有一个名字叫肖继石。为什么叫继石?是因为他热爱石头也。各式的石头,他收藏了不少。雨花石的晶莹剔透,三峡石的粗犷豪放,菊花石的藏巧弄秀,都能与人沟通交流。热爱石头,爱屋及乌,其他方面的收藏,他也有许多妙品。譬如书画金石印拓邮票瓷器等等。妙品不在市场价值贵贱高低,而在于收藏者自己独有的鉴赏情怀。卞和玉起初是块顽石,连国王和满朝大臣都不能慧眼识之,其实呢,那竟是块价值连城的宝贝呢!玩鉴古品,需要知识,玩鉴灵物,需要智慧。没有一定的知识和智慧,就不会对收藏有兴趣,也就不可能收藏有价值的藏品。
吾兄肖继时,还是一个编辑家和理论研究家。他是一家审计杂志社的主编,并兼任一家审计理论研究所的所长,这两个职责是他在社会上的主业,也即赖以“吃饭”的营生。这家杂志,现在是同业里办得佼佼的一个。当主编不容易,他是由编辑一步步走上来,可见他在这方面会有很多的付出并有很多的成就。许多的稿子要经由他审定甄别,由他最后把关拍板定案。有时候,遇到会议他还亲自上阵摄影。作为研究所的所长,要确定研究课题,要参与研究实践,要出成果,要关注当下,还要关注未来。理论研究主要靠理性思维,这与浪漫的艺术生活,简直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可他多少年就是这样将它们统一在一起。
丰富的人生就是这样。有这么多的高雅的爱好,要求主人翁首先得是一个思想家,没有思考没有思想,哪会产生艺术美,哪能在现实中生活得游刃有余呢?为了表现他的思想和实践,他不得不是一个艺术家,用艺术的语言作为载体来表述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表明对是非的判断。于是他还不得不是一个社会活动家,没有社会这个大舞台,他的思想就不能放之四海而皆有。一个有成就的人,必然是一个具备有综合素养的人。就像梧桐树,栽在哪都能枝盛叶茂。
有道是,人生有缘来相会,我与继时兄,就算有缘。十多年前,我在另一个部门供职,有一天在乡下,接到办公室电话,告诉我局里有客人来,我便往回赶,几拨客人中,就有继石兄,同他一起去的还有精明干练气质炯亮的唐华编辑,以及审计局陪同前去的人。我们邂逅相遇,因有共同爱好,一见如故,话说得如川如河。他们听人家误传我书法写得好,硬是要我给他们各写一幅,事后也尊嘱奉寄了。因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就没有想到能有更深的相知的机会。可是正是因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就必然会有不期相遇的聚首。可巧前年,我调到审计部门工作,又有了经常相见的机会。一见一分别,转眼就十多年时间了,合分过后,我们恰如两条直线——他的生命的直线与我的生命的直线,在天空飘舞摇曳,突然邂逅相交又倏尔“劳燕”分开,分开了良久不期又不可预测地相交到了一起,就像际会了狮子座流星雨,两条直线摩擦的光和热,五彩缤纷地闪烁不停。
现在可好,因着工作关系,我们几乎想见面就可以见到。我刚到审计部门供职不久,便到省城看他,虽然我们相见的历史就一次,彼此似乎就是老朋友了。人世间,生活和缘分使我们分分合合,唯一不能分开的,便是留念。这一交结也许会到永远,也许还会有分开;可唯有留念,不再分开。我们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