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至半夜时分,卖馄饨的古老板看着没了生意,就推着车子回去了。昏黄的路灯下,古老板的脸色像死去了一样,一片苍白。他在失望生意一日比一日差,也微微后悔今天晚上不该那样对待那个小伙子,看着他也是刚来这里出血汗奔日子的。可是没有办法,一想到钱,他就不自然地发起疯来。 这年头,人疯了,银行都敢抢,还有什么好怕的,他想。
他的家是被别人称为“贫民窟”里的两间小房。两间房,一间读初二的女儿住着,另一间既要放卖馄饨的家什,又要当作和老婆的卧室。他的日子就是这样 ,一步一步困顿地向前挪着。
回家肯定又要被那个臭婆娘骂,先前骂自己没什么能耐,而现在又骂自己连馄饨都不会卖了,猪狗不如。这“猪狗不如”怎么能和卖馄饨扯在一块呢?他在她面前是不敢这样问的。真是的,反正已经习惯了挣不到钱就要被她骂,那还想这些干吗呢?
骂归骂,不过老婆的心地还是很好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些年心甘情愿被她骂了。自打跟了自己,她的待人处事却远远超过自己,这让自己有时总感觉自卑了点。
女儿叫古辰晴,现在在北原城市二中读书,有了这样一个成绩优异的女儿,一直是他们夫妻最值得骄傲的了。在进城之前,还在乡下那会,时常有人拍着他肩膀,跟他说,老古,有福啊,有了这样听话漂亮的娃,娃儿成绩还那么好,将来一定会考上大学的,你就等着享福吧。
后来,进了城,白天呆在这狭小却挤满进城奔日子的乡下人的贫民窟里,晚上则推着车子出去吆喝。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能有个好的条件读书。
古老板想了一路子,后来想到了女儿,心里突然畅快起来,似乎忘记了今晚的生意不好,忘记了自己敲诈了一个乡下小伙子。
他推着车子进了院子。院子里十多间房,可却整整住了二十三个人。他把车子上放在院子的大门里,拿起几件重要的家什就进屋了。
“回来了,”老婆对他说道。
“嗯,”古老板说着,就把晚上挣来的钱一股脑地放到老婆面前。
女人数了数钱,又说“今天比昨天多了几块钱。”
“没有,”男人以为她问自己是不是多挣了你块钱,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没多挣钱,于是他出口就说了“没有”二字。
“没有?”老婆又问。
“哎呀,就是没有,累了一天了,还问这问那,没有就是没有嘛,怎么这么罗嗦。”
“你-----你,没有怎么多出五块钱来。”
两个人斗起嘴来。
“哦,”男人突然惊愕了,脸色也开始变露出愧疚之色。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快说。”女人大声问道。
“你小声点行不行,女儿都睡了,她明天还要早起呢!”
“那你快说,”女人压低了声音。
于是,他把晚上怎么敲诈那个乡下人的,一五一十地跟老婆说了一遍。
“我说你啊,你怎么能那样,想想我们从乡下来那会,这院子里的人是怎么帮咱们的,人家还是个孩子,你--------”女人想再说点什么,可听到里屋有一丝响动,想必是女儿被吵醒了,就停住了话。
女人又骂了丈夫一句,怕再吵醒女儿便没再说什么。熄了灯,两人就睡了。
天微明的时候,古老板正要推车子出去,赶早市卖点馄饨,谁知却看见昨天晚上那个小子正依着大门熟睡呢。
哎,真是冤家路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年呢?
古老板赶紧跑进屋里跟老婆说了这事。
原来,昨天晚上陆家文没找到歇息的地方,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转到了这儿,因为太累了,依着这院子的大门就睡着了。醒来之后的陆家文看见古老板的面孔,顿生厌恶,转身要离开却被古家老板娘拦住。
陆家文被老板娘留了下来,当他们的伙计,不过要住在大门里,因为这个院子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当然,这之前,老板已经向他道过歉,并且退还了钱。对于老板娘的挽留,陆家文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他们看着自己暂时找不到什么活儿,也找不到什么落脚的地方,收留自己而已,因为他们的小生意根本就雇不起人。又看着老板诚恳的道歉态度,想着也不是什么坏人,再说自己也没地方可去,就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