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和莫枫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听见石门移开的声音,两个人的表情明显不同,莫枫的释然和喜悦,莫雪意料之中和担忧。一切尽被姬倾烟看在眼里。
与他们离开时不一样,这屋子里又多了两个人,自然,是那裴氏兄弟。
“既然一起来,我们就做好了同生共死的准备,为什么不带上我们?”裴轩城依旧这么冲动,他们一出来就遭到质问和指责,苏子墨只是淡笑,没有反驳什么。
同生共死?姬倾烟抬眸看了裴轩城一眼,没有说话。
“回来了就好,结果如何?”裴安城也还是一样的沉稳,颇有领导风范。
姬倾烟对莫枫和莫雪道:“你们起来吧,一个时辰之内,叫人把密道石壁上的东西拓印出来。”回首对夙夜和苏子墨道:“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看着姬倾烟和绿萝衣相携而去的背影,裴轩城说不上来有什么奇怪的,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站在苏子墨和夙夜面前:“快给我讲讲,在里面都发生了些什么?”
裴安城蹙眉将弟弟拉回来:“轩城!”对两人抱歉一笑:“你们回去歇着吧,甭理他。”
苏子墨看了裴轩城一眼,谁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淡淡一笑,抱拳告辞。
姬倾烟在榻上眯了一会儿就醒了,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好像有什么地方被打通,抬头看到守在门口的两个身影,想起出密道时看见的那一幕,眼神微冷。
还记得第一次去御剑宫,遇见在自家后花园偷偷摸摸的长孙天下,在假山后,她听得清清楚楚,和长孙天下说话的那个人的声音,就是莫雪。
姬倾烟一直都没有拆穿,她除了想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对莫雪…还是存在丝信任的。
“主子,”莫雪轻轻叩门:“石壁上的东西拓印出来了。”
“嗯”姬倾烟回神,还是决定保持按兵不动。
“这剑法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啊!”绿萝衣看了一遍凝月九剑的剑谱,随意比划了几下,就这种简单的招式,她都能学会,跟跳舞似的。
“烟,记住了么?”夙夜看着旭日九剑的剑谱若有所思,头也不抬随意地问到。
开什么玩笑,裴轩城差点笑出声,这剑谱才拿到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看一眼就会?可姬倾烟下一秒的“嗯。”让他诧异地睁大了眼惊叹道:“怎么可能?”
姬倾烟本就记性极好,年幼时梁月几乎天天都会耍这套剑法,她不想学也记在了脑子里,如今剑谱一出,自然而然就在脑子里形成了,根本就不需要学。
夙夜看了眼苏子墨:“你呢?”
鸳鸯剑法,本就应该让心有灵犀的人使出,夙夜知道,自己不是烟的那个人。
苏子墨没有说话,伸手接过夙夜手上的剑,似笑非笑地看向姬倾烟。
莫雪将佩剑递给姬倾烟,看着苏子墨的眼神带着深思和警惕,如果真的是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裴轩城看到这一幕,才知道自己有多井底之蛙,这套剑谱虽然简单,但若交给他,他不练个三五天是很难熟练掌握的,可苏子墨和姬倾烟竟然能在分秒之间记住它,边想边跟着众人走到殿外的空地。
苏子墨垂眸深思,停下脚步,将剑交还给夙夜,示意他先来。
姬倾烟回过头看见这一幕,心里了然,她和夙夜朝夕相处近二十年,若谈论默契,她和夙夜的默契相信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只听见一声刀剑相交的鸣声,姬倾烟脚尖轻点,轻盈地落在夙夜肩头,双剑并出,随即旋身而下剑锋微偏与夜魅相交,夙夜一手持夜魅,一手扣住她的纤腰……
绿萝衣看得眼花缭乱,不断叫好,但大家都感觉得到,这套双剑合璧,美则美矣,杀气不足,怎么和天罡经的煞气相比?苏子墨看着两人轻盈的剑法,眼中浮现一丝了然,唤了一声:“夙夜!”话音刚落,夙夜的夜魅已经落到苏子墨手里。
莫雪紧紧地盯着苏子墨的身影,眼神带着戒备和担忧。
苏子墨接上夙夜的招式,手腕轻转,与姬倾烟交缠在一起,双剑同向,显得更加柔和,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眼波流转。姬倾烟一个下腰,手中的剑花翩翩,苏子墨挽住她的另一只手,长剑横劈而过…
“明白了,”裴安城看到这里恍然大悟,笑道:“好一个以柔克刚。”这套剑法旨在两人心心相印,以两人之间的情之柔和来抵御敌人的煞之罡,所谓邪不胜正,正是如此。
这么看来……
绿萝衣一脸坏笑,拉拉夙夜的袖子:“苏子墨喜欢姬倾烟,姬倾烟喜欢苏子墨,对么?”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够真正耍出这套剑法的柔美来,甚至,感情越深,了解越多,这套剑法的威力就越大。真是神奇呢!
这么说……
“夙夜,我们也来一边好不好?”绿萝衣抬起恳求的小脸看着夙夜,这样,她就能知道,夙夜到底喜不喜欢她啦!
“别瞎胡闹!”瞥见一旁裴轩城的偷笑,夙夜破天荒地有些脸红。
这套剑法看似柔和飘逸,但真的耍起来,不但需要深厚的内力,还需要一定体力,一收尾,姬倾烟就没站住,幸亏苏子墨早有感觉,将她扶住。
身上余毒未清,内伤未愈,加上这两天在孽障林的体力透支,还有心里的悲喜起落 ,能一套耍下来,也是难为她了,苏子墨微微低下腰,一把将她抱到怀里,不顾众人眼光,抱着姬倾烟往后庭走去。
绿萝衣见状,一脸不满道:“什么啊,当我们都是透明的么?”
裴轩城看了身边的大哥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却很复杂,心里暗道:明明就是对人家有感情,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莫雪正要跟上去,却被夙夜拦住,看着两人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莫雪心里百感交集,还有些难以言喻的不知所措。
安置好昏睡的姬倾烟,苏子墨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对门口的婢女吩咐了些什么,才起身去厨房为姬倾烟煎药。
此时,裴安城收到了柳霜霜寄来的信,无非是诉说相思之情,还有询问归期。
裴轩城在一旁将一字一句看得清清楚楚,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哥,霜霜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这样辜负她,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轩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想的。”裴安城将信放在桌面上,轻叹口气:“该说的我已经和霜霜说得很清楚了,我并不觉得这是辜负。”
“呵,”裴轩城冷笑:“说清楚?你有告诉她你心里的人是姬倾烟么!你有告诉她你喜欢的人是姬倾烟么!”
听着裴轩城一字一句的指责,裴安城不禁扶额,哭笑不得:“是谁告诉你的?”
“这还用告诉么?”裴轩城对于这一点很笃定:“我亲眼看见你在御剑宫门口看着她背影笑,还有,你每次看她的眼神,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裴安城抿抿唇,如果他真的这么认为…
“还有,我看到过你书房里的画,画的不就是她么,除非这世界上还有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裴安城整个人突然一怔,看着裴轩城的笃定眼睛,轻笑道:“是,我是喜欢她,但她和苏子墨两情相悦,感情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搅和了。”
“大哥!”裴轩城心里一痛,他明白那种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感觉,他对霜霜就是这样,这种心痛,酸酸涩涩,纠纠结结。他也明白,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放不下忘不掉,他做不到,大哥自然也做不到。
绿萝衣原本是来叫两人吃饭的,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大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敲门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很久在敲下去,心里在想,是不是要帮裴安城保守这个秘密。
姬倾烟清醒时已经入夜了,睁开眼之后,她有片刻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因为她看到的是淡粉的床纱,鹅黄的桌布,深褐色的绒毯……
起身打开衣橱柜,如她所料,只有一件纯白的纱裙,其他都是暖色系的长衣纱裙,连水袖都配好了。
“怎么样,还满意么?”苏子墨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将手上托盘里的药膳先摆放在桌子上,抬眼看着面带微笑的姬倾烟,轻勾唇角:“不怪我?”
姬倾烟摇着头走向圆桌,抿了一下干涩的唇瓣,轻声道:“是时候做些改变了。”
嗅着热气腾腾的药膳味,姬倾烟猜得到这是他亲手做的,舀了一勺汤问到:“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
“我以为你知道。”苏子墨接过她手上的勺子替她舀了大半碗:“多喝点。”
“我知道。”姬倾烟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不差地飘到了苏子墨的耳朵了,微微一顿,看着她闪烁的眼,轻轻一笑:“终于愿意面对了?”他还以为,她就要这样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若无其事。
姬倾烟不认账了:“我有逃避过么?”喝着他亲手熬出来的汤,心里感到从所未有的温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苏子墨故作深思,良久之后回答道:“也许…一开始就注定了。”从来就是清心寡欲,却在见到她之后,学会了心疼,学会了思念。她总说他能轻易猜透她的想法,其实不然,每次的猜度,都让他花尽了心力。
一开始就注定了么?姬倾烟回忆起那个逆光而立的他,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对上苏子墨专注的眼神,这次她没有再逃避他的注视。
两个人的相遇,是缘分,而相爱,是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