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姬一计不成,二计又生,鼓动晋献公出兵攻打虢国。
虢、虞二国相邻而善,晋献公以美璧良马献给虞君,借道伐虢,灭虢后又来个顺手牵羊,虞国遂亡。
晋献公嫁女,问之君臣谁可为媵,大夫舟之侨以百里奚荐之,以报前日之恨。
叔坚闻听晋公子重耳前来拜山,又惊又喜,率领黑虎和特宫,早早地来到山脚下迎候。
首先映入叔坚眼帘的是山祈,继之是重耳:浓眉重瞳,仪表堂堂。
这第二个人一定是晋公子了!叔坚疾步朝重耳走去,双手抱拳道:“公子光临敝山,敝山之幸,敝人之幸也!”
重耳慌忙还礼道:“过奖了,过奖了。”
说毕,转身指着赵衰道:“这一位,大王早就认识的,在下就不用介绍了。”
叔坚大跨三步,紧紧抓住赵衰双手,使劲摇了一摇:“恩公,我可把您给盼来了。”
赵衰一脸诚恳地说道:“早就想来,怎奈俗事缠身,见谅,见谅!”
重耳把手朝介子推一指道:“这一位是介子推。”
叔坚双手抱拳道:“久仰,久仰!”
等重耳介绍过狐毛之后,叔坚将黑虎、特宫向重耳一一作了介绍。
特宫白面长身,瘦如鸡精,倒也像是一个文人。黑虎大头短身,说他力能举鼎,重耳却有点不大相信,少不得多看了他两眼。
众人在叔坚的前导下,徐徐步上山寨。那寨就叫霸王寨,三面临崖,只有东南一条羊肠小道可以进出。
重耳在山寨住了三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与宫廷生活相比,别具一番情趣。要不是狐毛催他,他真想住下不走了。
叔坚也不想让重耳走。虽说相处仅仅三天,那情比交往了十几年的老朋友还深。
但他知道一个山大王的巢穴,岂是堂堂晋国公子的久居之地!
他将重耳送出二郎山山界三十里方挥泪而别。
将要分别的时候,他送给重耳一包碎银,重耳推辞道:“我贵为一国公子,还能没有钱花吗?”
叔坚笑了,双手抱拳道:“小人没有它能,唯有这一身武艺和五百多喽啰,公子若有用得着的时候,只要一声召唤,小人立马就到,就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重耳道:“贤兄尽管放心,需要您相助的时候,小弟自当遣书来召。”
重耳走了。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申生正在曲沃犯愁,忽见大哥来到,好生欢喜。酒足饭饱之后,二人同榻而卧,秉烛夜谈。
重耳道:“君父要您率兵征讨赤狄落氏一事,您作何想?”
申生道:“这是骊姬之谋,胜之不赏,败之则罪。”
重耳道:“您既然知道这是骊姬的阴谋,为什么还要答应君父呢?”
申生道:“对于君父来说,我不管是作为一个儿子,还是作为一个臣子,君父有令不能不听。”
重耳道:“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以不听。”
申生道:“赤狄落氏屡屡侵我边疆,君父要我率兵征讨,有什么不妥?”
重耳道:“世子,君之贰也。故君行则世子监国。夫朝夕视膳,世子之职,远之则不可,况可使率师乎?”
申生道:“以兄之见,我该当何处?”
重耳道:“上书辞之。”
申生道:“君父若是不准呢?”
重耳道:“逃往外邦。”
申生摇首说道:“君父要我率兵征讨赤狄落氏,美其名曰说我知兵,今不战而逃,叫世人怎么看我?说我非者,不知我也。说我是者,彰显君父之恶也。彰君父之恶之事,吾岂可为之!”
重耳默想了一会说道:“如此来说,您是铁心服从君父之命了?”
申生轻轻颔首。
重耳道:“俗谚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您的两个爱将——赵夙和毕万,被君父借故调走。不只他俩,还有兵,调走的不下三百乘吧!如今,您能率动的车乘,满打满算不到二百乘,身边又无一个得力之将,拿什么去征讨赤狄?”
申生叹道:“我正为这事犯愁呢!”
重耳沉思有顷道:“愚兄手中倒有几个将才,和一支奇兵,不知您敢不敢用?”
申生道:“请道其详。”
重耳便将如何得识介子推、赵衰和二郎山群盗之事讲了一遍。
申生喜道:“既然贤兄有这等奇遇,乃天助我也。请贤兄快快为弟修书一封,将众位豪杰召来,助弟一臂之力。”
介子推、赵衰和二郎山群盗得重耳之书,立马来曲沃相会。重耳引他们一一与申生见面,而后返回蒲地。
尽管有介子推等人相助,那仗也打得十分吃力,申生七战四胜,勉强灭了赤狄。自己这方,介子推和赵衰身负重伤,二郎山四雄则全部阵亡。
消息传到绛都,把个骊姬惊愕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申生是个神人乎?抑或是得了神助乎?二百乘兵车,竟能打败赤狄?查,一定要查它个水落石出!
优施奉命潜往曲沃,三查两查的,那原因果真让他给查出来了。
他还报骊姬道:“二郎山有一群盗匪被申生收抚,这群盗匪感念申生相知之恩,每战必争先恐后,以一挡百。若非这伙盗匪相助,再有十个申生,也不是赤狄对手。”
骊姬一脸紧张地问道:“这伙盗匪呢,现在何处?”
优施道:“四个头目全死了,余之如鸟兽散。”
骊姬长出一口气:“死了好,‘常在河边站,不怕你不湿鞋。’而后,我再寻上一个目标,叫你申生挂帅征讨,不愁你不吃败仗!”
下一个目标选谁呢?与我毗邻的,只剩秦国、郑国、骊戎、翟国、虞国和洛周了。
洛周者,洛阳也,周王朝之国都,老头子不敢碰。秦国,强国也,老头子也不敢碰。郑国虽未做过霸主,但也曾大败王师,射伤周天子,连天子都对他无可奈何,老头子敢惹吗?骊戎、翟国乃晋国的附庸国,老头子不会打。如此以来,仅剩一个虞国了。
她便开始鼓动起晋献公来,要他出兵讨伐虞国。
晋献公道:“虞国虽说与我毗邻,但十几年来,双方相安无事,寡人凭什么要讨伐人家?”
骊姬道:“那就伐虢吧,虢国长期窝藏公子望,与我大晋为敌。”
一说到公子望,晋献公便来气。前不久,有谍人来报,公子望乘申生讨伐赤狄之时曾五次鼓动虢国国君,要他联合虞国,出兵援助赤狄,虢君竟然答应了。只因赤狄败得太快,计划方才落空。
晋献公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骊姬听:“是该教训一下虢国了!但这一次伐虢,何人可以为帅?”
骊姬应声说道:“申生。”
晋献公使劲摇了摇头说道:“不可。”
骊姬道:“为什么?”
晋献公道:“他两次挂帅出征,灭国有四,国人作歌以歌之,若让他再灭一国,声望岂不超过寡人!”
骊姬道:“二郎山的盗匪头儿已经死了,未死的盗匪如鸟兽散,没有人再助他了,他这一次出征必败无疑。”
晋献公道:“你不能把事情说得那么绝对,此事干系重大,既关系着申生更关系着社稷,卿容寡人再想一想。”
他一连想了三天,决心委实难下,乃求助于大夫荀息:“虢可伐乎?”
荀息略一思索回道:“虞、虢二国素来交好,唇齿相依。我若攻虢,虞必救之。若移而攻虞,虢又救之。以一敌二,败多胜少也。”
晋献公叹道:“那么寡人就拿虢国没有办法了吗?”
荀息道:“谁说没有办法?臣有一计,可以灭虢。”
晋献公道:“计从何出?”
荀息道:“臣闻虢君淫于色,主公尽求国中之美女,教之歌舞,盛其车服,以进于虢,卑词请平。但有一个条件,要他杀了公子望,虢君爱色,岂有不允之理!有这么多美女相伴,彼必耽于声色,怠弃政事,疏斥忠良。我则行赂犬戎,让他侵扰虢境,然后乘隙而图之,虢可灭也。”
晋献公双掌一拍道:“好计!”遂以计而行。选美女一百二十人,教之以歌舞,盛服送往虢国,虢君大喜,欲要照单全收。
大夫舟之侨谏道:“晋,吾之仇敌也。今忽然以美女相赠,且一赠便是一百余人,此乃饵耳,意在钓鱼,望主公切莫上当。”
虢君回道:“晋,大国也,大国愿与小国平,此乃小国之福也!小子休得多言。”
舟之侨不敢再言,长叹而退。
虢君传旨一道,将公子望斩首西门。自此之后,昼听淫乐,夜搂娇娃,把三六九朝王见驾之事也丢到九霄云外。舟之侨将心一横,二次上殿进谏,被虢君贬到阳关,担任守将。
未几,犬戎贪晋之赂,起兵侵虢,兵至渭汭,为虢兵所败,犬戎主勃然大怒,遂起倾国之师伐虢,虢君恃其前胜,亦率兵迎之,相持于桑田之地。
晋献公问计于荀息:“今戎虢相持,寡人可以伐虢乎?”
荀息回道:“不可。”
晋献公道:“为什么?”
荀息道:“虞、虢之交未断,我若伐虢,虞必救之。”
晋献公道:“如是,为之奈何?”
荀息道:“臣有一计,可离间虞、虢。亦可今日取虢,明日取虞也。”
晋献公道:“计将安出?”
荀息道:“虞君性贪,主公若以厚资赂之,其必从我,假道以伐虢。”
晋献公一脸担心地说道:“厚赂虞君,易事耳;我新与虢平,伐之无名。”
荀息道:“主公密使公子重耳和夷吾各率二百士兵,化装成百姓,去虢国边境生事,虢之边吏,必有责言,吾国以此为名,出兵伐虢。”
晋献公又道好计,当即遣书重耳、夷吾。
重耳、夷吾接到密旨,亲自出马,又是抢虢国的牛羊,又是割他庄稼,双方少不得发生械斗,虢国死了二十几人。
虢君正与犬戎相持不下,无暇顾及晋国。晋献公求计于荀息道:“晋虢战火已开,今大举伐虢不患无名矣,但不知赂虞当用何物?”
荀息道:“虞君性虽贪,然非至宝,不可动也。必须用二物前去,但恐君之不舍耳。”
晋献公道:“卿试言所用何物?”
荀息道:“虞君最爱者,美璧良马也。君正好有垂棘之璧,屈产之马,何不以此二物前去赂虞?虞必坠吾计矣!”
晋献公面有不舍之色道:“此二物,为寡人至宝,何忍送于他人?”
荀息笑回道:“臣固知君之不舍也!然则,虞若假吾道以伐虢,虢无虞救必亡,虢亡,虞岂能独存乎?虞既不存,璧马安亡乎?这好比把美璧存于外府,良马养于外厩,毫发无损矣!”
恰逢里克进宫奏事,晋献公以荀息之谋相告。
里克道:“此谋怕是难行矣。”
晋献公道:“原因何在?”
里克道:“虞有贤臣二人,曰宫之奇、百里奚,智谋千条,岂能看不出我之所为?看出必谏,谏之此谋败矣!”
荀息道:“里大夫多虑了,虞君这人吾知之甚深,贪而愚,谏之必不肯听,您就坐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晋献公见荀息说得如此把握,便将美璧良马交与他,半真半假地说道:“此二物交与爱卿,既要假道,又要得国,还要它们完好无损地归来,若有闪失,寡人可要拿卿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