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新听得那人是个黄牛,气得一把拉起悟道就走,边走边数落悟道:
“你尽做傻事,傻乎乎地替一个黄牛排了老半天的队,还说是做善事!”
悟道也不与他争辩,只是说,不计较,不计较。阿新鼻子里哼一声,你不计较,我可要计较。白白赔上五六个小时干等。现在到哪儿去呢?都已深夜,找谁化缘去?没法,只得回到医院找个椅子坐下打盹吧。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上路了。走了一阵,阿新迷惑了。还去化缘?尽碰上些倒霉事。回庙里去吧,又是自己吵着要出来的,半途而废,说不过去。悟道依然默默地走着,既不焦急,也不徘徊。阿新问他准备上哪儿去,他也不答,只是嗯嗯呵呵的朝前走。阿新只好跟在后面。两人走啊走的,走得嘴渴肚饥,就随街买个面包,买瓶水对付了。
充饥解渴后继续上路,渐渐走到热闹的街市。一个年轻模样的人蹲在街上,背上背着个书包,脸上戴着副眼镜,垂着头一声不吭。只见地上用粉笔写着几个大字:“回家车费不够,请好心人给些钱。”围观的人不少,掏钱的却没有。有的说,啊呀,这年头也看得多了,谁知她是真是假?有的说,嘿,小姑娘,跟我去打工,给你车费还给工钱。有个男青年馋着脸说,要不咱俩处处,我可是有房有车哪。小姑娘始终低着头不答话。阿新不屑一顾,对悟道说,走走走,又是编着花样骗钱的。悟道却说,宁可被骗,不要放过一个受难者。说着走上前去俯下身道:
“小妹妹家在何处?需要多少车费才能回家?”
年轻人见问者是个和尚,就抬起头道,家在河南,自己是个穷学生,没钱买火车票。
悟道听了喃喃道,河南,河南,这儿坐火车去也得几百块钱哪。他摸摸自己兜里,没这么多钱,就对阿新说,你也拿点出来凑凑吧。阿新一把将他拉到一边轻声说,你疯啦?你要给给个一二十也就够了,干吗非得认真起来?悟道说,做好事就要做彻底,你不肯就算了。说完掏出身上有的一百来块钱都塞给了她。她惊讶得不相信,连忙朝悟道叩头,悟道急得拉住她道:
“不要,不要,不要谢我。要谢菩萨,谢佛祖。是菩萨、佛祖来解救你的。我不过照他们的旨意行事罢了。”
她听了好奇地问:
“菩萨、佛祖在哪儿?我要找他们去。”
悟道高兴得满脸堆笑,说,好好,哪个庙里都有菩萨、佛祖,随时都可去求助。她立时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阿新奇怪地问她,你不是要回家去吗?
她假装没听见地一下子走得没影了。阿新对悟道说,你看她那样子,哪像要回家的,上当了吧?悟道说,不怕,不怕。要相信她善心未泯,不要老是以小人之心度人。阿新心里不服,想你这和尚怎么碰鼻子了还不转弯?
两人又继续前行。这次阿新多留了个心眼,远远地看到有乞讨的就借故把悟道拉开,不让他靠近。走了一会,他们来到一家养老院门前。悟道说老年人苦难多,我们进去为他们排忧解难。阿新心里嘀咕,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悟道先到院长室说明来意。院长是一个高度近视眼,起先只看到两个光头晃啊晃的,听到声音才知道是和尚。院长告诉悟道,院内有老人一百多个,大多生活不能自理。有不少人还有老年痴呆症,交流可能有困难。悟道说,不妨,不妨,我们只想给他们带去佛的关怀,即便他们不能开口,也一定能感受到佛的慈爱。院长说那好,我陪你们去走走吧。
院长先带悟道、阿新来到一楼的房间。这里有单人间,也有双人间。院长打开其中一间单人间让悟道、阿新进去。里面一个老头躺在床上,看见有人进来,就喊道:
“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院长解释道,这位老人半身不遂,家里无人照顾,子女都要上班,不得已才送到这儿。可是他天天吵着要回去。悟道俯身对老头道:
“老先生安静安静,不要烦躁。佛祖让你好好在这里修养,他派我们来慰问你,关心你。佛祖保佑你生活愉快。阿弥陀佛!”
悟道说着做了个合掌。老人惊奇地张大眼看着他,不解地问:
“佛祖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不要紧,他认识你,天下所有的人他都认识,都关心。”悟道说。
老人还是搞不懂,半信半疑地说:
“佛祖会这么好?我可没有房子了,存折也被他们全拿去分光了。叫佛祖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
“不不不,”悟道急忙解释,“佛祖不要钱,不要房子。只要你们老人安安心心,太太平平就可以了。
“佛祖怎么这样好,叫他来做我子女,叫他马上来!”老头激动地叫起来。
阿新赶忙把悟道拉了出来。院长抱歉地打招呼,悟道摇摇头说,没事,没事。院长又为他们打开一间双人间,里面两张床各躺着一个老头。两人虽然醒着,却目光呆滞,毫无表情,而且下半身还都光着屁股。阿新大为惊讶,以为两个老头是同性恋。不由感叹道,唉,人老了还好这个。院长高度近视,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说,还好还好。这儿还好。阿新生气道,还好什么?他们怎么都没穿裤子?悟道闭目合掌一个劲地念阿弥陀佛。院长一听吃了一惊,连忙按铃把护工叫来,装模作样地训了一顿,让她快帮老人穿上裤子。护工边做边低声嘀咕:待会马上又要尿湿了,洗都来不及呢。院长假装没听见,马上把悟道、阿新带出房间。
正是开饭时间,院长把他俩领到饭堂。老人们在这儿吃饭。有些自己能吃,有些要人喂。看到院长带着悟道、阿新进来,几个老太信佛教的连忙站起来,一叠声地叫阿弥陀佛。悟道双手合掌回礼,嘴里说:
“佛祖向各位老寿星问好!阿弥陀佛!”
有几个痴呆老人,也咿咿呀呀地学着叫阿弥陀佛,嘴里的饭落了一地。一个老头望着面前的饭菜不动筷,见到院长来,喊道:
“怎么老是吃这么难吃的菜,倒胃口!”
院长尴尬地朝悟道摇摇头说:
“唉,众口难调,没办法。”
悟道继续对老人们传达佛的关怀,他说:
“年纪大有病有痛总是难免,佛祖时刻关心各位,全力解救各位的病痛灾难。大家要相信佛,敬仰佛,佛祖一定会给大家带来福气。”
“你带来些什么?快拿出来!”一个老头不耐烦地喊道。
阿新想糟了,我们能带给他们什么?不料悟道不慌不忙道:
“不要急,有好东西带给你们。”
说着从肩上的挎包中掏出一叠护身符,一一分发给老人们。老人们拿在手里将信将疑地端详着。忽然一个正在喂痴呆老人进食的护工大叫起来:
“啊呀不好,他把护身符吞下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