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倾烟三人坐在那时间一长,在场所有人眼看没发生什么,也就放松了不少,甚至开始有人议论,那面纱下会是一张怎样的脸,还有看那夙夜和娃娃脸牵着手,不禁怀疑两人是不是一对。
冯若茹坐在长孙天下身边,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听到身后的人交头接耳,放在膝上的双手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她都没有觉得疼痛。
眼看着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夙夜百无聊赖地对两人问道:“饿么?”
姬倾烟轻轻点头,绿萝衣的娃娃脸皱成一团:“早饿了。”
三人不约而同站起身,这一站,又是一阵轩然大波,侍卫们拔刀相向,姬倾烟就好像什么也没看到,跟着夙夜和绿萝衣兀自离开,让周围的侍卫有些不知所措。
绿萝衣晃着手上的狗尾巴草,根据上午这阵势猜测,八九不离十就是那裴轩城赢了。
但没想到的是,夙夜三人逛了一圈回来之后,竟然是长孙天下站在石台中央,绿萝衣愣了愣:“什么情况啊,这…他不是…他不是有…”看了眼表情不太对劲的夙夜,绿萝衣的心微沉
姬倾烟微微使劲,暗自拉住他的手:“夙夜。”
夙夜深吸一口气,捏了捏她的手心,三人站在山头看这长孙天下到底搞什么鬼。
“庄主,您也知道,天下早已娶妻,并且我夫妻俩感情颇深。”长孙天下轻叹口气,无奈地望了一眼兀自心伤的柳霜霜:“但天下深知,剿灭邪教,是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天下希望能够担此重任。”
“长孙宫主这意思是不想娶我妹妹,但要争这首领之位?”柳啸天听到这话突然冷笑道:“你想娶,我绿柳山庄还不嫁呢!”
柳长傲皱眉阻止,厉声道:“啸天!怎么说话的!”看了一眼长孙天下,轻叹口气,挥挥手:“既然如此,那就比吧,能者多劳。”
裴安城拉住正要上石台的裴轩城,看着长孙天下泛红的双眼有些担忧:“轩城!小心,别硬来。”
裴轩城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绿萝衣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小声道“哎,这长孙天下可不是吃素的啊,裴家这小子这一上去,啧啧,凶多吉少。”周围全是看好戏的眼神。
“一旦上了比武场,生死由命。”夙夜双手环胸,冷眼看着石台,长孙天下如今的实力,这裴轩城必死无疑。
裴轩城的功夫虽然没有他大哥好,但也算是半吊子的高手,若是以前,保命足矣,可如今的长孙天下武功深不可测,夙夜紧盯着长孙天下的双手,他掌心迅速变红,眼睛充血。
“糟了!”绿萝衣抿着唇闭上眼,多好一小伙子啊,突然感觉右边的手一松:“小姬,你干嘛去呀!”话音落下的时候,姬倾烟已经轻踏莲步,飞身上台,雪白的广袖随风轻飘,借着巧劲推开了裴轩城,运足气与长孙天下掌心相对。
裴轩城被推倒在地,瞬间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耳边皆是鸣声,哗地吐出一口鲜血。
“轩城哥哥!”柳霜霜虽心系裴安城,但看见台上发生的这一幕还是吓坏了。
长孙天下和姬倾烟两人掌心相触,皆是往后退了一大步,一同收手,在场不少人都感觉到胸口一闷,足已想像得到那一掌的威力,几乎所有人都被内力震慑到。
苏子墨原本已经准备好暗中运功助裴轩城一臂之力,却没想到姬倾烟会更快顶下那一掌,沉寂的清眸微闪,轻点足尖,上前扶住差点跌倒的姬倾烟。
“烟!”夙夜眉头紧蹙,几乎和苏子墨在同一时间来到她身边,光是站在她身旁就感觉到周身的真气萦乱,估计是伤得不轻,若是刚才那一掌落在裴轩城身上,不死也残了。
这时候裴安城也跑上石台,将倒在一旁的裴轩城扶起来,把了把脉,内伤略重,听见不远处柳霜霜的叫唤,裴安城抬起头对她摇了摇,示意没事。
苏子墨从袖口拿了药塞到姬倾烟嘴里,仿佛带着命令的语气冷声道:“吃了。”姬倾烟深吸口气,伸手推开他和夙夜两人,淡淡道:“我没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们让开。”
苏子墨知道她倔,和夙夜齐步往后退,两人站在她三步开外。
“能让倾城山庄的主子挺身相护,看来裴家堡和倾城山庄相交不浅啊。这让我等怎么把剿杀三大邪教的任务交由裴家人?”长孙天下的话让不少人开始想象两者之间的关系,按理说这姬倾烟该巴不得裴轩城死了才好,怎么还会挺身相救?
姬倾烟上前一步,面纱下的红唇轻启,不带任何感情:“若说深交,或许你长孙天下才是倾城山庄最应该深交的人。”深紫色的眸子紧锁住他的眼:“两年前,你怂恿十教联手,杀我倾城山庄上下八百七十六人,盗走夙夜的天罡经私自修炼。”冷笑地看着他:“你说,你都练了我倾城山庄的武功,是不是我倾城山庄的人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两年前攻打倾城山庄一役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御剑宫借此一役名震江湖,可从来没听说,这长孙天下竟还顺走了人家的镇庄之宝!
真是天真,长孙天下摇头大笑:“真以为大家会相信你一个妖女的无稽之谈么?什么天罡经?本宫从未见过。”眼中满是不屑。
还真是不要脸,绿萝衣气得想笑,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不觉得慎得慌!
“临南城孩童失踪一案就是最好的证明,”夙夜本不想解释什么,但既然烟提起来了,那就把话说清楚:“天罡经从第六层开始,就必须泡在沸腾的童子之血中修炼,长孙天下,你用什么解释你武功的突飞猛进?”
“是我们做的,我姬倾烟绝不否认,但若不是,没人能逼我认。”姬倾烟的声音冷漠如冰,一身白衣傲然而立,风吹过,轻扬起雪白的衣角,绿萝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柳庄主,关于长孙宫主枉杀人命,修炼邪功一事,在下也有所调查,只是暂且没有确切证据,无法说出来罢了。”裴安城看着眼前身影单薄的白衣女子,脑海中闪过一张与她相似的脸,突然觉得有什么紧紧攥住了心的一角。
长孙天下早就知道他们在调查他,看了眼姬倾烟身后目光深邃的苏子墨,他知道,昨晚跟踪他的人之中有苏子墨,他还真的有些后悔昨晚没动手杀了他们。
“长孙天下,你做何解释?”柳长傲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信任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长孙天下见事情已经败露,自己体内升腾的气血告诉他,现在没有人能再是他的对手,嘴角缓缓绽放出嗜血的笑容:“是…又如何呢?哈哈哈,总有一日,这天下会落在我长孙天下手中,到时候你们都是本宫手心的蚂蚁,哈哈哈…”
长孙天下的嘴角越咧越大,哈哈大笑:“是,我是偷了天罡经,怎么了?我是杀了人练功,怎么了?我是抓了小孩,怎么了?”双眼泛着血丝,瞪着他们:“来啊,动手啊!”
他的天罡经就快冲破六层了,这世上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啊?”绿萝衣有些怕怕的,靠近夙夜拽着他的衣袖。
夙夜正想说话,感觉到身旁一阵风刮过。
一旁的苏子墨突然冲上前将姬倾烟拉到一旁,两人摔倒在地,原本姬倾烟站着的位置被长孙天下一掌打裂,石台上出现了一道又长又深的裂缝。
长孙天下挥挥衣袖,指着吐出一口鲜血的姬倾烟邪笑道:“用不了多久,倾城山庄是我的,绿柳山庄也是我的,整个江湖都会是我的!哈哈哈哈…”
所有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长孙天下带着御剑宫的人扬长而去。
“咳咳咳…”姬倾烟内息不稳,又咳出了不少血,双眼一黑,晕倒在苏子墨怀里。
“姬倾烟!”
“小姬!”
“烟!”
一场比武,比出了一个比三大邪教更可怕的长孙天下,一时之间,武林中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姬倾烟伤得很严重,加上她身上的毒本就没有全部解开,内伤催发了毒性,绿萝衣和苏子墨两人联手才勉强压下了毒性,但姬倾烟的情况依旧不好,在苏子墨的提议下,柳长傲同意三人暂且留在绿柳山庄。
裴轩城也被伤到了心脉,原本裴安城打算带他回裴家堡,但柳霜霜极力劝说他们留在绿柳山庄,加上这里有苏子墨和绿萝衣的医术,裴安城也就同意了。
这么久以来,柳长傲一直提防着倾城山庄,毕竟,倾城山庄是三大邪教之首,当年姬寒天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下手决绝很辣,丝毫不念从前的结拜情谊,立誓铲除绿柳山庄。
可他却不知最可怕的鬼就在身边,一直以为长孙天下是重情重义之人,侠义非凡,却没想到自己老眼昏花,竟然信错了他。
“庄主,裴大少和苏公子到了。”
柳长傲点点头,如今江湖之事,他已经管不动了,还是让他们年轻人去闯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失踪的孩子,这临南城已经有十几家的孩子生死未卜。”
苏子墨分析道:“这么多孩子很难一次性运出去,很大可能还在临南城内。”
“同意。”裴安城说已经派了裴家堡暗中搜索了,苏子墨也表示:“倾烟和夙夜的暗卫已经有线索了。”
柳长傲轻叹口气“有些事,也该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惭愧啸天一心扑在经营生意上,武艺不精,还得劳烦两位,这江湖的安危,可就交到你们这一代手里了!”
姬倾烟昏睡了三天三夜一直没有醒,状况时好时坏,见绿萝衣困了,苏子墨抬眼示意夙夜抱她去睡吧,这里有他守着。
夙夜第一次将烟交给别的男人照顾,心里有些不舍和担忧,但还是离开,就好像保护了好久的孩子,学会了走路,就该放手那样。
苏子墨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光凭他那毫不思索就愿意豁出性命救烟的一扑,夙夜就明白,他是时候放手了,烟的生命里,不可能永远只有他,可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妹妹,还是舍不得,还是不放心。
苏子墨见夙夜将绿萝衣抱走,才不懂声响地坐到床边,将手搭在姬倾烟的右手腕上,感受到平稳的脉搏,低头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纤长睫毛,苏子墨沉默地站起身,淡蓝色的长衫衣摆拖曳在地,他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望着无尽的天空若有所思。
苏子墨一向心如止水,眼中波澜不惊,连城府颇深的夙夜也始终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就在姬倾烟的面纱染上罂粟般的艳红,毫无声息地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平生第一次有些慌了,他甚至没有想到先帮姬倾烟护住心脉,是夙夜冲上来给她点的穴道。
苏子墨冷淡的眼里闪过了丝什么,心下有种感觉不动声息地涌动着,他抓不住,却又若有若无地明白了什么。
第一次见她时的惊艳,第二次见她时的心疼,第三次见她时的不舍。
她是这样一个骨子里冷傲疏离的女子。
回头看着脸色依旧苍白如雪的姬倾烟,苏子墨走近,想到她那日在林中的话中有话,眼中又恢复原有的淡然,反手扣住她纤长的手指,微不可闻地说了句什么,消散在弥漫着药香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