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杜甫草堂的大名,但一直无缘亲览。前几日,应某报社之邀到成都参加一个会议,会议结束后,本来组织者是安排大家去游览峨眉山与乐山大佛,但因为我与同来的荣哥此前都已去过,所以便没有随大队前往,而是自费游览了成都市内的武侯祠与杜甫草堂。
我们是看完了武侯祠再去杜甫草堂的,两处路程不长,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成都的司机便把我们送到了。不知道当年杜甫草堂的门前是不是也像今日这样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如果是,那我们的诗圣就是大隐隐于市;如果不是,能不能算作小隐隐于野呢?
但不管是大隐还是小隐,我想我们的诗圣终究还是隐了,考场落第,官场失意。老杜累了,要找个地方歇歇了,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既然奏文不能生效,那就化作诗文吧;既然朝廷不能容身,那就盖座草堂吧。朋友虽然不多,但知己总还是有的,时任成都府尹兼剑南节度使严武便是一个,这可是当时蜀中的最高行政长官。严武将杜甫纳入自己的幕府为节度参谋,并表荐其为检校工部员外郎,这也是后世称杜甫为“杜工部”的原因。不过,老杜此时已经不习惯幕僚的生活,他一再要求离开官场,严武只得同意了他的请求,并资助他修建了草堂。
在中国,被冠以杜甫草堂的地方还有几处,人们习惯上把杜甫住过的地方都叫做草堂,至今比较有名的杜甫草堂就有四五处,但却以成都草堂最为著名。今日的草堂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公园,所不同的是,这座公园结构简单,朴实无华,典雅朴素,既没有宫殿的辉煌壮丽,也没有一般寺庙的恢宏轩昂。然而杜甫在这里写下了无数的名作佳句,流芳后世,因此使其声名远播。在乱世的烽烟中,草堂给予诗人难得的温暖,草堂也因诗人而扬名。成为现存杜甫行踪遗迹中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最具特色和知名度的一处。
步入正门,只见在遍地清幽的绿树掩映下,一排敞式房屋建筑静静地露出身影,这里就是大廨。“廨”即官署,是古代官员们处理公事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办公室。老杜一生虽胸怀大志,却功名不成。在他的仕途上,朝廷封给他的官职最高的也就是左拾遗,官阶为从八品上,却因直言而得罪皇帝被远贬华州。尽管日后得到严武青睐,给予他“检校工部员外郎”的头衔,还是一个充当幕僚角色的闲职。终其一生,老杜都没有一份像样的官职,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一间所谓的“大廨”相配。因此,大廨并非杜甫的官厅,而是后人为表达对这位诗圣的景仰追赠的。
继续向前走着,我们来到了工部祠,现存的工部祠只是一座朴实的平房,毫不起眼,方格木窗,质朴无华,远离了浮华的荣耀,更多的靠近民间百姓的生活,与杜甫贴近现实的简朴诗风十分吻合。祠内供奉着三座杜像石碑,一座已经面目不清,想是年代久远,出土时就已是这般模样了,还有一座与人们心目中的杜甫形象不太符合,而是脸型圆胖,黑面浓须,只有第三座清人张骏所刻的杜像石碑,才真正应和了人们心目中的诗圣形象。我认真看了看一胖一瘦两座杜甫刻像,上面都落有“南薰藏本”的字样。
据历史记载:早在唐初,南薰殿便是朝廷在皇宫中专门收藏圣贤图谱的所在,所有收像必须是如实记录,否则写生者将招来杀生之祸,因而具有极高的可信度。我想,那一幅较胖的画像应该更贴近于历史中真实的杜甫吧,因为他毕竟是一个有名的诗人,在成都又有那么一个既拿银子又不怎么操心的闲职,再加上朋友与当地官员的接济,生活应该不差,所谓心宽体胖,也不是没有道理。因此工部祠里将两幅杜像双双供起,一幅是真实中的杜甫,一幅是人们心目中的杜甫,两相比较,才能让游人们对于杜甫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游着游着,我的脑海中忽然萌生出了一个千年的疑问,那就是在中国诗坛另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可与诗圣杜甫比肩的人物,有诗仙之美誉的李白,生前所到之处无不极尽荣光,连当朝天子唐玄宗都要以礼相待,与老杜生前走到哪里都需要朋友接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自从在采石矶头“追月西去”之后,便只留下了一座孤零零的李白墓,位于安徽当涂县青林山上,我至今从未去过,据说规模远不及杜甫草堂。为什么同样都是中国诗歌史上无与伦比的双子星座,生前和生后的差距就这么大呢?也许这是一个永远都让人无法得到最佳答案的文化课题吧。
末了,我想为这篇小文拟一个题目,记得现代诗人冯至先生在他的《杜甫传》中曾经写道:“人们提到杜甫时,尽可以忽略了杜甫的生地和死地,却总忘不了成都的草堂。”文章的题目拟好了,既然杜甫是诗圣,草堂又是其精神的圣殿,那么就叫《朝圣之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