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风面色平和,捧着一只素色包袱,不曾说话,搁下东西便走了。乔焰雪拆开包袱,见是凝香丸与美容汤的药材,更有一封带着暗香的书信。吩咐妍儿好生收好药材,展开薛涛笺,上头唯有一首小诗。
绿水青山,野鹤云闲。
浊酒寒夜,漫卷珠帘。
乔焰雪嘴角一勾,起身往书案旁拣了貂鼠狼毫在手,却迟迟不曾落笔。叹了叹,搁下狼毫,收起信笺,转身不语。
齐骁勇的奴才立在殿门口恭顺的等着,乔焰雪并未见过这奴才跟在齐骁勇跟前过,如同从未见吟风在蜀宫当过差一样,这两个男子皆是心思细密之人,断不会为她造成麻烦。
顿了顿,乔焰雪温声道:“侯爷有话与本宫?”
那奴才恭敬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低声道:“奴才告退。”乔焰雪伸手拦住,淡淡道:“烦劳稍待。”
拆开书信,里头是齐骁勇刚毅的字迹,龙飞凤舞中除了祝贺再无其他。隐隐的酸楚之意,让乔焰雪看得分明。她微微摇头,寻了信笺铺开,提笔写就。
不过是感激之余请他保重,却字字句句斟酌清晰,只怕他生出更多的误会。一封书信写毕,乔焰雪小心叠好,吩咐奴才带回。
这一头打发了这两个奴才,那一头芳嬷嬷已经走到了芙蓉宫外,乔焰雪亲自出门去迎,芳嬷嬷含笑送来太后的赏赐,并叮嘱乔焰雪好生将养身子,此前的误会解开,还望乔焰雪多多体贴皇帝,为孟家诞下子嗣。
乔焰雪不敢不尊,小心听毕懿旨,亲自往小厨房为太后做了点心,请芳嬷嬷带回。
这一日,时辰皆花在应付来来往往的人上头,天还未黑,乔焰雪便言腰疼,早早歇下。孟辰瀚这几日忙于党项之事,并未来此。
定北宫北苑,寒夜星稀,一袭蓝衣匆匆走到门口,娇声道:“赵巧灵,你还没死吗?”
皇后望着进门的尹婕妤,不悦道:“淑妃一日便要探望本宫两次,难道是来请安么?”
尹婕妤闻言忽然大哭道:“本宫……本宫已经不是淑妃了……呜呜……”
皇后目色闪动,冷冷一笑:“看来高焰冰又复宠了。”
尹婕妤闻言怒斥道:“你身在冷宫怎知外头光景?难道你偷溜出去了。本宫一定要告知皇上!”
皇后冷冷一哼,嗤笑道:“本宫不用出去,也知外间大事。你既落败,高焰冰必定复宠,又有何难测?想必咱们联手陷害之事已经败露,所幸本宫早就被打入冷宫,皇上想不起来了……”本来冷面意气的女子,眼中忽然泛起无尽落寞,默然垂下了头。
尹婕妤见状收起眼泪,哈哈笑道:“你也会失魂落魄?哈哈……本宫就算落败,也比你强!如今冰贵妃想要捏死你,容易得很。”
“住口!”皇后厉声斥责,眼中怒火熊熊燃烧。那个她深深爱慕的男子,将她打入冷宫后从未探望,如今竟然册封了一个贵妃,代她掌管后宫。难道,她真的再也出不去了么……
“有朝一日,本宫一定会出去,会亲手杀死高焰冰!”赵巧灵恶狠狠的开口,转头盯着尹婕妤冷声道:“你,根本不配与本宫较量!”
尹婕妤见她怨毒神色,眼中惧怕一闪而逝,闻言冷笑道:“你永远都别想出去!”狠狠退出大殿,立即有奴才上前关闭宫门,落了厚重的锁链。
中都城外兵马驻扎,出兵的日子在即,齐骁勇整日流连北营日日练兵,孟辰瀚更是亲自披上战袍,往北营督导。
大战一触即发,先锋兵马与粮草已经在昨夜悄悄出城。孟辰瀚从北营归来,披着战袍往芙蓉宫去。
乔焰雪一袭粉纱宫装,外罩雪白狐裘,瞧去美艳动人,孟辰瀚见着她的人,总算露了笑脸,沉声道:“今日天冷,朕怕你又送吃食往静心殿跑,亲自过来了。”
乔焰雪闻言一笑,上前替他解开战袍带子,温声道:“过几日便是初一,皇上果真要行么?”
孟辰瀚收起笑脸,冷声道:“自然。”
乔焰雪仰头看他不悦,墨蓝水眸中泛起雾气,低声道:“与其率兵二十万攻打党项,不若将这二十万直接攻打南平,如此胜算更多一些。”
孟辰瀚面色一愣,一掌拂开她单薄的身子,怒斥道:“朕看你是想爹娘想疯了。高继冲为非作歹那是他的事,朕没心思将他拘在竹海养老送终。”
乔焰雪被推倒在地,虚弱的撑起身子哭泣道:“皇上……臣妾并无私心,实在是党项之战,不可为也。”
孟辰瀚冷冷盯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斥道:“休要再提,否则你也去定北宫陪赵巧灵!”言毕转身,大步离去。
乔焰雪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绝望深深涌上,一点一滴侵蚀着她的灵魂。百虫蛊的反噬愈来愈重,可是攻打南平的希望却愈来愈渺茫。说什么爱她宠她,到头来一句不和便立刻翻脸,这就是帝王。
古来帝王多阴狠,最是无情帝王心。
身体的疼痛渐渐传来,殿外妍儿托着茶盏掀开珠帘,先是一惊,慌忙丢了茶盏担忧道:“公主,您怎么了?地上冰凉,小心犯了病。”
乔焰雪扶着妍儿起身,缓缓坐到软踏上,淡淡道:“我没事。”在这世上,果然谁都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可是她却没办法留住自己的性命!
那么她自己,可靠得住么……
天气愈发严寒,可惜蜀国朝野上下却忽然刮起了一阵暖风。芙蓉宫的冰贵妃,才貌双全,德馨俱备,更难得精通兵法,运筹帷幄,助阵蜀国,实乃女中诸葛。
不知是谁最先散播谣言,将乔焰雪粉饰一新,已然捧成了战神。仿佛孟辰瀚此行党项,有了这女神仙的点化,定能凯旋归来。
谣言一发不可收拾,乔焰雪知晓后,慌忙吩咐众人压下传言,更惧怕孟辰瀚会再行猜疑。可惜,孟辰瀚出兵在即,头疼党项,听闻朝中传言,只是微微一笑算是默认。军中传的愈发神奇,这传言非但没将众人击垮,却好似一斛清泉注入人心,连原本不看好此行的许多将士也镇定了下来。