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的增长带来的不仅是世界观的成熟，也让我们可以更加谨慎地权衡得失。程翊留在加拿大的好处千千万，而自己不过是那支已然失了平衡的天平上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砝码，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倾覆整个结局。
自己能做的便只有倾尽所能向他看齐，也许有一天还可能和他站在同一个支点回忆过去。
程翊回加拿大后，洛延不止一次动了出国留学的念头，每一次却都被现实打击得转瞬即逝。
洛延最怕物理，每次上课都会习惯性走神，考试就会紧张得手心冒汗，尤其遇到力学分析题，除了把脑子里所有的公式通通写到卷子上外几乎没有一点思路。经过一个学期的题海战术，好不容易有所提升，期末考试却遇到了力学题中的终极BOSS，俗称“子弹打小木块”。
薄薄的卷子上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写了好几行，女生在看到空白处的例图时就已经大脑一片空白了。
将一个小木块放在小车上，小车和木块之间不是绝对光滑，然后一发子弹射向小木块，带动木块和车在存在摩擦力的地面上前进，最终撞上按有弹簧的墙壁。求小车被反弹后能走多远。
这种类型题物理老师似乎讲过很多遍，但洛延依旧理不出头绪。子弹会不会射穿木块？木块会不会在小车撞上墙壁之前就掉下来？会不会在小车被反弹后掉下来？木块和小车之间的摩擦力与小车和地面之间的摩擦力方向相反……
洛延握着笔、咬着嘴唇死死盯着题目的那几行字，如果她的目光可以化作火焰，恐怕此刻整间教室都付之一炬了。
牛顿定律、机械能守恒，洛延将所有公式通通写在了答题纸上，却连如何代入数据都不知道。四周的同学们都在埋着头奋笔疾书，墙壁上的挂钟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女生的笔尖甚至戳破了试卷……
虽然这并不是高考，但是考砸的心情也格外沉重。女生越想越气，心里那股从高一文理分科开始一直积聚到现在的怨怒和不满瞬间爆发了出来。
回到家，洛延连撕了两本物理练习册，把纸片扬得到处都是。洛爸爸、洛妈妈在客厅看电视，洛延就在卧室里撕心裂肺地嚎叫，直吵得洛爸爸、洛妈妈像赶着救火一样冲了过来。
“延延怎么了？”洛妈妈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就愣住了，“你干什么呢？”
“你看不出来吗？”洛延语气极重，当着自己父母的面又把另外一本物理练习册的封面给撕了个粉碎。
“你发什么神经？”洛爸爸当下抢过女生手里还未完全遭殃的练习册，一把拍在书桌上。
“我不喜欢物理，也不想学物理，我就是讨厌学理科！”洛延暴怒地狂喊。
“怎么突然就说出这样的话了？”洛妈妈试图拉着洛延坐下，却被女生甩着胳膊躲开了，“理科怎么了，你的化学和生物成绩不是一直很好吗？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还表扬过你呢！”
“化学和生物好有个屁用，两科加一起才值几个分？我的物理烂得跟坨屎一样，什么都不会！”洛延似乎是第一次当着自己父母的面不顾形象地爆了粗口，不过她已经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得把化学考得多好才能弥补物理丢的分！”
“所以你就在屋里撕书？”洛爸爸才没有洛妈妈那么温柔，扯着洛延的胳膊径直把女生拉了一个趔趄，差点把人摔到地上去，“你瞅瞅你自己那副德行，都高二了，天天回家就看电视，十点就早早上床睡觉。哪个高中生像你这么闲？都没付出过还好意思在这抱怨？”
“你不就是觉得学文科是因为智商不够吗？你不就是怕我去学文给你丢脸吗？老子******就是智商不够，怎么了！？”洛延毫不示弱，依旧扯着脖子大喊。
洛爸爸闻言气得眼睛瞪了老圆：“知道自己智商不够还不知道用功？”
洛延：“我就是不想学理，你们偏让我学理，什么都得听你们的，我要是高考考砸了都是你们的错！”
耳道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厉响。洛延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禁了声。
洛爸爸这一巴掌没有扇在洛延身上，而是拍上了女生身后的书桌。可震慑力依然不容小觑：“高考考砸是我们的错？你的人生是我们给你过吗？少拿高考来威胁我，你自己考不上大学以后没饭吃别指望我们养活你！”
“我死在外面都不会来找你！”洛延一脚踹开身边的木椅，气鼓鼓地就往门外走。
“延延你去哪？”洛妈妈急忙追了出去。
洛爸爸：“你让她走，我看她能去哪？还死在外面都不回来！我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
洛妈妈：“你们父女俩一个脾气，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洛爸爸：“你觉得她像是准备好好跟我们说话的样子吗？又撕书又说脏话，哪有一点学生的样子？”
洛妈妈追到客厅，终于算是把女生按在了沙发里。洛延此刻气得眼睛通红，胸口一鼓一鼓的，感觉就像是正在充气的气球，随时都可能爆炸一样。
“跟妈妈说说今天是怎么了，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不想学理了？”
“我本来就不想学理，是你们一定让我报理科的，我讨厌物理，学的一点也不开心！”
“但是学理以后的发展空间更大，等你上了大学就知道了，理科生可以报考文科专业，但是文科生却报不了理科专业……”
“我根本就不想学什么理科专业！我学物理学的都开始脱发了！我不想早死！”洛延双手在体侧不住地拍着，把身下的沙发拍得嗡嗡直响。
洛妈妈看着洛延沉默了许久，才又慢慢开了口：“你是今天的考试没考好吧。”
“就跟没考一样，你们就等着我物理拿零分吧！”
“你跟我说这些狠话没有用，你的物理考多少分也影响不到我的生活。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连你自己都不重视就没人能帮得了你。”洛妈妈深深吸了口气，“这样吧，等成绩出来了咱们再商量，如果真的糟糕到那个程度，妈妈会去帮你向学校申请转文科。”
洛延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听到妈妈说可以转文的话后心里反倒有一丝不安。她一直以为这将是一场持久战，并且也做好了不得不留在理科班的准备。不想妈妈就这样妥协了，竟让她没来由地泄了气。
“那就等成绩出来再说吧……”洛延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洛延考得的确很糟糕，因为化学和生物两科考试排在物理之后的原因，心底没能及时发泄出去的怒火直接影响了这两门考试，理科综合的成绩可谓一塌糊涂。虽然，英语以高达一百四十分的成绩挤进了全校前三，但毕竟只有一门，势单力薄，没能挽救理科综合带给女生的巨大落差。洛延这次全校的整体排名直接跌到了三百名开外。
洛延还记得，自己从进入高中以来最糟糕的排名是二百八十九。
女生在返校结束后一个人躲进了楼梯间，握着手里的成绩单发呆。六门考试科目，除了英语外通通考得惨不忍睹。可洛延知道，自己的英语水平也只是限于考试而已，真把自己扔到国外，恐怕她连个“Hello”都说不出口。
洛延悲伤得太过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直到李文轩坐在了她身侧，女生才惊觉地抬起头：“你怎么还在学校？”
“你不也没走。”李文轩睨了一眼女生手中的成绩单，“没考好？”
“还用问吗？考好了早就手舞足蹈地去庆祝放假了。”
“这次的物理是有点难，大家考得都不理想。”
洛延将手里的成绩单卷成纸卷，然后打开、再卷起、再打开，如此无意识地循环着：“我想转去文科班，我不喜欢学理。”
“你不是很喜欢化学和生物？”李文轩略一挑眉。
“但是我不喜欢物理，非常不喜欢！”洛延狠狠地强调着，恨不得能用牙齿将“物理”这两个字咬得粉碎。
“你喜欢政治吗？”
“不喜欢。”洛延摇了摇头，“我对领导人是怎么治理国家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所以，不论是文科还是理科，都有你不喜欢的科目，选谁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洛延大声反驳，“至少学文就不用再和那些数字和公式打交道。”
“那我问你，你知道东经121°，北纬31°是哪座城市吗？你知道生态圈的范围吗？”
洛延瞪大了眼睛，被问得张口结舌。
“高中不过三年而已，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半。即使转去文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要从头开始学所有的知识，答题技巧，这些，并不比解开一道物理题容易。”李文轩顿了顿，“你知道一个文科生每天要记住相当于一篇《蜀道难》多少倍的东西吗？你连一篇语文课文都不爱背，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转去文科后就能如鱼得水？”
洛延被教训得哑口无言。
“知识要是这么好学人人都能上北大、清华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平时不努力，一遇到难题就想当逃兵的人？”
“只是觉得你考上航宁之后就松懈了，不像初中时那么努力。”李文轩想了想，“也许，我们还可以像初中那样一起学习，和杨丘毅、杨雪婷他们一起。”
洛延点了点头：“或者，我应该趁着假期报个物理补课班什么的。”
李文轩：“补课班的老师很少会因材施教，除非你是上一对一的家教。”
“可是，好多人都去上补课班了。”
“那并不能成为你也去补课班的理由。”李文轩不以为然，“这样，我知道学校的阅览室在假期仍然对学生开放，我们可以去那上自习。”
“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我会叫杨丘毅他们一起。”
“几点？”
“既然已经放假了就多睡一会儿，九点阅览室见。”
“好，不见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