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们一行就进了院子。
陆振祖刚迈进院子,抬头就看见堂屋的门槛上正站着一个孩子,孩子黑黑的眼睛里正看着自己,而且早已溢满泪水。儿子,儿子,我的家文,一个声音突然闪过耳边,他停住了脚步。
“爸,爸,”家文叫着,随即向陆振祖跑去,扑在他的怀里。
陆振祖也顷刻间泪眼模糊起来,可是他很快就把眼泪逼了回去。
“哥,”陆振祖身后的男孩也叫了家文一声“哥”,继而上前抱住家文,哭一样说到:“哥,我就知道你还活着,齐颜那个狗日的硬说你死了,妈的,下次让我再见到他这个乖儿子,我非宰了他不可。”
“家聪,哥不在的时候,累着你了,苦了你了,这么小就让你跟着爸出去干活,都是哥不好。”
“哥,不苦,不苦,你回来了,什么都值得。”
两兄弟一时间哭成一团。
“行了你们,看你们像什么样子?”看见两个儿子大哭的样子,陆振祖突然恼怒起来。这对于他来说,自己也感觉生气很莫名,或许是自己以前的性子在作怪吧!
“你干什么?”陆母轻声地问他。
“你别管,你们两个给我进去跪下,”陆振祖大声说道。
家文和家聪顿时都停住了哭声,父亲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如果反抗,定然会招来一顿毒打。此时先不管自己犯了什么事情,先进去跪下再说。
家文还记得小时候,每每自己犯了大错,都要老老实实地跪下,然后等候父亲的一顿毒打。当然这样的次数并不多。那时,和弟弟相比,自己显得很笨,因为弟弟总能轻易地逃脱父亲的毒打。看来弟弟没有变,刚刚说话的时候,他仍然显得那么的粗鲁,可家文还是很喜欢家聪,他清楚或许只有像弟弟这样,在社会上才能更好地生存。
堂屋里,家文和家聪老老实实地跪在那儿,等候父亲的一顿痛打。
陆振祖向来看不惯人哭哭啼啼一副文弱气息,特别看不得自家人那个样子,刚刚看到自己儿子那样,他就更加的生气,因为他知道弱肉强食的结局是什么。三年前的华水镇巨变之后,这个道理在他的心里就更加的根深蒂固了。另一方面,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们哭哭啼啼,也因为家族传下来的家训中,有一条就是叫后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什么天灾人祸,陆家的后辈们都必须咬咬牙挺过去,凡是都是可以挺过去的,这要看人有没有毅力。这种近乎苛刻的家训就那么默默地塑造了一代又一代的陆家人。
可到了陆家文这一代,似乎整个天都变了,长子家文怎么看都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待人和气,毫无霸气,丝毫没有那种特征。次子家聪的身上倒是有点陆家祖辈们的影子,可终归还是变了很多,而且人过于粗鲁。
打他们一顿?我今天是怎么了,进门见到三年来**夜夜想念的儿子,以为他死了,可今天却站在自己的面前,这原本是天大的喜事,该是高兴才对啊,怎么突然又发起火来了,叫他们跪下,又要打他们一顿。看来我的性子真是太坏了,一进门就依着以前的性子要打他们两个,老天啊,我这是怎么啦?我的儿子,爸爸的性子太坏了,是吧?
陆振祖一脸困惑,先前依着性子要打儿子,可转瞬想,见到三年日夜想念的儿子,还没有看清楚就要打,又懊恼自己性子烈,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哎,”陆振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都起来吧!”
家文和家聪一脸迷惑,起来走到已坐下的陆振祖跟前。
“家文,爸的脾气太坏了,是吧?”
家文摇了摇头。
“家文,爸看不得你们哭哭啼啼,是爸不愿看到你们今后出去受别人欺负,不愿看到你们长大后经不起风浪,一辈子哪能不遇到什么祸事呢,要是总哭哭啼啼的,又怎么能过去呢?凡是咬咬牙,就没有过不去的槛儿。”
两个儿子没有出声,或许还没有从父亲突然的变化中转过神来。
看到丈夫的这样结束了对儿子的惩罚,身旁的陆母笑了。他变了,真的变了。三年前的巨变之后,家里一贫如洗,甚至连家用的钱都时常断支。起初,让他出去营生,他拉不下脸面,死活不去。是啊,昔**是老板,而眼下却要他低声下气地为别人干活,这个角色终归是很难转换的。可是半年后,他还是收拾行李,离开了家门,为别人干活去了。当时,望着自己的男人离开时的背影,她多么想追上去,叫他回来呆在家里,然后不去受别人的脸色。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去,她知道此时家里只有自己的男人能出去挣钱贴补家用,家聪还小,晓妹也还小且是个女孩子。来年,看着父亲一个人在外奔波不忍,刚刚12岁的陆家聪硬是跟着父亲出去了。
在陆振祖看来,自己刚刚的行为过火了 ,可事后的陆家文却因为父亲的话,像变了个人似的,宛如脱胎换骨一般。
对啊,爸爸说的对,以前的自己真是太爱哭了,遇到一点事总会轻易地流下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道理许多人早已知道,而自己却要经历这么多事情才明白。
“哥,起床了,起床了,”晓妹在门外喊道。
正值天微明的时候,陆家文还在被窝里想着父亲昨天的话,这时却听见晓妹在门外喊起床。晓妹真是勤快,在家里帮了母亲不少的忙,怪不得母亲这么喜欢她,这样乖巧勤快文静的女孩子,谁又不喜欢呢?看来将来给她找婆家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把关。
“晓妹,天还早呢?”家文对门外的晓妹喊道。
“哥,不早了,快起来,别睡懒觉。”
“晓妹,你这么吵,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
“哥,那我就不嫁了,一辈子陪着妈,不过妈倒是说了,懒人一辈子也别想娶到老婆。”
“嘿,丫头,你还顶嘴,好了,我起来了。”
傍晚,等忙完了活儿,家文就拿起了本书,坐在门槛上看起来。此时,家里就只有晓妹和家文了。不一会,晓妹也在身旁坐了下来。
“哥,你变了,变懒了,”晓妹诡秘地笑着说。
“哦,变懒了?小丫头,你也变了,胆子变大了,”家文也笑着回她。
“就是变懒了吗,还不承认。”
“哦,我们的小丫头能看懂人了,鬼头鬼脑的。”
“哥,人家是认真的,你又在拿人家的话开玩笑。”
“丫头,你不知道,茵茵比我还懒,每天上学都是我喊她,谁知道你比我起得还早,相比之下,我就------”家文想继续说“我就显得懒了”,可还未说完,话就被晓妹拦了去。
“茵茵,就是我那个表姐吗?”两人的谈话一直在俏皮话中进行,可当听到家文提及表姐,而且还那么亲切地称呼她“茵茵”时,赵晓妹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再没有先前的愉快心情。
“哦------是,是”家文注意到了晓妹情绪的突然变化,说话的语气也变了,没想到女孩子都这么敏感。
晚上,陆母看到晓妹闷闷不乐,就径直去找家文。
从家文回来之后,一直都文文静静的晓妹,情绪有时会突然兴高采烈起来,有时也会顷刻间变得闷闷不乐,作为母亲,虽然晓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这些早已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你又惹晓妹生气了?”露母生气地问道
“妈,没------没有,”家文回道。
“那她怎么闷闷不乐的?”
“我-----我只是提了一下茵茵。”
“看,我就知道是你惹的她。你不在的时候,晓妹天天在我面前,说她家文哥长家文哥短的,你要是再让她生气,我可饶不了你。”
“嗯,妈,我知道了,”家文回道。
母亲走了,家文陷入了沉思。茵茵,看来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